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升温》舒良言

9、009

　　看见陆同舟这样，靳明嫣竟然也没有觉得特别奇怪，亲妈没了，亲爸又不管，能长成陆同舟这样已经不错了，起码……

　　起码长得挺好看。

　　“能遇见我，你简直是烧了高香了知道吗？”这人好歹是邻居，靳明嫣坐在他身边，双手往他腿上摸，“钥匙呢？”

　　裤兜里没有，靳明嫣往他身上摸，“靠，你喝醉后把钥匙丢了？”

　　“……”

　　“备用钥匙呢？”

　　“……”

　　“啧，你他妈醉死了吧。”

　　“……”

　　一直没找到钥匙，靳明嫣放弃了，坐在楼梯上撑着下巴看月亮，时不时侧头看身边的人一眼。

　　陆同舟躺在楼梯上，也不嫌硌得慌。

　　黑色T恤领口处露出来的肌肤白得发光，刘海稍稍遮住眉毛，精致的五官宁静，脸颊和眼尾都晕染着一抹红。

　　越盯着这个人看，靳明嫣的呼吸就越轻，最后干脆屏住了呼吸。

　　清冷的白色月光下，陆同舟的身体仿佛一碰就会碎掉，靳明嫣脑海里自动出现了漫画中人物灰飞烟灭的凄美场景。

　　很快，她就否定了这种错觉。

　　T恤的布料贴在他胸前，肌肉的弧度随着呼吸的起伏若隐若现，靳明嫣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天撞上他胸口的触感。

　　她说谎了，其实触感……很好。

　　这人脸小小的，光看脸真看不出来身材这么有料。

　　当脆弱感和力量感诡异地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是一种极致的复杂美学。

　　靳明嫣从不觉得自己是个颜控，但陆同舟这张脸就真的长在了她的审美上，仿佛由女娲一笔一划勾勒出她喜欢的样子。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睫毛，如果他醒着，一定又一副欠揍的样子，还是这样比较乖。

　　许久，靳明嫣从包里拿出作画的工具，打开夜灯。

　　此时此刻，她找到了今晚的灵感缪斯。

　　…………

　　天边出现鱼肚白，陆同舟把烟盒丢在一边，双手搭在分开的膝盖上。他薅了两把头发，眯起眼，仰着头感受空气里的凉意。

　　身边的女孩靠在楼梯扶手上闭着眼，巴掌大的一张脸，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呼吸声小小的，看起来很乖软。

　　陆同舟支着下巴看她一会儿，没多久挪动身体坐到她身边，拉起她的一缕长卷发放在指尖，她没被吵醒，他就好玩的把头发往自己的手指上绕，一圈又一圈。

　　她还是没醒，陆同舟就给她编辫子，编出来歪歪扭扭的，于是他拆开重新编，直到有点像样了，他才拿出手机拍了个照。

　　“唔……”

　　女孩不舒服地扭动身体，脑袋往他胳膊上靠，最后陆同舟半边身体都僵了，硬是一动没动。偶尔侧脸去看她，看一会儿又收回视线，过一会儿又去看。

　　就在这来来回回的视线里，天色大亮了。陆同舟拎起靳明嫣的包，弯腰将人打横抱在怀里。

　　不沉，软软的，靠在他怀里乖得像那只他经常去投喂的流浪猫。

　　敲门后，洪秀禾穿着睡衣过来开门，惊呼，“嫣嫣昨晚不在家？！”

　　陆同舟说，“她在外面画画。”

　　“老天爷呀，这孩子……”

　　在洪秀禾的念叨里，陆同舟抱着靳明嫣上楼。

　　第一次踏进她的房间，里面放满了行李箱，东西没有摆开，更像旅人的房间，住着的主人随时有可能拿着东西离开。

　　“唔……”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陆同舟循着声看过去，女孩的脸蛋粉嫩嫩的，长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

　　下楼后，洪秀禾问他，“昨天去祭拜你妈了吗？”

　　陆同舟点头。

　　“黑眼圈这么重，昨晚没睡？”

　　他一夜无眠，有人倒是趴他身上睡得挺香。

　　他每年的这天都会醉一场，大家都默认不管他，也不敢管他。喝醉了，倒在哪就睡在哪，第二天爬起来这事也就过了，他不会再想起。

　　唯独昨晚，靳明嫣在他身边呆了一整夜，还叽叽喳喳跟他说了一大堆，刚开始他嫌吵，后来又觉得无所谓了，她爱说就让她说吧。

　　小姑娘挺话痨，挺可爱的。

　　洪秀禾继续问他，“在我这吃早餐吧？”

　　“……”

　　陆同舟没留下，走上铁皮楼梯，直接推开了家门。

　　刚倒在沙发上，耳边响起脚步声，“你和那女孩怎么回事？”

　　“人家是京都来的，背景深，你别乱搞。”

　　陆同舟睁眼，“出去。”

　　陆行勇叹气，“真是管不好你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陆同舟重新闭上眼，没睡着。

　　“砰——”

　　摔上门，陆同舟骑着摩托车离开家。

　　…………

　　靳明嫣睡到中午才起床，洪秀禾罕见的没有出去打牌，而是站在大门口和一群人说话，这些人多是些中年妇女和老太太。

　　一见到正在下楼的靳明嫣，门口一群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她，眼里全是看新事物的好奇。

　　靳明嫣身体一僵，顿感不妙。

　　果然。

　　“秀禾，这是你外孙女吧？”

　　洪秀禾笑呵呵说是。

　　“你这外孙女长得可真俊啊！白白嫩嫩的，又高又瘦，果然女娇娥要富养。”

　　“十七岁了吧？这么好的家庭条件，是不是念外国学校的？”

