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爱之殇》鲁泽儿

2、第 2 章

　　二月十五日清晨，局里来了电话，出事了。
　　因为一些原因，王佳清不想留在原单位工作，调到警队工作快半年了，干的还是和原单位一样后勤的活。在外人看来，王佳清话不多，性情温和，说什么都是笑着，安排什么工作都没有二话，哪怕是被领导安排刷马桶，所以是体制里有“政治觉悟”的人，是“乖姑娘”。当然，这是一开始的时候。如今，在不用面朝其他人的时候，王佳清的眼神早已变得冷漠无光。
　　王佳清也曾以为这眼里逝去的光芒，只是短暂的休憩，早晚有一天会再回来，没想到竟然是很难。
　　而智斌——那个曾经披着冬日的阳光徐徐向她走来的男人，是他什么时候从她生命里悄然退场的，如今她也无法判断了。
　　蜜蜂采完了蜜，是不会在花叶上多做停留的。
　　蓝灰色的叙水河面铺开一层白茫茫的细纱，河沿是随风荡漾做工精良的裙边，叙水河像一位遗世独立的女儿，自吟自唱径自起伏流淌。
　　王佳清满手提着早餐朝河堤边走去。这么冷的天气早起干跑腿的活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早上七点，原本应该人烟稀少的河滩上聚集了不少观众，交头接耳，悉悉索索，“又淹死一个”有人说道。
　　仔细一看，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婶，手上提着各色各样的食材，偶尔有些翘了早课手牵手肩并肩朝气蓬勃的学生路过，也未曾长久驻足，他们的脸上只能看到鲜花、阳光和大海，仿佛一幅神仙画卷，超脱于现实之中。
　　“死者是谁?”刁铭边走边问。
　　“正在排查身份。”彭志鹏挠挠头，心想：真是开年不吉。
　　“谁发现的？”刁铭问。
　　“喏，是三个闲着没事出来冬泳的老大爷。”彭志鹏勾勾下巴示意站在河滩边上正说着话的三个人，脑袋上都披着厚厚的毛巾，灰白的头发冒着白气。
　　刁铭斜睨了彭志鹏一眼，“咋的，给您添麻烦啦？”
　　彭志鹏讪笑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怎么死的？”
　　“不确定。”
　　“死亡时间？”
　　“看这样子，死了好几天了吧，具体的要等尸检报告。”彭志鹏抓了抓自己尚为白净的脸蛋。
　　刁铭看着面前这位跟了自己快两年的年轻警员，撇撇嘴:“就——没了？”
　　“噢，他身上还有几处伤，因为在水里泡太久，现在也还不好确定……”
　　刁铭皱了皱眉:“还有其他发现吗？”
　　“哦，这个，是在他手里发现的，花了好大力气才弄出来。”彭志鹏拿着透明塑料袋伸到刁铭眼前晃了两下，里面装了一个细长闪亮的金属。
　　“铭队，先吃早饭吧。”王佳清径直走到刁铭、彭志鹏旁边，笑着说：“罗副局长喊我过来帮忙。”
　　“好，谢谢。”刁铭接过早餐大口吃了起来。
　　“我就先不吃了，没胃口。”
　　“这个肉包味道蛮不错”刁铭调侃道。
　　“不吃先拿着吧，等会再吃。”王佳清笑着把早餐递到彭志鹏手中，心想着：不吃？不吃也得自己拿。
　　彭志鹏看着手上白乎乎、圆滚滚的新鲜肉包，想起那具臃肿的人体，胃里就更难受了。抬头一看，刁铭和王佳清都吃得可香。
　　“佳清，待会你可别吐啊。”
　　王佳清转过头没有应答。
　　三人来到岸边，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平躺在地上被河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臃肿得像被一只被放大的白色虫蛹。头顶的毛发稀薄，湿漉漉的头皮闪着扎眼的光。在黑色羽绒服里面是一身中规中矩的深灰色西装，右脚上是一只黑色圆头系带皮鞋，左脚白色棉袜露在外头。
　　彭志鹏胃酸涌动起来，转头看了看王佳清，只见她面无表情，似乎见惯了似的。禁不住心里有点纳闷：王佳清不是才从别的单位里借调过来的人吗？到我们这里也才几个月，平常就是打打下手，也没搞业务啊，说起来好像没怎么和她说过话，这场面，怎么比我还冷静？
　　似乎是感受到了彭志鹏的目光，王佳清冷不丁地看了一眼彭志鹏，彭志鹏胃里又扭转了起来，在旁边干呕了几声。
　　在附近转了半天之后，刁铭走向警车:“先回局里。”
　　彭志鹏在刁铭后面跟着，明明自己高了半个头，却总感觉跟不上步子似的。
　　“屌队，我……”彭志鹏赶忙捂住嘴巴。
　　眼角余光瞟到王佳清嘴角似乎还有一丝笑意。坏了，都怪刘大嘴巴，平常听他打趣惯了，一时喊漏了嘴。
　　“刁，一声，不是屌，”刁铭瞟了他一眼。
　　彭志鹏嘿嘿笑着，还好刁铭心胸大，但是那张脸是真吓人。
　　“我来开车我来开车。”彭志鹏讨好似地一溜烟坐进驾驶座，三人坐进警车里。
　　彭志鹏脚踩油门，手刹蓦地一松，警车像箭一样窜出几米，吓得彭志鹏出了一身冷汗，又一脚结结实实的刹车，三人齐齐撞向背椅。
　　彭志鹏战战兢兢地看向副驾驶——刁铭正面如死灰地看着前方，鼻孔里噗嗤噗嗤地冒着热气。
　　彭志鹏心想：完了，今天一天过不好了，鬼上身了吗今天，要不改天找老妈去给我辟辟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