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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独守秋棠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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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不用找了”秦钟铭含泪劝阻道
“孟锦岚已经死了!”
众人都呆呆的看向秦钟铭,屋内死一般寂静。
“你说什么······”
秦夫人的哭泣声像是突然被谁掐断了,无意识的问道。
“我刚刚本想看看明瑜,无意间路过大门,就发现孟锦岚已经吊死在大门外···”
这事瞒不住了,不能不说了。
但是在秦钟铭心里疑点太多。
如果午时弟弟死在他眼前,孟锦岚就没有行凶。
谁把昏倒的他挪进了房间,谁制造的假象,又在隐瞒什么?
“她这是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以死谢罪?”秦克来回踱着步,一字一句都是沉痛
“我秦克这是造了什么孽,天不佑我,天不佑我!”
秦克都没看过孟锦岚的尸身,却一口咬定人是负罪自裁。
秦钟铭握紧了袖管里染了血的白纸,心里咯噔了一下。
“为什么啊,她为什么要害死我们的儿子啊!”
秦夫人瘫软在秦木琼的怀里,颤抖着身子,竭力的大喊道。
“二少夫人入府以后就一直精神不振,近日来愈发的厉害,想是混沌之中才伤了二爷性命,清醒过后意识到无可挽回,这才····”
秦喜低着头,抬起袖子不停的擦眼泪。
“自己家出了命案,我这官做的实在没脸。明日报知府断案吧”秦克无力的垂着脸,强撑着安排
“你今夜去秋棠所好生看好二少夫人的尸身,天亮再派人去给孟家报个信。”
他随意点了个家丁。
家丁噗通就跪下了,吓得丢了魂,磕头如捣蒜
“老爷我···我···实在不敢跟个死人待在一起,她还是横死的···会闹鬼啊!”
秦克好像已经被今夜的事搅得筋疲力尽,这家丁撞倒了他的刀口上,他皱起眉头还未及发怒。
秦喜就打了圆场“老爷放心,我去安排”
说着斥责起来“浑说什么!不想活了”使个眼色那人就被拖了出去。
“扶你娘回去睡会吧”秦克用手揉着眉心,那里似是胀痛得紧,他冲着孟夫人
“儿子已经没了,待仵作验尸后自会替他鸣冤,他泉下有知,也不愿你哭坏了身子”
“他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刚刚及冠就废了一双腿,如今又要我这白发人送他走······”
秦夫人扑到秦丰仪身边,手抚着他凹陷的脸颊
“老爷,你看看,你看看,他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是我没照顾好他,是我对不起他呀!”
“娘!怎么能怪你,是那孟锦岚,从一开始就觊觎咱家的门第,入了府她又觉得委屈了,是她折磨的二哥一夜白头,她还学会······”
秦木琼打进了门,惊惧、愤怒、哀伤、一波一波的席卷而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心都木了。
是孟锦岚偷男人不成,怕丑事毕现,反倒刺杀了二哥,二哥实在太委屈。
“你二哥的冤情自有官府决断,咱们得蓄养精神,谁都不能倒下!”秦克掷地有声的说。
“扶你娘回去!”
秦木琼听了这话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尤其这时,道出实情对母亲而言是极大的刺激,才闭了口。
“不行!不能验尸!谁也不能动我儿子!他受了这么多苦楚就让他清清静静的走吧,老爷!”
飞来横祸,哪个母亲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秦夫人好像一个时辰内,气脉已衰,再无半分光彩。
秦克似是不忍直视,转过身去,偷偷的用衣袖拂过眼角
“好好,我秦克的儿子,要走也得风风光光的走!他的后事不办出点响动,枉了我们父子一场”
“爹,还是报官吧,明瑜不是被孟锦岚刺伤的,他午时就走了,这凶案现场是被人伪造的啊。”
秦钟铭本想等仵作来了必能验明,那人在暗处,他不愿打草惊蛇。
没想到,他爹竟被娘一句话就给劝得心思活络了。
“午时病死的?你怎么知道?”
在秦克诧异的询问声中,众人一起看向他。
“我在秋棠所看到了他二人,孟锦岚哭得不能自持,然后我就····”
“大爷,这怎么可能呢?午时我还去了一趟秋棠所,那就有几个下人,待到未时也没见您啊”
秦喜说
“是不是您做梦了,听丫头说,您这几日都没歇好,许是魇住了······”
“大哥你肯定是做梦了,孟锦岚就是蛇蝎心肠,二哥就是她害死的!死了也不能便宜她,我要去秋棠所把她大卸八块!”
