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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沈家遭遇变故,张洇清母女流离失所。 ...

  •   (1)

      四年前,在入冬的第一阵初雪侵落之际,沈未湘迎来了她的16岁生日,那一天,沈长安早早便和同事换了班,说要给湘湘带一个大蛋糕回去。

      此时的沈未湘留着短发,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纤瘦的身姿,白皙的皮肤,最吸引人的是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眼角有一颗芝麻大小的泪痣,宛如天成,彷佛带有一种清冷倔强的独特气质。

      做好晚饭之后,张洇清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钟,已是晚上十点,随后露出了一种焦急的面容,随即从衣服口袋里慌忙的掏出手机,拨通了沈长安的电话。

      嘟声完结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冷漠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此刻张洇清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胸口一阵发痛,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止。

      “小湘,你爸怎么还没回来,这么晚,我说,菜都凉了,你赶紧去门口迎迎去”。沈未湘的奶奶,正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抬头望向楼上,不停叮咛道。沈未湘听闻赶紧从房间出来,向大门口快步跑去。

      初冬的夜晚,突然变得得格外凄冷,一阵寒风刮来,沈未湘直打哆嗦,长长的路灯,忽明忽暗,光影倒落在地一旁,把沈未湘孤独的身影拉得格外的长。

      她把身子往前倾了倾,目光一直漫漫盯着路的尽头,天黑还未归的路人,从这个破旧的老街一面来来往往,随后消失在初冬缭绕的雾气之中。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张洇清久违沉寂的电话铃声在空气之中跳跃了起来。“喂,您好,请问,您是沈长安先生的妻子吗?”一名陌生的男子,一个陌生的电话,张洇清握着电话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

      “您好,我,我是,请问您是?”张洇清轻声的反问道。

      “你好,沈女士,我是南风二街的警察,在这里我很难过的告诉你,你的先生,今天下午在柏祐西路遭遇一辆货车的撞击,现在他人在西城医院,情况不是很稳定,我们希望你和家属能尽快赶来一趟。”

      “啪!”的一声,她手里握着的电话迅速沉重的砸落了下去,张洇清眼神呆滞的蹲在地上,双手交叉的抱着自己,嘴唇发白的颤抖着,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耳朵里反复嘈杂一团,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一点一点,吞噬着她的心脏。

      楼下沈未湘的奶奶听到一声沉重的砸落声之后,骂骂咧咧的上了楼,“你呀,你呀,又把盘子给摔了吧,真是的,一天天,赚不到钱就算了,还总是赔钱,长安娶了你,真是倒霉啊。”嘴里不停的抱怨道。

      等她上了楼,看见眼前的场景,大吃了一惊,不耐烦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随后走了过去,双手叉腰的站立在她面前。

      张洇清缓慢的抬起头,双眼微红的抽搐着说道,“妈,长安他,出事了”,然后又快速的站立起来,用手粗劣的抹了一把脸颊的泪花,“咱们现在得赶紧到医院去,妈,你给二弟打个电话,让他们也赶紧过去,在西城医院”。

      沈未湘的奶奶突然像被雷击中一般,呆滞的站在原地,然后面露难色,一滴眼泪从老人布满皱纹的眼角沉重的砸落下来,“你,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多么希望那一刻,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她看到张洇清的状态,便相信了她说的都是真的。

      然后,像一滩烂泥一样,全身瘫软的倒了下去。

      “妈,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倒下去,来,我扶你,咱们一起去看看长安”。

      随后,给老人披上了一件厚重的外套,两人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

      此时的沈未湘正蹲在院门外的路上,用草摆弄着一颗小石子,嘴里不停念叨,“爸爸怎么还不回来,我都饿了”。

      公路口离沈未湘家有一段距离,所以那时的她并不知道,此时的母亲与年迈的奶奶刚刚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一场人生风暴。

      (2)

