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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和平相处(三) ...


  •   第二天早上,在恒兴集团的总部大楼前,余殷竟然见到了庄泽雍。
      他穿着深色西裤浅色条纹衬衣,颀长的身躯似乎越发清瘦了,他站在晨曦里,双手插在裤兜不停地在方寸间踱来踱去,似乎有些焦躁地在等人。
      看到余殷,庄泽雍一直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箭步上前有些急迫地唤道:“阿殷……”
      “你来这儿干什么?”余殷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庄泽雍郑重地开口。
      庄泽雍昨晚被张晋铭拖去参加经销商大会,这次九章新款手机大卖,经销商也居功至伟,为此公司特意组织了庆功晚宴。
      晚宴开在酒店的大型宴会厅,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唱歌,无奈庄泽雍一直兴致不高,除了晚宴开始前讲了几句话表达下感谢就没什么参与感了。
      主持人起哄,让庄董表演个节目,庄泽雍推托不会,主持人说庄泽雍讲个笑话也可以,张晋铭又摆明了见死不救,于是庄泽雍赶鸭子上架,先是讲了个哪里阴气最重的笑话,宴会厅一片安静,主持人自个儿哈哈大笑打圆场说庄董真会讲冷笑话,再来一个好不好?
      于是庄泽雍讲了第二个笑话——余殷讲给他听的——余殷现在正在听的故事。
      “森林里住着很多小动物,有一天,长颈鹿去湖里洗澡,月光照着的湖面像一面镜子。它一步步往前走着,湖水先淹没了它的脚面,然后淹没了它的膝盖,最后水面上只露出了长颈鹿的一段脖子。长颈鹿说:我怎么这么矮泥。”
      昨晚庄泽雍讲完这个故事,主持人如蒙大赦,觉得这冷面庄董终于是开窍了,他拿着麦克风扬着嗓子故作惊讶道:“哎呀呀,我怎么这么爱你?庄董在向各位老总们表白呢,还这么幽默这么含蓄,不如我们大大方方说出来,爱你们,谢谢大家对九章的支持!”
      庄泽雍不可置信地看着旁边上蹿下跳眉飞色舞搞热气氛的主持人,难怪余殷说他是笨蛋雍哥哥,在这么久之后,他终于听懂了这个故事。
      庄泽雍一晚上辗转反侧,他很早就一个人来到恒兴集团的大楼前,等到晨曦升起,等到人潮涌涌,等着给余殷讲这个他终于听懂的故事,“我怎么这么爱你,阿殷,我也爱你!”
      从听到这个故事的第一句,余殷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如瀑而下,她用力掩住嘴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笨蛋雍哥哥,为什么还记得这个故事,一个字都不差!
      为什么要再次讲给她听?他知不知道,这故事里的每一个字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折磨!
      庄泽雍一步步走向余殷,余殷摇着头一步步后退,余殷更加清楚地看见了她日思夜想的熟悉眉眼,他憔悴了瘦了,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水光,可是,求你,不要再靠近了,我真的会撑不住。
      “阿殷,雍哥哥太笨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吗?你走以后我一直睡不好,我很想你,我需要你,你回来好不好?”
      余殷完全不能言语,她只要一松开手掌,她怕她的哭泣声就再也遮掩不住,她只能摇着头不断地后退,直到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扶住。
      “庄董,一大早就到我公司门口骚扰我的员工,这不合适吧?”
      “苏以恒,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苏以恒扶住余殷,调笑道,“余殷是我秘书,而且我看她也很不情愿见到你,庄董你还是自重些,不要拉着我的员工讲什么酸掉牙的故事了。”
      苏以恒贴近余殷耳边轻声问道:“你还可以吗?”
      余殷点点头,苏以恒扶着余殷往大楼里走去,在早高峰的众人侧目之下径自进了管理层专用电梯。
      苏以恒看着余殷的眼泪像春天刚刚解冻的溪水一样滚滚而下,她全身颤抖却完全没有声音溢出。
      苏以恒终于觉出不对,他用力地把余殷掩住口唇的手掌拉开,那手掌的侧边缘竟然有个深深的牙印,甫一拉开,血珠就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她竟然把自己咬伤了!
      余殷像是忽然泄了气,她的面孔扭曲成一团,她呜咽出声,再也撑不住身体要滑落到地面,她挣扎着想把手掌再送回齿间,让那铁锈般的腥气撑住她最后一丝神智。
      苏以恒看着眼前的蠢女人,不可思议地吼道:“你干什么,余殷,你是不是疯了!”