秦木琼发着狠,泪水一行一行的流下来,她鬓边的发丝都湿漉漉的颤动着。
“孟锦岚的尸身明日一早送回孟府,她是不配和你二哥合葬!你们都出去,我和你娘陪陪你二哥。”
秦克眼睛猩红,嘴角抽动,强忍着浓稠的情绪,即使到了此刻他也得保持着家主的风范。
秦钟铭想说什么又不忍,被妹妹拉着退了出来。
只能明日再说报官之事。
刚刚下人来报,祖母只是受了惊吓,身体并无大碍,秦钟铭这才稍稍放心。
秦喜遣散了下人,被秦克点了名去秋棠所的家丁跪在院子外头瑟瑟发抖,看见是秦喜,慌忙磕头
“秦管家,您行行好,我实在是不敢啊,那秋棠所没人的时候还阴风阵阵,如今多了这么个吊死的·····”
他的头磕在地上,梆梆作响,额上全是红印。
秦喜叹了口气
“老爷点了你的名,主家对咱们恩同再造,这时候还不替主子分忧么?再说又不是砍你的头,都快下半夜了,熬一会就天亮了。”
“平时秋棠所上夜都是三个人,今天怎么就只有我自己······”
“小子,别说我不帮你,你再找出两个人,只要他们愿意,就一块去”
这家丁平时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挑拨离间,无事生非,奸懒馋滑,此时有难,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
他都快哭了出来,求着秦喜再想想办法。
“三两银子,只要你待到天亮,我就跟老爷说,赏你三两银子。不然我就只能让人把你绑了去,你自己选吧”秦喜硬起了脸来。
家丁知道多说无益,垂了头,丧气的点了两下。
拎了一盏烛灯,深吸一口气,他锁紧了领口,决然赴死一般,大步流星的朝秋棠所走去。
这一口气撑了还没有一半的路,就让在呼啸的大风全都卸去了。
烛火飘摇,月光惨白,身后一片寂静。
他不敢回头,提着十二分的精神,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警觉的立着,脚下一步紧似一步。
好在一路无事,到了秋棠所的门口。
就在推开院门的一刹那,手上的烛灯突然就熄灭了。
紧跟着他听到了一阵莫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他几乎是本能的脱口而出。
没人回应。
“出来!有种别躲在背后吓唬你爷爷!”
颤抖着,带了哭声。
还是没人说话,但背后的墙垣之上传来了瓦砾碰撞的“叮叮”声。
“来了?”
他顿时感觉全身僵硬,如坠冰窖。
再想发出声音咒骂,喉咙却被卡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
汗水一层又一层的湿了他的衣衫,只能听见夜风的呜咽。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团黑影从墙上一跃而下。
他只觉得膝盖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后坐了下去。
那黑影中闪着两道绿莹莹光,对上他的眼睛时,
“喵~”的一声,隐没在了黑暗里。
一只野猫。
“吓死爷爷我了···”
他捋着胸口,去捡那地上的烛灯,颤抖地掏出怀里的火折子,想把那灯点燃。
劫后余生,这点光亮就是握在手里的胆气。
“告诉你们,爷爷什么都不怕,把你们的罩子放亮些,今日魔挡杀魔,佛当杀佛!什么魑魅魍魉,我让你们再死一次!”
话说得有气势,手上也没停。
一下两下。
奇怪的是这灯怎么都点不着了,他心里开始慌了,豆大的汗珠子从额上一粒粒滚落。
他手上一顿,这是哪里来的百合香气?
像百合又不是百合。
是女人!只有女人会用香。
秋棠所何来女人!
二少夫人!
他脑海中闪过一念,老太太寿宴,他与二少夫人擦肩而过,她身上就是这个味。
他抬眼看了眼秋棠所的门,那门半开着,地上隐隐的躺着一个人。
他不敢再看下去了,顺势跪在地上,用头梆梆的去撞地。
“我错了!我错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千万别跟我计较···”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狠狠的打自己的脸
“我这张嘴就是在放屁,您好好的上路,我明日给您烧纸钱,烧元宝,只要您不害我···我年年给您烧高香”
“咯咯咯···”
一阵怪异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是笑声,但那声音暗哑粗粝,刮得他耳膜生疼,不是人的声音!
“鬼啊!!!”
他大喊出声,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拔腿就向前跑去,直到跑进了正屋,回手一把关上了大门。
他口里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
怎么···这屋里的香气更浓郁了?
额头上磕破了皮,汗一层一层的渗出来,此时他才觉得火辣辣的疼。
抬手擦去要流进眼睛里的汗水,才看到眼前躺在地上的女人竟是一身鲜红的嫁衣!
更诡异的是,那鲜红的衣衫之上,还蹲着一只黑猫,黑猫转过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嘴角竟然咧出了一个阴惨惨的笑。
他转过身想要拉开门跑出去,那门明明没有锁,却怎么都拉不开。
背后寒气伴着那百合香气逼来,他发疯了似的拍门,却是徒劳。
他知道那女人越走越近,他没时间了······
秦喜站在远处,抱着胳膊远远的看着那家丁一个人惊恐的在半开着的屋内原地转圈,脸上身上全是汗水。
这就对了,等到天明,秦府闹鬼的事就算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