      躺在病床上的沈长安,呼吸急促而虚弱,他很想努力的强睁双眼,试了几次,依然只能看见一道缝的虚无光线汇集在天花板上。

      此时病房门外杂声浮起,有孩童的哭闹,妇女的叹息和此起彼伏的阵阵快速而激烈的脚步声,他的脑海此刻正在飞速运转。

      他回想到和妻子的第一次相见,在漫长而炎热的夏季,她穿了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站在一棵大槐树下冲他笑,笑起来有两个深浅不一的酒窝,阳光透过树梢,垂直照射在她的身上,美好得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人,那一刻沈长安暗暗发誓,要娶了她。想起他们的婚礼,在简陋的房屋里,妻子羞涩的看着他,双眼含泪,他抱着她,说要一辈子对她好,时隔两年,妻子诞下一女,他现在总能想起湘湘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爬在他的耳边,用奶糯的声音,轻轻唤他“爸爸”……此时他不仅饱受着肉身所带来的折磨,精神上的撕裂拉扯,更是让他感到痛彻心扉。

      张洇清母女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沈长安已经奄奄一息,正强撑着耗尽最后一口气,等着与家人的最后一面。

      他全身多处骨折,加上失血过多,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了过去,大概是因为最后的心愿未了,所以死神之手还未在此刻向他无情的伸去。

      沈未湘看到正躺在病床上,恍如隔世的父亲,瞬间像失去控制的决堤洪水一般,大哭了出来,跑到沈长安的病床前面,蹲了下去,把脸贴拢父亲的脸颊,小声的抽搐着,“爸爸,你不能死,你还没吃我做的糖醋排骨呢,湘湘一定会努力学习的,爸爸,你不能丢下湘湘”。

      沈长安强睁双眼,一滴泪从一个从前犹如苍天大树为家人遮风挡雨,而此刻却如一株随风飘摇的野草般的中年男人脸颊上炙热的滚落下去,苍白而无力。

      然后慢吞吞的从嘴里吐出虚弱的几个字,“湘湘,爸爸,爸爸对不起你”。

      随后用那双被纱布缠绕抖抖颤颤的大手疼惜的摸了摸湘湘的头。

      然后神情麻木的看向了妻子张洇清,嘴角平静的挤出一个笑容,“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张洇清用右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愿哭出声来,然后上前蹲在了沈长安的病床前面,温柔的抚摸他的细发。

      最后沈长安把目光落在了自己母亲的身上,看着她哭红的双眼,浑浊而苍老,心疼却已无力回天。

      “妈,是……是儿子不孝,你,原谅我。”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此刻,他把手慢慢的沉重的伸到了沈未湘的面前,用尽全身仅此残余的力气,握住了湘湘的手,此刻,他正平静安详的等待着一场永久别离的到来。

      窗外突然下起了一场雪,街上来来往往,陌生,擦肩又错过的行人,在这一刻全都停下脚步,把手伸出去,暴露在严寒之际,一朵洁白的雪花,落在了一个孩童的手掌心里,转瞬即逝,化成水珠,孩童放声的笑了出来。

      沈长安缓缓转过头,看着窗外漫天纷纷散落的雪花,孩童的笑声,穿过窗户,飘了进来,那样熟悉,那样温暖,然后,他便永久沉沦的闭上了双眼。

      离别竟是如此的仓促。

      沈长安的离开,也意味着,沈未湘与母亲再也没了依靠,此后的漫长人生便只能靠她们自己了。

      (3)

      肇事的司机最后给了沈家30万的赔偿金,沈未湘奶奶在沈长安去世之后,连续卧病在床半个多月,直到听到赔偿金的事情之后,猛的精神抖擞般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从张洇清手里夺过那张银行卡,并说道,“这是我儿子用他命换的,不能给任何人”。

      “可是……”,张洇清欲言又止道,“妈,这笔钱,还得留着给湘湘上学呢”。

      “她现在不是好好的上着学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张洇清奶奶回绝道,然后紧紧握住那张银行卡,把它锁进了房间的柜子里。

      张洇清那时还沉浸在丈夫去世的巨大悲痛之中,并未多想。

      (4)

      沈长安的葬礼,是在一个冬日暖阳照射在院子里的午后举行的,亲戚纷纷送来花圈进行悼念,沈未湘抱着父亲的黑白遗照,跟着前面的法事师傅,低着头,慢吞吞的一直往前走,直到上了灵车,她哭红的双眼,瘦弱的身姿,站在风里,脆弱的好像可以将她连根拔起,吹走一般。

      父亲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未湘都觉得人生灰暗不堪,她每天一个人昏昏沉沉的坐着公交上下学,一个人穿梭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她变得孤寂,沉默不言,她本以为人生就这样,如荒瘠的土地一般,此后幸福之事,便会寸草不生。

