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摇落露为霜》心向南墙

2、新生命降临

　　杭晏清是睡着了，可白玉霖怎么也睡不着，他还兴奋着，兴奋从此有了一个伙伴，兴奋以后不用自己跟自己玩，兴奋之后读书挨骂挨罚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

　　“躺好，别动，被窝里的暖气全让你放跑了。”

　　白玉霖睁开眼睛，问道：“娘，晏清要在这儿住多久啊？”

　　柳依兰道：“不知道，可能一年半载，可能三年五载，反正不管待多久，记住，你不许欺负他，知道吗？”

　　白玉霖道：“知道了，娘，我不会欺负他的，你说过，我比他大一点，我是哥哥，我保护他。”

　　柳依兰很欣慰，道：“这就对了，睡吧，明天早上爹爹不是还要你背三字经给爹爹听吗？”

　　一提起三字经，白玉霖就闭嘴又闭眼，柳依兰看了直摇头。

　　柳依兰哄他们睡着后，红姑把她送回了房，白微廷才洗好澡，穿着里衣就给柳依兰洗脚。

　　“诶……”

　　柳依兰突然僵住了身子。

　　白微廷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柳依兰又放松下来道：“没事，孩子动了一下。”

　　白微廷放心了，继续给柳依兰洗脚，突然柳依兰绷直了腿，一手扶着床框一手扶着腰。

　　白微廷看柳依兰的样子问道：“不会是要生了吧？”

　　柳依兰道：“不知道啊，生霖儿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再等等看吧。”

　　白微廷把柳依兰脚上的水擦干，扶柳依兰躺下道：“来，躺下歇着，这样会不会好点。”

　　柳依兰嗯了一声，道：“好多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想大概是孩子在翻身吧。”

　　白微廷把洗脚水倒了，关门，吹灯，摸上床，刚躺下，柳依兰就又不舒服了，白微廷起身道：“你这个样子不太对啊，我还是去把张大夫请来看看吧。”

　　柳依兰拉着白微廷道：“稳婆，把宋大婶也找来，这回是真的要生了。”

　　因为柳依兰已经感觉到身下一股湿热，她破水了。

　　白微廷胡乱地套上外衣，把红姑喊来后急匆匆地出门去找大夫和稳婆。

　　红姑拿来棉垫垫在柳依兰身下，帮柳依兰擦了擦汗，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柳依兰道：“这会儿又不疼了。”

　　红姑道：“那你先眯一会儿，养养力气。”

　　柳依兰确实有些累，点了点头就闭上了眼睛，红姑趁这个功夫拿出所有生产要用的东西，这些东西也都是提前备好的，就放在箱子里。

　　不一会儿张大夫和稳婆宋大婶就来了，二人都是老熟人，一来就直奔床边看情况，张大夫把了脉之后道：“放心吧，没事，待会儿喝点参汤补补体力，也能帮助生产。”

　　白微廷道：“有劳张大夫，还劳烦您在隔壁稍作休息。”

　　白微廷和张大夫出去后，宋大婶掀开被子看了眼道：“还早着呢，红姑，去熬点参汤备着，热水够吗？”

　　红姑道：“热水有，我再多烧点吧。”

　　月份大了，孩子随时有可能出生，所以热水红姑是随时备着，以防临时手忙脚乱。

　　等红姑端着参汤过来的时候，柳依兰已经是满头大汗，宋大婶依旧稳如泰山道：“参汤先搁着吧，等疼过这一下再喂她喝下去。”

　　柳依兰疼了一阵，果然又停了下来，喝了参汤，这一次等了快一个时辰才又发作，宋大婶看了后还是说，“还没那么快。”

　　柳依兰这次疼很久，红姑在一旁干着急，白微廷就坐在门外的廊下，里面安静的时候他就抱着柱子眯一会儿，里面一有动静他就贴到门边上听着。

　　他不是第一次当爹，可是生白玉霖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白玉霖那时候是说生就生出来了，前后不到半个时辰，这次也太久了，都过了三个时辰了。

　　白微廷越等越心慌，每次被红姑打发去看看白玉霖和杭晏清的时候，他都是一路小跑着，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柳依兰这次阵痛之后，又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天都蒙蒙亮了，这一次她的痛感剧烈。

　　“来了来了，这回你要用力啊。”

　　稳婆一边推着柳依兰的肚子，一边说道：“来，用力，诶，对，吸气，用力。”

　　柳依兰疼得眼泪直流，一直咬紧牙关默默使劲。

　　“出来了，头出来了，快了，再加把劲。”

　　“啊……”

　　“哇……”

　　“出来了，是个千金。”

　　随着柳依兰一声大喊，孩子生出来了，只是哭声有点小，而且哭了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

　　宋大婶剪断脐带，做好收尾，忙去看红姑怀里的婴孩。

　　其实孩子一落地，宋大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就蔫蔫的，所以给柳依兰收尾的时候都快了许多。

　　宋大婶打开襁褓，用手指头使劲弹了弹孩子的脚心，孩子没有一点反应。

　　红姑心慌了，她低声问道：“宋大婶，孩子……怎么了？”

　　柳依兰缓了过来，她也发现自己好像都没听到孩子哭，心慌地问道：“我的孩子…怎么了？”

