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审讯室的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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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暑期，临河城像是被放进了蒸屉里，闷热至极。
下午三点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可位于城市中心的人民广场，依旧如往常一样，重复着热火朝天的叫卖声。
一群小商贩围绕着广场中央刻着“人民英雄纪念碑”大字的地标建筑做着迎来送往的小生意。
三三两两靠坐在纪念碑巨大的阴影下乘凉的路人，卖糖葫芦的大妈和遛狗的阿姨有说有笑地唠着家常，平静又美好。
谁也没有注意到，广场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奇怪的小型平板四轮车，上面放了一个黑色编织袋，黑洞洞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直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少年不小心将编织袋撞翻在地，一只莹白的手倏然从中垂落下来。
少年一声尖叫，惊恐地指着露出袋子的那只手，浑身颤抖地说不出一句话。
广场上的人们逐渐围了过来，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只围成了一个半径两米的圈，各自举着手机，拍照地拍照，录视频地录视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是卖糖葫芦的大妈壮着胆子上前，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袋子的一角，将其小心翼翼地揭开，露出了女人的全貌。
袋子里的女人姿势扭曲地蜷缩编织袋中，一身黑色长裙，脖子上像系了一条深紫色的围脖，在白皙的肌肤上狰狞而醒目。
凸起的眼球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直洞洞地看着面前的人。
大妈也忍不住惊呼出声，往外跑的时候两只脚不听使唤地互相绊住，直接狠狠地扑倒在地上。
周遭的人们也顾不上去扶她，像是掉落在地上的一串珠玉，银浆四溅，凌乱又无序的四处奔跑逃窜。
不知是谁踢到了卖气球的黑瘦男人脚边压着绑线的砖头，气球摆脱束缚随风飘向云端，为这场热闹拉开序幕。
……
屋子里的风扇不停转着，昏黄的灯光给人的面容笼罩了一层阴影，映着墙上“严格执法，依法办案”八个大字，严肃的连空气都变得浓稠了起来。
坐在正中的女人慵懒地斜靠着椅背上，脚随意地踩在横撑上，芊长的手指像拨弄琴键般将一枚硬币在指尖来回翻转跳跃。
一派悠闲的样子，仿若她靠着的不是审讯室坚硬粗糙的审讯椅，而是海边度假时的沙滩椅。
她对面的平头青年不住地翻阅手里的纸张，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起身绕过桌子走出了审讯室。
抬手擦了擦汗，他不耐烦地嘟嘟囔囔：“他妈的，燃姐怎么还没回来？”
话声刚落，就见警局门口走进一个脚步不太自然的女人，她黛眉轻皱，似乎在烦恼着什么。阳光洒在她浅浅的梨涡上，带来了满室的惊艳目光。
一个准备上前搭讪的青年报案人，脚步还没迈出，就听见前厅接待非刑事案件报案人员的小警员们见她进来以后，一个个都礼貌问好，喊着陈队。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扭头出了警局。
陈燃颔首回应，一进门她就把脚下折磨她许久的高跟鞋脱下，拎在手里，然后从口袋里翻出卸妆湿巾，赤着脚往里走，还一边利落地卸着有些匆忙着上的艳丽妆容。
“阿青，这么急着叫我回来，嫌疑人抓到了？”
平头青年叫李青临，是临河城公安局刑警队的一名刑警，擅长技术分析。
他连忙迎上去，看着陈燃已经被卸妆水弄花的脸不由得暗暗吐槽，燃姐能不能好好对待她那张天生丽质的脸，这可是整个临河城警界的共同财产啊。
陈燃曾在一次官方活动中出席发言，被记者拍下照片发布在网上，清丽的面容配上飒爽的警服，瞬间引爆了整个网络，被网友誉为最美警花。