      苏以恒按住她的手掌,制住她的挣扎,把她半扶半抱地拢在怀里,余殷终于开口说了这个早上的第一句话,她沙哑着嗓子问道:“够了吗,够了吗?”
      苏以恒,我对庄泽雍的伤害够了吗?做你的工具做到这种程度够了吗?
      苏以恒听懂了,他的衣襟上再次沾染了那个女孩的眼泪,只是这次,他终于感受到了那些眼泪的温度、痛苦和绝望。
      他怀抱中的女孩是他见过的最狡猾也最坚忍的姑娘,她义正言辞地和他决裂,她身段柔软地和他和解,她曾经娇憨地一口一个苏大哥喊他,她也曾冷酷地称呼他苏总,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开。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只有一个声音,余殷,余殷,别哭了,拜托你别哭了,他几乎叹息着回道:“够了,够了,别哭了,不要再哭了。”
      苏以恒把余殷扶进自己的办公室,他给余殷的伤口上药,给余殷倒水喝,他倒像是她的秘书一样忙来忙去,可余殷却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抽抽噎噎地哭个没完没了。
      “别哭了,”苏以恒又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余殷,无奈地说,“睡着了哭,喝醉了哭,上班的时候还哭,你的眼睛要不要了,再哭下去,我办公室都要水漫金山了。”
      余殷抽抽搭搭地说:“对不起,可是我好像控制不住我自己……”
      “怎么,你身上还有个水龙头的开关?”苏以恒假做寻找的样子,“在哪里,我把它关上。”
      余殷忍俊不禁,又哭又笑,看上去傻乎乎的,苏以恒伸手擦了下余殷面颊上的泪珠,目光深沉地盯着余殷说:“别哭了,我不逼你了,就算我知道,庄泽雍还是放不下你,我以后都不会再利用你去刺激他了。”
      “真的吗?”余殷抽了张纸巾擦鼻涕,还不忘认真地确认。
      苏以恒拿了个冰袋丢给余殷冷敷红肿的眼睛,“真的,我怕你再这么哭下去会哭瞎掉!我还要赔一笔工伤损失。”
      “你说话要算话。”余殷一边擦拭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再次要苏以恒保证。
      苏以恒没好气地说:“我保证!我一定会说话算话!那你能不能先收一收你的眼泪,你哭得我好心烦!”
      “我在努力不哭了!”一串泪珠在余殷气愤的叫嚷中滚落,倒把苏以恒搞得哭笑不得。
      苏以恒倚靠在沙发上说道:“我还有个条件,你要继续做我的秘书,我很清楚,你的工作能力很不错,以后不要再偷懒耍滑了。”
      “之前是你信不过我,好不好?”余殷边抽噎边顶嘴。
      ***

      余承最近有些魂不守舍,做事总是心不在焉的,好几次差点被烤箱烫到。
      周六,他去于莺家煮饭,本来是想给于莺做顿大餐,犒劳她这一周的辛苦工作,结果第一个菜红烧鸡翅就因为他屡次出神烧糊了。
      于莺倒是不介意,她直接收起余承手里的锅铲,拉着他去外面餐厅用餐。
      吃饭的时候余承还是心不在焉,于莺问他:“阿承,你怎么了,还在为你姐姐担心吗?”
      “哦,”余承缓过神来,“我没事,我就是最近有点累。”
      “就说不要给我做饭了,你每天那么辛苦,有时间要多休息会儿。”
      余承笑着说道:“做顿饭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你姐最近怎么样?”
      “她说她挺好的,”余承有点闪避。
      于莺叹气道,“最近庄董状态很不好,脾气越来越差,见谁吼谁,我现在给他汇报个工作都胆战心惊的。”
      “那你会不会很辛苦?”
      “我倒还好,”于莺说,“我看庄董倒是更让人担心,他人瘦了好多,黑眼圈越来越严重,就这样还每天加班到半夜,刘总、张总也管不了他,都对他束手无策。”
      “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希望吧,”于莺笑望着余承,“不管别人了,至少我们俩个要好好的。”
      “于莺,”余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以前很叛逆很坏,我做过很多错事……我……”
      “听你姐姐说过,”于莺莫测高深地笑道,“叛逆的青春期是吧,学人家飙车,和父母吵架,还闹过离家出走,你姐说为此你没少挨你妈的打。不过,没关系,”于莺说,“哪个少年不叛逆,但总会长大的嘛,你现在就很好啊,是很好的弟弟和很棒的男朋友。”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余承的眼框有些湿润,“我怕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失望。”
      “那你就要加倍对我好,别让我失望喽!”