　　宋大婶看出孩子不对劲，瘦黄瘦黄的，她又不想吓唬柳依兰，想等大夫瞧了再说，便说道：“没事，孩子好像不大爱哭，可能是出来的时候用力，累了吧，我去叫大夫来瞧瞧，红姑，你看着点。”

　　宋大婶开门的时候，白微廷正趴在门上听着呢，一开门也顾不上尴尬，忙问道：“怎么样，生了吗？我夫人和孩子怎么样了？”

　　白微廷是听见哭声的，只是声音小，且就一瞬间，他怕自己是幻听。

　　宋大婶道：“放心吧，生了个闺女，你夫人没事，张大夫呢？”

　　白微廷稍稍松了口气，得了闺女，喜滋滋地到隔壁把张大夫给请了过来。

　　宋大婶把孩子抱到摇篮里给张大夫瞧，张大夫见这孩子第一眼就觉得不妙，黄黄的，瘦瘦的，看着就软趴趴的，没有一点生气，他仔细摸了摸婴儿的脉搏，眉头紧蹙，摸了半天，然后打手心，弹脚心，这孩子就是一声不吭。

　　白微廷越看越心慌，他问道：“孩子……怎么了？”

　　大夫皱着眉头，说道：“这孩子，呼吸微弱，脉象虚浮无力，还若有若无，怕是……”

　　白微廷急道：“怕是什么？”

　　大夫说道：“这孩子怕是难保，你们要早做打算。”

　　柳依兰见张大夫和白微廷他们在屏风那边悄声说话，看了眼奄奄一息毫无生气的孩子，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忍不住悄悄来到屏风边听着，当她听到大夫让早做打算，她一下子哭了出来。

　　柳依兰绕过屏风，拉住张大夫道：“张大夫，您得帮我们想想办法，求您了，您一定救救我的孩子。”

　　“这，不是我不救，实在是……”

　　“张大夫，求您了！”

　　柳依兰扑通一下就跪在张大夫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白先生，快扶你家夫人起来。”

　　白微庭此时也是心痛不已，张大夫没能劝他扶起柳依兰，反而他自己也跪下了，说道：“张大夫，求您了，就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白微廷一向不喜下跪，可今天他跪下了，为了他的女儿。

　　“你们先起来，起来再说，白先生，夫人才生产，这样下去可要亏了身子啊。”

　　白微廷这才想到这个问题，忙把柳依兰搂了起来。

　　张大夫为难道：“不是我不想办法，是我没有办法，这么小的孩子，针灸，连经络都找不到，吃药更不用说，我是真没办法。”

　　“吃药，吃药……”

　　柳依兰嘀咕着，突然说道：“张大夫，我可以吃药，大夫，孩子喝我的奶水，我可以吃药，那孩子喝的奶水里是不是也会带点药？”

　　张大夫道：“这个说法，没听过啊。”

　　“张大夫，您就帮我们试试吧，我不能看着孩子这个样子什么都不做啊？”

　　张大夫皱着眉眯着眼为难道：“这，是药三分毒，这样做对你的身体肯定是有损坏的，而且还不一定有效果，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白微廷又趁机劝道：“依兰，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吧，我再想想其他法子。”

　　柳依兰固执道：“不，我要试，现在没时间想别的法子，孩子她等不了。”

　　白微廷心疼又为难，一边是爱妻，一边是爱女，哪个都是掌上珠宝。

　　柳依兰求道：“张大夫，求求您了，您就帮帮我，救救我和孩子吧。”

　　张大夫见柳依兰这么坚决，答应道：“好，那我就试试，我这就回去想个方子。”

　　柳依兰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转悲为喜道：“谢谢张大夫，谢谢张大夫。”

　　“红姑，送一下张大夫。”

　　红姑擦了擦眼泪应着，她把宋大婶送出门后回来在门口就听见他们的谈话，她走到床边看着这个小瘦猴一样的奶娃娃，摸着她的脸，心里说道：“你一定没事的，你们的爹娘是那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忍心带走你呢？”

　　红姑眼泪直流，她在心里暗暗发誓道：“老天爷，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吃药了，只为换这个孩子一条命，求您大发慈悲，不要带她走，不要伤了好人的心，一定保佑这个孩子平安长大。”

　　红姑没有孩子，她不能生养，她就是因为不能生养才被夫家休弃的，她娘家嫂子嫌她给家里丢人把她赶出家门，她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奄奄一息时是柳依兰夫妇收留了她，那时柳依兰才怀上，她照顾柳依兰，事事小心，处处仔细，可以说这个孩子她和柳依兰夫妇一样的期待，一样的疼爱。

　　送走张大夫，一家人围在床边，守着孩子，沉默不语，本来添新生是一件喜事，可现在他们头顶却是乌云密布，过了许久，柳依兰流着泪水，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婴孩倔强地说道：“再难养，我也要把她养活。”

　　柳依兰是那样的坚定，好像就算阎王爷来了也别想从一个母亲手中夺走她的孩子。

　　红姑抹了抹眼泪，说道：“对，不管多难，我们一起，一定能把她养得好好的。”

　　“露儿，你一定，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大的。”

　　白露，是他们早就想好的名字。

　　白露，露者，滋润生命，他们希望白露也能像花草树木那样在露水的滋润下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