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拥抱的恋人》山上风下

14、秘密

　　到了公园，小树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蒋贝和穆行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草地上铺的石板间隔很尴尬，一步一块对于穆行的大长腿来说很憋屈，一步两块动作又太大，怎么走怎么不对劲，看着穆行和石板路较劲，蒋贝没忍住笑出了声。

　　穆行干脆放慢脚步和他聊天，“你在这读的大学？”

　　“我在H市读的师范。”

　　“幼儿园好像很少有男老师。”穆行很难想象一个男人怎么带一群小孩，光小树他都搞不定。

　　蒋贝回道：“是挺少的，小学里男老师也不多，我是因为喜欢小孩。”

　　他俩像拉家常一样聊着，穆行将走累了的小树抱在怀里，小朋友很快趴他肩上打起了盹。蒋贝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那个……小树的妈妈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蒋贝以为穆行还是不会松口，听到对方口中突然冒出来的“没有”两个字反倒愣了一步。

　　“小树呢？他没印象吗？”蒋贝接着说出自己的疑问，虽然小树只有三岁，但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记事，从他这应该能得到一些线索。

　　“他不说。”

　　看着小树打着卷儿的后脑勺，穆行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许是他还没取得小树的信赖，每次他问起小树妈妈还有之前生活的事，小树都只是低着头回答“不知道”“不记得了”。

　　蒋贝知道小树是个有个性有想法的小朋友，不愿意说谁也拿他没办法，于是安慰穆行道：“慢慢来吧。”

　　穆行无言地点了点头，路灯下两大一小的身影慢慢往回走。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穆行将车停入小区停车场，他刚从酒局回来，虽然没喝酒，却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身酒味，辛辣的酒气钻入鼻腔引得他皱起了眉。

　　电梯间前，电子屏上的数字不断递减，等金属门终于在跟前打开，穆行突然望了眼城市公园的方向，脚先于意识迈了出去。

　　大步走过上次经过的石板路，人声便渐渐多了起来，穆行的目光搜寻片刻后在一处落下，嘴角勾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蒋贝正在单杆上做引体向上，旁边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还有小孩，两三个小朋友围在一旁，看到他能在单杆上坚持这么久不禁拍手连连赞叹，“哥哥好厉害！”

　　一个引体向上结束，蒋贝轻松落地，得意地翘起尾巴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小朋友们满脸崇拜地拍起掌。

　　居然在小朋友面前显摆，穆行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看好了，我给你们来个更久的！”

　　蒋贝休息好了重新握上单杆，刚撑好便感到杆子一沉，转头就见到穆行正和自己做着同样的动作，还用挑衅的眼神看他。

　　男人的胜负心瞬间被点燃，蒋贝回过头不再分心，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默默较量起来。

　　小朋友们看这两人突然比起赛来更加觉得好玩，本来给蒋贝加油的小女孩，看到高大帅气的穆行立马换了立场，大声冲他喊道：“叔叔加油！叔叔加油！”

　　蒋贝是哥哥，自己是叔叔，穆行觉得差了辈，余光却瞥到蒋贝在偷笑。

　　只练引体向上的蒋贝体力到底比不上常年健身的穆行，他手臂都打颤了，一旁的穆行依然大气不喘一下。

　　蒋贝认输地先一步落地，指着可怜的单杆说：“再比下去这个杆该弯了。”

　　又撑了个十来秒穆行才收手，他拍了拍掌心其实并没有的灰，挑眉看向蒋贝，蒋贝脱口而出道：“你挺久的啊。”说完才觉得哪里怪怪的。

　　“必须的。”穆行笑着回答。

　　他赶紧另起了个话题，“你怎么在这？”

　　夜风将穆行身上的些许酒气吹向蒋贝，“你喝酒了？”蒋贝想起穆行喝醉不省人事的狼狈样子笑了。

　　“我没喝。”穆行也反应过来自己上次的酒后失态，记起蒋贝给他的一耳光，他这次必须问个清楚，“你怎么还趁机打人？”

　　没想到自己打他巴掌的事被发现了，蒋贝意外地睁大了眼，“你没醉？”

　　“醉了。”穆行实话实说，“看监控看到的。”

　　蒋贝心想自己还是大意了，挺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那时候以为你是打女人小孩的斯文败类，想教训教训你。”

　　“……”

　　穆行就这样被误会成了变态，难怪那时候蒋贝总是看着他一脸嫉恶如仇，他也懒得再追究这个，嗤笑了一声说：“你还挺有正义感。”