      可故事却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雪上加霜的人生不堪,在遇到林一南之后,开始如快枯死的昙花,得到了雨露般的救赎。

      (5)

      在一个很平静的午后,沈未湘一如往常,从学校回家,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便听见了里面传来阵阵激烈的争执声,以及玻璃被重重摔在地上而发出的破碎声。

      只听见母亲用带着哭腔请求的口吻说道,“妈,您不能这样做,湘湘可是您的亲孙女啊,长安离开不到一年,您这样做,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他吗。”

      “清啊,你别怪妈,妈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你二弟和由美还等着用这个房子结婚呢,你看由美的肚子一天天的眼看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说不定啊,还是个大孙子呢,再这样拖下去啊,估计孩子都出来了,现在没了长安,我已经没有什么盼头了,只能依附着长雨他们小两口了,你也别怪妈了,你啊,还年轻,就带湘湘啊,先搬出去住,等以后有条件盖大屋了,你和湘湘再搬回来住,也不迟,我想啊,长安在九泉之下也是能原谅我的”。

      说着,便将她收拾给张洇清母女的行李朝门外拖了去。
      正巧撞见了呆立在门口的沈未湘。

      “奶奶,你不能赶我和妈妈走,我们能去哪呢”。

      沈未湘此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重重的朝地上跪了下去,用恳求的语气拉着奶奶的衣角。

      “湘湘啊,你别怪奶奶,奶奶这也是没办法”。

      说完之后,便狠狠的把湘湘拽着她衣角的双手,重重的撇开,转身向屋里走了进去。

      此刻沈未湘的脸上异常平静,已没有了任何情绪波澜,经过父亲离世一事,她好像突然长大了,仅一夜之间,她的心判若两人。

      她突然耸了耸肩,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个不屑的笑,然后迅速站起来,挺直了腰板,走到母亲张洇清的面前说: “没事,妈,现在爸不在了,二叔他们才是一家人,咱俩也不稀罕待在这,咱俩就出去住,以后就让奶奶守着她最爱的大孙子过吧”。

      边说边快步走向房间,匆忙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妈,竟然你执意如此,容不下我和湘湘,那行,我和湘湘就搬出去,那你就把长安的赔偿金给我,我现在没工作,湘湘读书,生活也要花钱”。

      “赔偿金啊,我已经让长雨给由美了,作为彩礼钱,剩下的让他们用来买一辆新车,你就赶紧走吧,别再问了。”沈未湘奶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回复道。

      “你说什么?”张洇清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怒火,重重的把手里的碗摔了在了地上,大声反问道,“你竟然把湘湘我俩的活命钱给了他们?妈,这钱你有份,但我和湘湘也有份啊,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十多年,我待你不薄吧,你说什么我都顺着你照做,你生病住院的时候,是谁整日整夜的守候在你旁边伺候你的,是我啊,不是你的二儿子,也不是由美吧,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妈。”

      张洇清既委屈又愤怒的说道。

      此刻她是多么的心寒,曾朝夕相处的婆婆,在这一刻竟自私得如此无情,如此狠心,如此陌生,让她失望到了极致。

      “钱我是不会给你的,那是我儿子用命换的给我养老的钱,我爱给谁我就给谁,你俩那份,就当你二弟和你借的,以后有钱了再说,别磨叽了,就赶紧走吧。”然后大摇大摆的向厨房走去,张罗着属于他们一家的晚饭。

      沈长安还有一个年小六岁的弟弟沈长雨,之前一直和未婚妻在外地打工,前不久刚回老家,一直在外租房住,未婚妻早已有孕在身,却因彩礼问题迟迟没有结婚。

      此时的张洇清,已经看透了这个所谓的家,给她和女儿带来的一切伤害。

      之前呢,沈家一直是沈长安在养着,他生前是一个公司的普通职员,工作所赚的钱除了日常的家庭生活开销,其余每个月都会把剩余的钱交给他母亲。

      其原因呢,沈长安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所以一直是他的母亲含辛茹苦的拉扯着兄弟二人,所以后来沈长安成了家,赚了钱,也都是交给母亲,用来弥补父亲早逝对母亲造成的伤害和负担。

      而沈未湘的母亲,张洇清呢,这么多年一直做着家庭主妇,为这个家尽心尽力的操劳着,所以也一直也没有什么私房钱。

      但她知道,现在她得为自己,

      为女儿沈未湘撑起一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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