此后每年的大型汇报，她都被选为警方代表上台发言。虽然陈燃很不喜欢这样，可连一向深入简出的赵局长都亲自来给她做思想工作，说为了警局在公众心中的形象提升，为了团队建设，她的露面很有必要。
“燃姐，你能不能注意一点形象啊，要是让记者拍到可得有不少年轻人塌房了！”
陈燃手上的动作不停，有些无语地白了李青临一眼，步履蹒跚地往更衣室走着。“跟踪陈美辛的嫌疑人，身份背景查到了吗？”
“查到了，叫赵烟岚，是个心理咨询师。”李青临跟在她身后，伸手摸了摸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燃姐你不知道，这个嫌疑人长得还挺漂亮的，虽然跟你比差一点点。但是跟她说话不知不觉就会被牵着鼻子走，也不知道是我审她还是她审我，要不是我机智，差点就把案件细节都告诉她了。”
听到赵烟岚的名字，陈燃脚步猛然一顿，拿着湿巾的手指也不经意的蜷缩起来，心跳不由得乱了。
“……机智还差点被套了话？你先过去，我换身衣服就来。”随手拍了李青临一下，转身脚步更加慌乱地走进了更衣室。
李青临摸了摸被拍疼的地方，心里不禁念叨，燃姐下次还是换一双高跟鞋吧，看把脚磨的，路都快走不稳了。
关上门，陈燃靠在门板上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呼吸后才继续卸妆，恢复原本清纯甜美的面容，明眉皓齿，皎若秋月。
换上一身简单的常服，头发梳成马尾，干练又清爽。
她伸手揉了揉脚踝，从柜子里拿了常用的药喷了两下，随后又在脚后跟贴了两个创可贴。
作为警察有个磕磕碰碰是家常便饭，每个人柜子里多多少少都会备些跌打损伤的药酒或喷剂。
更衣柜门关了又开，陈燃从深处掏出一个相框，温柔地拂去照片上不存在的灰尘。
照片上的女人温柔娴静，眉眼和陈燃有几分相似。
片刻过后，陈燃眼中的犹豫尽褪，重新化为平静与坚定。
姐姐，我一定会抓到杀害你的凶手，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对着镜子又练习了一下该有的表情，陈燃才端起自己的大瓷缸水杯，接了满满一缸热水后，磨磨唧唧地往审讯室走去。
陈燃作为临河城公安局刑警大队副队长，什么要犯凶犯没审过，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有点怂了。她不断地在心里默念，一定要控制住自己不要失态，赵烟岚又不会吃了她。
可一想到前天晚上发生的事，她耳尖都不禁有些发烫，刚调整好的表情险些崩坏。
李青临坐在审讯室里不停地抖着腿，刚想出去再催一遍，就看见陈燃端着大瓷缸有气无力地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来。
一进门陈燃的目光就被坐在屋子正中的赵烟岚所吸引，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搭配浅灰色西装裤，银框眼镜没能遮住她那双狭长的眼眸，反而将她清冷气质中添了一份斯文。
原本快到肩膀的短发整齐地梳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搭配着精致的妆容，银色的锁骨链在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领口后若隐若现，泻出一抹温柔妩媚。
只一眼，陈燃脑海里就炸开了烟花，她脚步微滞，握着茶缸的手紧了又紧。有些认命地感叹，这个女人虽然有两副面孔，但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前天夜里的赵烟岚还是一头凌乱短发，刘海肆意地遮挡住部分眼睛，穿着黑色运动套装，浑身散发着随性又慵懒的气质。
要不是她眼尾那颗泪痣，陈燃都怀疑前天遇到的是不是她的双胞胎姐妹。
目光交织，赵烟岚看见陈燃，似乎并不意外，拇指轻轻搓了搓食指和中指，仿佛在感受着曾触摸过的温度。
还是陈燃率先将目光移开，僵硬地走到她对面坐下，出示了警官证，然后说出惯用的开场白。
“你好，我是临河城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陈燃，警号019629，现依法对你进行询问，你应当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不得讲假话、做伪供，否则将依法追究你的责任。听明白了吗？”
