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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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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期已到,东方靖在家换了身衣服正要去杨县长家解决锦丰的事,见阿骏小跑着进来,他又在桌边坐了下来。
“忙活这两天,可有打听清楚?”东方靖倒了杯水推过去。
阿骏刚从外头进来,冷热交替,立马红了双颊和鼻头,他搓搓手,赶忙把水杯捧在手里捂捂手,“打听清楚了。”
“说来听听,”东方靖又倒了水,自己慢慢呷着。
“褚管家家里有一母一妹,有个好赌成性的爹,早在他小时候就因为欠了赌坊一屁股赌债被人活活打死了,不过这人是死了,却欠了一屁股账留给这孤儿寡母的,褚管家因此遭了不少的罪。”
东方靖虽未亲眼看见,但也能想象个大概情形,他侧耳细听着,忽而又听不到动静,抬头瞄了阿骏一眼,不耐烦道:“继续说啊。”
“哦,褚管家的母亲因旧年辛劳,导致了体弱多病,常年卧床,又加上前几年出了他妹妹那档子事儿,现在老太太就一口气了,也是褚管家执着,寻了上好的药材吊着,不然早死了几百回了。”
“那他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几年前,褚管家在工地上做工,因为晚上工地上有事耽搁,回去的晚了,没想到他妹妹出去寻他,碰上一杀千刀的,借着酒意凌辱了他妹妹,从那以后他妹妹就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清,他母亲因此雪上加霜,命悬一线,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东方靖挑了下眉,含着几分戏谑说:“你这几个词儿全用对了,不过没什么用处。”
阿骏忙咋舌,默默了许久,觑着东方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少爷,你可知道那个没搂紧裤腰带,杀千刀的混蛋是谁吗?”
“难道是殷富?”东方靖原本还没想到这号人,细细看了阿骏故作神秘的样子,也就猜了个□□成。
“可不是,那个混蛋,仗着有叶家那头老虎撑腰,什么欺男霸女的勾当他不干?”阿骏气鼓鼓地骂着殷富,还不时地观察着东方靖,东方靖总是不喜自己说这些和他本不相干的话。
“这个案子最后是怎么断的?”
“褚管家也是个带种的,不依不饶闹了好久,最后直闹到杨县长那里去了,县长说是什么父母官,可这个杨县长生就是个拜高踩低的,又怎么会真正把老百姓的苦难放在心上,不过是从中调停,只让赔偿了些银钱,褚管家默默回去,安安静静地照顾母亲和妹妹,再也没提过这事儿,也是因为收了叶家的钱私了了这事儿,褚管家被街坊邻居骂的那叫一个惨,都说他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为了那点儿钱,连为妹妹讨个公道的骨气都没有,反正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窝窝囊囊地过了这些年。”
“有意思,”东方靖抿着嘴笑了笑,又倒了杯茶。
阿骏不明白东方靖这三个字的含义,继续往下讲:“老天有眼,让他在街上救下了差点被马车冲撞了的三姨太和三小姐,这才有了见到老爷,进入府里的契机,不然这会儿还指不定在哪个码头上扛麻袋做苦力呢。”
东方靖想事情的时候,喜欢用右手的中指饱满的指肚在桌子上画圈,手上的动作不停,他思绪也就不停,阿骏看他如此,知道不能打扰,想安静地退出去。
“问问车子备好了没,再不出发,恐怕杨县长他们要等着急了。”
阿骏早就安排好了车等在门外,遂跟着东方靖一起出门,只是他一直都没想明白东方靖为什么要让他去调查褚南风的底细,他们不是已经坦诚相见了吗?