　　“小姑娘不爱出门啊，来这好几天了吧？都没怎么见到人。”

　　“……”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

　　洪秀禾说，“孩子都是这样的，有点认生。”

　　说着，她朝靳明嫣摆手让她去吃饭。

　　靳明嫣一溜烟进了厨房，就连在厨房里还能听见那一群人在讨论她，从头讨论到脚，从衣服讨论到她的家世。

　　要是在京都，靳明嫣早就让这些人闭嘴了。她烦躁地嚼着饭菜，有个老太太去里面厕所，出来后就想和她唠嗑。

　　老太太问，“这里不比京都，还住得惯吗？”

　　靳明嫣低着头吃着饭，含糊发出敷衍的声音，“嗯。”

　　“你叫我李奶奶就行，以后常来我家玩。”

　　“……嗯。”

　　“来，这些给你吃。”

　　视线里出现了一把瓜子花生，靳明嫣抬起头，那老太太已经出门了。

　　洪秀禾走进来拿菜篮，“今早是舟舟把你抱回来的，以后可别大晚上出去了，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啊。”

　　陆同舟抱她回来的？靳明嫣睁大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昨晚的样子。

　　她画下来了，藏在包里。

　　下午，大门外的马路上人来人往闹哄哄，靳明嫣这才知道是小超市的陆奇明天要结婚了，洪秀禾和那一群人都去帮忙办酒席。

　　落星镇的人结婚大多在自己家里办，很少会去酒店。

　　红色的充气拱门在马路上立着，鼓风机发出轰隆声，靳明嫣迎着阳光眯起眼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文字。

　　新郎陆奇，新娘肖琳；恭贺，新婚誌禧。

　　成江海在进进出出帮忙布置礼堂，却不见陆同舟的身影。

　　这个小混混，难道又跑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靳明嫣被楼下的动静吵醒，透过窗户能看见陆奇家的小超市前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洪秀禾让她去帮陆奇布置婚房，顺便凑个热闹。想起陆奇还帮她修过房顶，靳明嫣没拒绝。

　　陆奇家就在小超市的楼上，靳明嫣从一群人中挤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陆同舟。

　　婚房里的顶灯开得很亮，陆同舟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中央，旁边围满了人，还有个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女孩在帮他整理外套。

　　这场面简直就是众星捧月。

　　他头发做了造型，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长腿长，笔直地站在那。

　　成江海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拍手，“我舟哥长得就是俊啊，等会跟着去接亲，还不得把新娘子那边的小姑娘都迷住了？”

　　黄裙子女孩瞪他，“正经点，今天可是陆奇哥的婚礼！”

　　成江海做了个朝嘴部拉拉链的动作，朝黄裙子女孩古灵精怪眨眼睛。

　　一大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热火朝天，全都是夸赞陆同舟的，靳明嫣说不上话，不自在地抿嘴唇。

　　抬眼，她在人群的缝隙里对上陆同舟的视线。

　　陆同舟的眼睛内双，眼尾处微微向下，每次他不耐烦的时候都会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这样的他会看起来锋利凛冽。

　　靳明嫣往旁边挪动了下位置，陆同舟的视线也跟着偏移，她瞪他，他眼里就出现捉弄人的笑意。

　　周围吵吵闹闹的，他俩就这样奇怪地四目相对。

　　昨晚，陆同舟的确喝多了点，但不至于失去意识，当然能感受到靳明嫣的动作和眼神。

　　摸他，盯着他看……像是要扒光他。

　　看不出来，还是个胆子不小的小色鬼。

　　“舟哥，你快走吧，时间到了。”

　　说话的是那个穿黄裙子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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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娘子是远嫁过来的，接亲的队伍出发去酒店，剩下的人各司其职忙活家里的酒席。

　　成江海一直和那个穿黄裙子的女孩呆在一起，两人脑袋凑一块儿说话。

　　靳明嫣搜了很多布置婚房的视频，她不认识人，也没人有时间理她，她就自己一个人耐心地布置着。

　　十二点多，接亲的队伍回来了，鞭炮声在楼下噼里啪啦响起，成江海立马拉着黄裙子女孩下楼，“走走走，看新娘子去咯！”

　　他回头喊，“大小姐，一起去啊！”

　　靳明嫣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上。

　　三人下楼，婚车停在马路上，旁边围满了人。

　　“小妩！小妩！”

　　又跑过来一个女孩，亲热地和黄裙子女生抱在一起，“小妩，你从姨妈家回来啦？”

　　黄裙子女生笑，“对呀，特意回来参加你哥的婚礼。”

　　靳明嫣专心看着婚车，第一个从车里下来的是陆同舟，他左胸前别着一朵粉红玫瑰的胸花。

　　太阳在空气里折射成丝丝缕缕的线条，色彩缤纷，陆同舟黑发白肤，在光影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本来她拿起手机是准备拍新娘的，此刻镜头对准了陆同舟，他的脸在镜头里精致到无可挑剔，靳明嫣忍不住按下了拍照键。

　　旁边的女孩话语停顿，看了她一眼。

　　“新娘子下车喽！”

　　靳明嫣赶紧将手机镜头对焦新郎新娘。

　　鼓掌声一阵比一阵大，气氛到达今天的高|潮。

　　可这时站在车外的新郎却愣住了，笑容慢慢消失。

　　靳明嫣疑惑地放下举着手机的手臂，成江海和那两个女孩已经冲到婚车旁边去了。

　　“现在要钱，你要不要脸？！”女孩的声音怒不可遏。

　　“陆雪！别说了！”陆奇拉住自己的妹妹，看着一身白婚纱坐在后座的新娘，“琳琳，你先下车好吗？”

　　新娘面无表情，“没有六万六，我绝不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