赵烟岚点点头表示明白，表面一派平静地看着陈燃，脑海中却不断地回闪前天晚上的场景。微泛红的脸颊和肌肤，失控的呼吸和摇曳的裙摆。
看了看面前桌子上的审讯记录，陈燃对赵烟岚的基本信息就有所了解了。
32岁，未婚，临河城本地人，心理咨询师，毕业于政法大学研究院，就职于星光心理咨询室。
轻叹了一口气，陈燃将个人情绪收敛，她将几张照片摆在赵烟岚面前，直奔主题地询问道。
“照片中的女人你认识吗？7月12日也就是前天晚上七点半，你为什么要跟踪她？”
“认识，她是陈美辛，之前来找我做过心理咨询。昨天吃完饭恰好碰见她，但我发现她的状态不是很好，整个人特别紧张。我有点担心，就跟了她一段。”
赵烟岚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不由地端正了坐姿，将脑海中起伏的破碎声强行关闭。
“你是她的心理咨询师，跟她应该是很熟悉的，为什么不直接上前跟她交谈，反而选择跟踪？”陈燃言辞突然犀利。
“她的躁狂症发作了，重躁患者发作时十分有攻击性，我怕会被伤害到所以没有上前，决定跟着她，以防她伤人或者自伤。
而且如果不是患者自己走进心理咨询室进行咨询和治疗，心理咨询师在生活中的出现往往会给患者带来恐慌和不安。”赵烟岚尽量简洁地说着陈美辛的症状和病症。
“你觉得陈美辛去了哪里？”
陈燃知道她从九点出现在酒吧后整晚都跟自己在一起，根本没有绑架并安置陈美辛的时间，所以她话锋一转，询问起了赵烟岚的想法。
赵烟岚神情依然清冷淡然，可语气中却透露着担忧，手中的硬币也不再转动，似是猜到了什么。
“所以，陈美辛是失踪了吗？”
还是，已经死亡了...
听到赵烟岚的反问，陈燃并没有追究她对问话的回避，反而让李青临关掉摄像机。
李青临有些不解地看向陈燃，“燃姐，这就不审啦？”
“赵小姐前天晚上九点之后都跟我在一起，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虽然心中羞赧，但她依然一脸正色，只有微微泛红的耳根出卖了她。
“她就是那个趁你喝醉把你带去酒店的流氓？不对啊，燃姐，她长这样是你占她便宜吧！”李青临眼睛瞬间亮起，满脸激动地打量起赵烟岚，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别瞎说，赵小姐只是好心送我去酒店休息。”陈燃一巴掌将李青临伸长的脖子拍了回去，心里却忍不住吐槽我才是被吃干抹净的那个，谁占谁便宜啊。
看赵烟岚面色如常，陈燃悄悄松了一口气，语气缓和地问道。
“听青临说，赵小姐对案件已经有所了解了，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的看法吗？”
赵烟岚缓缓眯起眸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乎对这样的话题兴趣缺缺。
“我没什么看法，破案是你们警察的事。”
从陈燃关掉摄像机时，她就明白了过来，陈燃对她不是一无所知的。
看来她被叫来警局也不完全是偶然。
“破案当然是我们警方的事，我就是想赵小姐帮我解读一下，这个记号有什么深层含义？”陈燃将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中央，推到赵烟岚面前。
看清照片中的奇怪符号后，赵烟岚僵在了原地，血液瞬间凝固，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颤抖着手指拿起照片看了又看，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这照片是哪来的？”
看到赵烟岚的反应，陈燃知道自己赌对了。
十一年过去了，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人在意那个案子。
“这是从陈美辛的尸体上找到的。”
赵烟岚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清明，只是紧捏着那张照片的手指微微泛白，十分用力。
“酒吧街连环奸杀案是吧，凶手是预谋作案，不是随机挑选目标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审讯室的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