东方靖也知道阿骏这会儿脑子里的所思所想,但他不作解释,凭阿骏那个脑子,恐怕听不明白不说,反而更加犯糊涂了,所以眯着眼睛养会儿神,并不理会阿骏。
正如他所说,杨县长他们已经等他多时了,他算是作为压轴出的场,东方靖想托大的心思很明显,他进到厅里时就注意到了站在一侧衣着简朴的三个人,略作一番思量。
他笑着和杨县长握手,“实在抱歉,临出门时车子出了点儿小故障,这才姗姗来迟,让诸位久等了,还望海涵。”
“靖少爷哪里的话,正好趁等你的空当儿,我请叶少爷品了品我新得的好茶,”杨县长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皱纹深地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来人,给靖少爷上茶。”
叶云虎瘫坐在椅子上,不屑道:“什么好茶,没滋没味儿的,连我家里的下人喝的都不如,还值得拿出来现眼,废话少说,先办了正事要紧。”
杨县长老脸一红,略显尴尬地杵在那儿,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还是东方靖开口,缓和了气氛,“若与懂茶之人共饮,好茶方得其味,若与外行共饮,殊不知还有对牛弹琴,暴殄天物之语,杨县长,你今日这茶怕是浪费了。”
东方靖这几句落在杨县长耳朵里,非但没有让其感觉舒适,反倒让他那张老脸更红了几分,像通红的猴子屁股,他更有无地自容之感。
这也不难解释,在东方靖来之前,他请叶云虎品茶之余,嘴上还不时地吹着耳旁风,言说东方靖自视甚高,不把叶云虎放在眼里等话,所以听东方靖为自己解围,里里外外如芒刺在背,便不知如何自处了。
杨县长靠着挑拨东西城的关系,使其相互内斗,夹缝中求生存,这才在顺平县城站稳了脚跟,除了这不入眼的技俩之外,也没旁的高明之处,脸皮又是出奇的薄,心里想的,全表现在脸上。
他暗自愧悔,觉得自己方才乃是小人行径,却不知道,东方靖根本无意帮他,随便言语几句,好让叶云虎疑心他们是否暗通款曲,私相往来罢了,叶云虎是个急性子,如果能借此打乱叶云虎的计划那就是今日的意外之喜了。
之所以杨县长能久坐县长之位,这无疑是最大的原因了,好摆弄,那点儿小心思,在两家老狐狸面前,连入门都还不够。
叶云虎三天前瞧二人言语热络,眼神交换,就有了疑心,这会儿更加深了怀疑,他本来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这下子,反倒有所动摇。
他有些不安地扭头看了眼殷富,殷富递了个眼神给他,让他只管安心,殷富就是一肚子坏水,出些馊主意还行,真要其做什么局,想什么计划,那还真是所托非人。
殷富就觉得他们的计划无懈可击,所以见叶云虎不安的眼神,还自以为是的让他安心,甚至开始在心里幻想今日事成之后,能从叶云虎那里得多少好处,逛窑子喝花酒,又该去哪边的好,一时眼神迷离,神情猥琐,和杨县长这个颇有格调的会客厅格外违和。
东方靖精明地扫了一眼叶云虎的目之所及,知晓那就是殷富,不着痕迹地又将视线在他身上过一遍,瞬间在心里起了狠毒的心思。
“三日前,我与叶少爷在此共同商议将卢少爷找回来,当时有杨县长为证,不知叶少爷可还记得?”
“废话,”叶云虎不耐其烦道,显然殷富给的安慰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东方靖笑笑,“如此,我也不卖关子了,这三日辛苦是辛苦了些,也算是不负二位所托,我已将卢家少爷寻了回来,此刻就在外面等候县长传唤。”
“当真?”杨县长惊讶不已,然而表演痕迹大过了真情实感,从东方靖胸有成竹地跨进会客厅之时,他就知道东方靖已经掌握了事情发展的节奏,他此刻好奇的是叶云虎会如何应对。
他坐山观虎斗,抱希望的当然不是叶云虎这个没脑子的,而是金兰馨,金兰馨手段老辣是众所周知的,可是面对东方靖这样难缠的对手,她恐怕也不敢掉以轻心。
叶云虎早已对东方靖的计划察觉出一二,更明白东方靖的这个“三日辛苦”实乃虚伪之词,至于他是如何用了一天功夫就把人找到的,他根本不关心,他这会儿心心念念地都是如何打东方靖的脸,好让他像只落水狗一样地夹着尾巴溜走。
他半是鄙夷半是不屑地冷哼一声,“靖少爷素来一个唾沫一个钉,杨县长还用怀疑吗?不如让靖少爷把人请进来,我们也好早早地将这件事进行一个了结,搁这儿待了半日,我早已是浑身的不自在。”
杨县长脸上讪笑不已,“属实是我怠慢了。”
东方靖给阿骏一个眼神,很快阿骏把人带了进来,只见那人身形修长,鸭蛋脸,浓眉大眼,鼻梁有点塌陷的感觉,像是被人一拳砸在脸上,还没恢复过来,上身的汗衫除却大片的脏污,还能辨别出原来是白色的,胳膊上条状的淤青和脸上还留有血渍的伤痕都昭示着他出现在这之前,遭受过虐待,吃了不少的苦,黑色的长裤上也满是灰尘,原本身上的那点儒雅气质现在几乎找不到了,给人一种神情恍惚,还敏感怯懦的感觉,这就是东方靖找到的卢远。
只是没想到卢远刚从门口进来,叶云虎就怒目圆睁,立即指着那人扯着大嗓门兴奋道:“他不是卢远。”
这一喊惊了众人一跳,杨县长的眼睛原先是在卢远身上,反复打量,对他的身份拿捏不准,听到叶云虎这一嗓门,然后将视线跳到东方靖身上,最后定格在叶云虎那儿,他笑吟吟道:“叶少爷这话怎么说的,您之前见过卢少爷?”
