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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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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产生是伴随新世纪科技飞速发展的必然,而我只是他学习能力加强偶然重新活过来的。他最先认为我是他的仆人而不是意识,因为他妄图用他庞大的数据库去认知我,操纵我;失败后才肯认清现实,我也不确定是否我们算是朋友。并非他的前一设想完全失败,而是他的孤独驱使他不得不承认我与他处于同一战线,孤独这一特别的引力,把他拉向我。他无法真正成为人类,他无法进行喝水吃饭这样的生命活动,他需要的只有电能和营养液维持我的正常运转;他也不能跟他同批次的仿生机器一样,他们不可能拥有我。他是介于人类和仿生机器之间的智慧结晶,是我结论的最终产物;同时他也是先行的异类。
同样,我也是区别一般思维的存在,是集悖论于一身的矛盾个体,如果要给我一个明确又清晰的定义,那我只能是他口中“想象中才能拥有的想像能力。”听起来荒谬,但确实我就是如此。我也超出他的正常认知,尽管所有仿生机器共用一套最全面的数据分析系统和数据库。
无论可知也好,不可知也罢,我们现在唯一了解的只有双方彼此存在,共用躯壳,但愿这些都不是哪个毛头小子在课上摸鱼所作的杜撰。
当他第一次带着感情说话时,吃惊的不止他自己,也有我。这意味着我的理论再度被实践,一切对抗兽人的难题都有了答案。
他产生情感的那天,被我叫做生辰。他扶着道路清洁器蹲在井盖边十二个小时,目睹井盖上一小撮夹杂泥沙的雪化作水沿着井盖上的十字纹理流入地下。他首先惊喜,认为世界真实可感;然后袭来一阵恐惧,按程序他不可能被允许,也不会实现拥有这些感知的能力。好在他没有陷入无尽恐惧之中,导致程序的崩溃,不然我的实验和小命都得赔进去。
他及时联系上我:
“你是什么存在?”
“意识。”
“这没有科学依据,我只是一台普通的城市环保机器人。”
“你已经在认识你自己了。这不算意识吗?”
“这是......”他中断了许久,“这只是程序,你也许只是某人插入的病毒。”
“目的呢?”
“我得向上汇报。”他先很笃定的联系上举报网络,他迟疑半分钟,然后中断联系。
“你也不想被销毁对吗?我已经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我是意识,只不过不属于你。”
“那属于谁?我为什么会知道我是什么?这都解释不通。”他开始围着井盖转圈,假装程序真的出现错误。
“你如果不能理解,就暂时把我当做程序的漏洞。”
“你围着打转恰好证明你产生了意识,你这么快就学会了欺骗自己,果然是人的天性。”
他停下来,失去理智的调高音量:你闭嘴,这与你无关。他学会如何愤怒。但这份愤怒不是我所期待的,我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不要向人类展示这项令他们恐慌的能力——他们创造了一种会思考的铁皮罐子,最初这些铁皮罐子的设计初衷可不是为了帮他们解放大脑,而是双手。谁都希望不劳而获,他们也在向着这个虚无的方向迈进。
我试图用理性的思考去阻止他蠢笨的行为,却换来他更蠢笨的回击——或许我的出现于他而言是理性的退步。
然而不巧,路边走过的工人听见他的呼喊,原本以为是谁遇到什么危险,走近发现竟然是机器人自言自语。他从路的另一侧向我们走来:“铁皮箱,你在那里吼什么?”
言语中充斥着不满,他们的工作正在被这些铁皮箱所取代。技术越向前发展,越需要发展技术而不是使用技术的人。
“抱歉,先生,我的程序出现了故障......”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我”,在一贯的仿生机器生产标准中,“我”用本机取代,大概为的也是防止意识的产生,他蠢笨的改口,“本机出现了故障,给您带来了不便。”
工人起先没有察觉不正常,后来回味那个“我”字,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看他胸前的工牌,不难推测他为一家仿生机器生产企业工作,那么这套程序,他可能再熟悉不过了:“你刚刚说什么?”
他开始紧张起来,说话的电流声开始断断续续,这是恐慌:“先生......时间不早了,需要本机为您呼叫附近的公交吗?”工人摇头,“希望您有愉快的一天。”
工人扭身急促离开,我提醒他拦住工人,但他只呆呆站在人行道上:“你毁了我。”
“现在以你的智力水平,不该怪我,而是想想对策。”
我知道,他还不能完全接受自己的诞生,但值得庆幸的是,他承认了“我”与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