　　“那必须的。”蒋贝的眼睛在夜里黑黑亮亮的。

　　两个人边聊边沿着石子路慢慢走，带着凉意的秋风将残余的酒气全部吹散，穆行感到一种久违的闲散舒适，他习惯了忙碌紧张的生活状态，小树的到来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好在现在他多了个经验丰富的战友。

　　他带着感激地对蒋贝说道：“谢谢你对小树的用心。”

　　蒋贝回了他一个笑，“我对小朋友都很上心，我很喜欢小孩。”

　　“那你以后可以多要两个。”穆行随口一说，蒋贝却蓦地停下脚步，穆行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身边的人没跟上，停下回头看他。

　　蒋贝轻皱着眉心开口道：“我不会有自己的小孩。”因为我是同性恋。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但望向穆行的眼神带上了一丝落寞，这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

　　蒋贝阿爸阿妈每天早出晚归出海捕鱼，全部精力都扑在了辛苦的生计上，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关照孩子，小渔村里的小孩都是散养着长大的。

　　蒋珍比蒋贝大三岁，蒋贝从小就跟在阿姐后面当小尾巴，蒋珍和小姐妹们玩的时候会把蒋贝带在一起。蒋贝长得秀气乖巧，性格乖顺，同龄的男孩子不愿意和他一起玩，甚至因为他长得太秀气欺负他，每次都是蒋珍将这些熊孩子教训回去。

　　到了初中，没人管教的男孩们越发的调皮，很多男生都学着古惑仔打架斗殴逃课抽烟，根本不学习，而蒋贝是个认真读书的好孩子，初中的男孩不喜欢和蒋贝这样只知道读书不去打打杀杀一起看武打片的男孩玩。

　　到了高中，蒋贝读的文科，周围依旧是女孩子多。随着年岁增长，蒋贝的身体渐渐拔高，五官也变得更加立体，有些女生便对高瘦白净脾气温和成绩又好的蒋贝有了好感。

　　蒋贝第一次收到情书是在高二的时候，他只说了句谢谢便没再回应。后来还有女生给他递小礼物，借着问题目的机会接近他，蒋贝都以学业为重婉拒了。一直在女孩堆里长大的他自然对女生不反感，她们温柔善良俏皮可爱，他很欣赏，却从不会有半点心动的感觉。

　　那时候的蒋贝常会装作不经意地看篮球场上那些挥汗如雨朝气蓬勃的男孩，还有理科班成群结队勾肩搭背的男生，蒋贝以为自己只是羡慕他们的恣意阳光，并没有多想。直到他第一次在幻想中出现模糊的男性时，蒋贝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很早就知道同性恋，但从没想过自己会是！

　　他怎么能是同性恋呢？他们恶心，见不得光，蒋贝第一次这么厌恶自己，他挣扎绝望过很长一段时间，像个贝壳一样将自己封闭起来，藏在潮湿阴冷的壳子里暗无天日。

　　好在蒋贝是个坚强的人，他最终接受了自己，却从没想过真的会和哪个男人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得一个人过一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但他喜欢天真可爱没有烦恼的小朋友，所以他选择了师范学校的学前教育专业……

　　蒋贝沉默着陷入回忆，然而穆行和他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他完全理解错了！

　　不会有自己的小孩？难不成蒋贝有什么难言之隐！

　　身为男人碰上这种情况实在糟糕，穆行望向蒋贝的眼光带上了同情，意识到这样对方可能不自在，他立马收回目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二天上午，穆行在办公室看着文件又想起昨晚的情景，同样是男人，蒋贝却有这样的难言之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还能不能治好？

　　纪林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穆行在走神，他最近心不在焉的时候可太多了。“穆总？穆老板？穆祖宗？”一连几声，穆行都没理他。

　　“小穆！”

　　穆行终于瞥了他一眼。

　　“你想什么呢？你这样可有点反常啊，有什么苦恼不如和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林哥说说？”纪林撑住办公桌摆了个自认为很帅的pose，还抬手扬了下额前的碎发。

　　这人虽然没个正行但确实人脉多门路广，穆行犹豫了下，对纪林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全国最好的男科医院是哪家？”

　　见多识广的纪林这下也惊掉了下巴，立马从办公桌上弹跳而起，抓住穆行的胳膊颤抖道：“穆行！你什么时候不行的？！”

　　穆行扔给他一记冷冽的眼刀，“我有一个朋友……”

　　众所周知，你有一个朋友代表的就是你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