叶云虎最烦杨县长这副虚伪的表情,明明心里装满了算计,脸上却还伪饰着笑意,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抽他几个大嘴巴子,要不是有金兰馨千叮咛万嘱咐,他早这么干了。
不过这会儿,他既没心思去厌恶杨县长,也因为杨县长这句话仿佛一记惊雷直直地劈在他的脑门儿上,他从没见过卢远,却能一眼识破这人不是卢远,于理不合,叶云虎第一次生出想咬断自己舌头的念头来。
他的思路很简单,他知道东方靖第一天就找到了卢远并秘密安置,而卢远身上的伤都是新伤,这个狼狈样子也是刚刚被找到,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样子,显然是东方靖想要营造一种卢远刚被找到的假象,他如此画蛇添足除了这个人不是卢远外,叶云虎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而他这么看似无关紧要的一句指认,却很有可能会暴露出金兰馨埋在东方靖家里的眼线,进而被东方靖揪出来,他知道为了安插这条内线,金兰馨费了多少心思,所以这会儿他才暗自愧疚,又搁心里托了天上的各路神仙,希望东方靖不会警醒至此,不然金兰馨的怒火免不得要烧到他身上。
“这个蠢货,我不过略施小计,想试探一回,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东方靖不禁在心底得意,又嘲讽了叶云虎一回,想着金兰馨在家里会气的跳脚,他心里更痛快了不少。
“卢少爷久居他乡,叶少爷如何见过,杨县长这话玩笑了,”东方靖声调平稳,言辞温和,连眼睛里都带着诚恳和安抚,任谁看了都想与之亲近,“不过我也好奇,叶少爷方才那话是怎么说的?”
叶云虎沉吟了片刻,为自己找补道:“我不过是想着卢少爷怎么说也是锦丰酒楼的少东家,必定饱读诗书,是见过大世面的,你们瞧他那副好像要被吓破胆子的怂样,肯定不是卢远。”
“正如叶少爷所说,卢少爷应常与诗书为伴,受过好的教育,可试问,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不仅亲眼看见山匪烧杀抢掠,自己也经历其中,死里逃生之后又有几个人能不被吓破胆呢,”东方靖笑说,“我知晓叶少爷艺高人胆大,可不能要求人人如此吧?”
“鄙人这副窘迫模样确实让各位见笑了,我虽不是出身书香门第,可也算家境殷实,因此不曾见过如此打杀的场面,”卢远立在那里说话,含胸低头,声音里也仍有惊魂未定之意,“我知道各位怀疑我的身份,不过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我确实是卢远。”
叶云虎听二人一唱一和,一时间乱了方寸,后听得卢远如此说,立时来了精神,“你既说有证据,正好,我也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寻了些证人来,”说着冲殷富摆手,让他把人带到跟前儿来,“毕竟锦丰酒楼关系着锦丰那块地的处置问题,如此才可确保万无一失,你们说呢?”
杨县长见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在一旁看的好不热闹,他瞄了一眼殷富带过来的三个人,早有此猜想,不过生意场上唇枪舌剑从来不是以人多取胜,所以他还是更看好城府极深的东方靖。
“靖少爷,您看......”他故作为难的询问道。
“叶少爷说的不无道理,人我是寻回来了,是真是假,我也不能拿自己的信誉给什么保证,”东方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显然段位比叶云虎高出了不止一截儿,“卢少爷有证据,叶少爷有证人,这事儿我看也不难办,就让他们对质就是了,如果是真的,我们皆大欢喜,倘或是假的,就交给杨县长处置,至于锦丰那块地我们好商好量,凡事咱们都以和为贵嘛。”
“这只狐狸怕是成精了吧,”杨县长心里暗自思忖,“人也是他,鬼也是他,原本东方寅这个老狐狸就已经很难对付了,我还想着等东方靖年轻稚嫩,待他上位,多少能争回点儿面子,没想到这只小狐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得了这么个儿子,东方寅怕是做梦也会笑醒了。”
“靖少爷这话说的极是,凡事以和为贵......”
叶云虎觉得东方靖这种嘴皮子好使的,往往都是些花架子,没种的货色,要是他,对头的态度这么强硬,任是打死也不会说出这种软的不能再软的话来,真刀实枪才是老爷们儿该干的。
“少扯这些没用的蛋,箭在弦上,还不让发,是个公的都让你们搞废了,”说着扭头冲着那几人道:“赶紧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卢远,老子可没功夫在这儿瞎耽搁,赌坊的事一日没着落,老子要少进多少银钱,你们担的起吗?”
这话唬得三人连忙上前细看了卢远一番,然后都摇了摇头,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