      ***
      第二天,余殷去面包店见了余承,俩个人躲在烘焙间里说话,余承的神情仍然是郁郁的,他小声问道:“姐,我去自首好不好?”
      余殷跳起来叫道:“你为什么还有这种想法?”
      “那我总不能看着你为了我被苏以恒要挟,他强迫你住到他家里去,他是不是要虐待你?谁知道他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余殷强自镇定情绪,安抚弟弟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苏以恒本质上也不是个坏人,其实他已经心软了,他说了,他不会再用我来要挟庄泽雍,我现在就是给他做个秘书罢了。”
      “他会那么容易放过我们?”
      “我有办法的,阿承,你要相信姐姐,”余殷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每个人都有弱点,苏以恒也有,只要对症下药,苏以恒也没有理由一定要逼迫和他无冤无仇的我们。”
      “姐,我还是担心,纸包不住火的,还有郭晓峰,还有……”
      “纸包不住火,那我就用水灭火,”余殷镇定地说,“郭晓峰只是个小喽啰,没人撑腰他掀不起什么风浪,你别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会替爸妈守住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

      在门诊见到庄泽雍,李睿琳很意外,陪同他一起来的张晋铭率先打招呼道:“李医生好。”
      李睿琳问:“什么情况?”
      庄泽雍答:“给我开点安眠药。”
      “病人陈述病情就可以了,不用指导医生用药,”李睿琳翻了个白眼,“说说具体症状吧。”
      “没什么症状,我就是失眠睡不好。”
      “什么时候开始的,平均一天能睡几个小时,是无法入睡还是容易惊醒……”
      庄泽雍不耐烦地打断李睿琳的一连串医生式提问,“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开之前那种安眠药就可以了……”
      李睿琳啪嗒把签字笔摔在桌子上,“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她恼火地瞪着面前这个不配合的病人,旁边陪同来的张晋铭干笑着上前解围,“呵呵,李医生,您别生气,阿雍自从和余殷分手以后就吃不好睡不好的,心情也不好,他这失眠算起来得有一个半月了,所以我才押着他来看下医生……”
      “他之前不是已经不依赖余殷的声音就可以入睡了吗?”
      “本来是的,可是余殷离开以后,阿雍这毛病又回来了,还变本加厉了……”
      “你们俩当我不存在,是吧!”被忽视的庄泽雍冲着热络沟通的两人嚷道,又瞪向张晋铭,“是我看病还是你看病,总提余殷干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李睿琳也不示弱,直接对着庄泽雍吼道:“你吵什么吵,你先出去等下,我开好药单拿给张晋铭。”
      庄泽雍一出去,李睿琳又详细地向张晋铭询问了下庄泽雍最近的身体状况,最后忍不住说道:“他到底和余殷是怎么了,为什么分手?”
      张晋铭苦笑着摊手,“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就前两天一大早他又去找了余殷,回来以后失魂落魄的,整整一天就光瞪着眼睛,不吃不喝,不工作也不睡觉,谁跟他讲话也不理,我也是怕了,才好说歹说把他拎到医院来。”
      李睿琳想了想说:“余殷离开前就没给他留点什么音频录音之类的。”
      “有啊,”张晋铭说,“给他留了一支录音笔,可他说一听到余殷的声音就烦。”
      “好吧,”李睿琳叹气道,“我先开点安眠药给他,让他遵医嘱服用,另外,我帮你挂个号,下周带他去看下精神科专家。”
      张晋铭闻言大惊,“要从神经科转到精神科了吗,他……他终于疯了吗?”
      “精神科心理干预门诊,”李睿琳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颇为无奈地说道,“他这种情况,要及时看下心理医生进行心理干预,否则再发展下去,疯不疯就不好说了。”
      张晋铭点头如捣蒜,马上取了药,开车回去的路上看着副驾驶位置上的庄泽雍,屡次欲言又止,终于小心翼翼地说道:“阿雍,你要想开一点,不要钻牛角尖,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教你打坐,静心养神……”
      话还没说完,只见庄泽雍啪地把一叠文件摔在车子挡风玻璃前,怒气冲冲地吼道:“这报告谁写的,回去喊市场部全体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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