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新史》南庄

11、第 11 章

　　两个人吃完东西，涂韫运气一周天，觉得身体没有不适，便打算去寻洛洛河他们。
　　“我便不送你了。”谢重阳站住脚。
　　涂韫一愣，好似这才反应过来，此间事了，他们也要分道扬镳。
　　“重阳君打算去哪？”
　　谢重阳摇头，“还不知道。”
　　线索在哪，他就去哪，丢了血灵芝，他还要回去问问有没有其他办法补救。
　　“……重阳君要与我一同回中道山吗？”涂韫提议。
　　“去中道山？”
　　“对啊，山门每年都会招收新弟子，重阳君你资质不凡，一定可以当选。你又是师傅旧识之子，入了门我去求师傅收你为徒，到时候与我做师兄弟，一起在山上修仙也可啊。”涂韫越说越觉得这主意不错，说完期待的凑过来 ，“你觉得怎么样？”

　　他眉眼弯弯，光滑的额头落下几缕碎发，唇角挂着暖暖的笑，整个人犹如温玉，让人心生妥帖。
　　谢重阳露出一点笑意。
　　“你答应了？！”涂韫大喜。
　　谢重阳却微笑摇头。
　　“为何？”涂韫不解，入中道山是多少凡人的梦想，可谢重阳竟然不要。
　　谢重阳答，“非我志向。”
　　他身负血仇，只想报仇雪恨，修仙、问道都不是他这种人该做的事。更何况经过昨夜一事，因涂韫被同伴所弃，天下道门在谢重阳心里，不过平常。

　　涂韫难掩失望，但见谢重阳表情坚决，也知他绝不可能改变意见，本来嘛，他若是想留在山上，当初也许就不会下山了。

　　“重阳君，你现在在做什么？”
　　谢重阳略带疑虑的看他，好像不是很明白他这个问题的意思。
　　涂韫没有解释，崖州地势偏远，谢重阳跑到这个地方，说是寻东西，想必找的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这一年他的遭遇如何，从这一间破庙便可窥一斑。
　　“你还在送镖吗？”
　　谢重阳摇摇头，“家中凋零，这生意已做不成了。”
　　“那你--\"
　　涂韫关心他，谢重阳自然看得出来，只是他与涂韫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生在人间，长在人间，日后黄土一抔，湮灭在人间。但涂韫不同，心无旁骛，得道修仙，才是他的路。
　　“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他道。

　　涂韫还是蔫蔫的，“经此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
　　谢重阳闻言也默了一下，他的朋友不多，眼前的人算一个，虽不同道，但能相识一场也是缘分。
　　见涂韫因自己提不起兴致，便道，“我还有事要办，这次不能送你，等事办完了，我会再登中道山去看望你与顾掌教。”
　　“当真？”涂韫不是很信。
　　谢重阳颔首，“自然。”
　　他要走，涂韫也只能作罢，叹了口气说了句你一定要来，看时辰不早了，便告辞出发。
　　临行前又想起什么，抽下腰间腰牌塞在他怀里，嘱托他好生保重。
　　“今天下大乱，日后必然有更多妖邪现世，重阳君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谢重阳心生暖意，说了句，“多谢。”
　　涂韫这才满意的走了。

　　出了破庙，沿途就收到了洛洛河的讯息，涂韫赶过去与他们碰面，并询问补阴鬼之事。
　　洛洛河从袖中掏出一个琉璃瓶，瓶底躺着一团火苗。
　　补阴鬼被炼化后，都会成为一簇火苗。
　　“幸不辱命。”洛洛河笑道。
　　涂韫见此终于放了心，既然完成了任务，涂韫也不愿跟他们多相处，仓密山师兄妹想的也与他们一样，四个人心照不宣的告辞，各自奔赴师门。

　　涂韫回到中道山，就去见了顾青藤，顾青藤站在山中云台，仰头望着满天星斗。
　　“师傅-”涂韫轻声。
　　顾青藤，“回来了。”
　　涂韫嗯了一声，禀报了此次的任务情况，顾青藤静静的听完，随后扭头问他，“受伤了？”
　　涂韫不好意思的捂住丹田，摇了摇头，“弟子没用，让师傅失望了。”
　　顾青藤伸出手，涂韫一愣，顾青藤说，“让为师看一下。”
　　涂韫抿抿唇，将自己的手腕递过去。
　　顾青藤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脉息，微凉的皮肤接触，让涂韫不自觉的颤了一颤。

　　他已经许久未曾得师傅这般亲密的对待。
　　在很小的时候有，那时候顾青藤偶尔也会抱他，在他练功受伤或者伤心哭闹的时候，顾青藤也会低声安慰他，但是随着他逐渐长大，顾青藤待他就越来越远。
　　听说他是顾青藤从山里捡回来的弃婴，顾青藤救了他，给了他一条命，替他取了名字。他心里对她除了感激，还有孺慕之情。
　　他小的时候很想亲近她，她是他此生唯一的亲人。

　　可顾青藤并不想与他亲近，她待他一直是爱憎相伴。
　　是的，憎恶。
　　顾青藤养着他，也远着他，似乎爱着他，但同时也憎恶他。
　　涂韫有时候想那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师傅为人冷清，对谁都一样，相比较其他人，师傅对他已算十分尽心，可他并不敢问，哪怕只言片语，也从不敢让顾青藤看出丝毫异样。

　　顾青藤松开手，从袖中掏了一粒丹药给他。
　　“丹田有些阴气，吃下这颗药，明日大约就好了。”
　　涂韫接过，道了句谢。

　　顾青藤望着他，良久，问，“你此次下山，有何感想？”
　　涂韫不解她的意思，“师傅是指？”
　　顾青藤仰头望天，涂韫抬头一起看过去。
　　天空星斗如棋，最亮的那颗紫微星，如白玉蒙瑕，变得暗淡无光。
　　“师傅，这是？”涂韫一惊。
　　顾青藤淡淡扯了扯唇角，“帝星式微，天下要乱了。”
　　民间都说当今帝君无德，独断残暴，只是没想到这竟然已是紫微星式微的信号。涂韫此次下山，见多了人间流民失所，本以为已经极坏，但想到这紫微星陨落的时刻，天下恐怕要比今时今日坏上百倍，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顾青藤挥了挥衣袖，神情却露出些许喜色。

　　涂韫低声道，“师傅，此情此景，我们身为道门中人，又该如何呢？”
　　难道就什么也不做吗？
　　道门修仙，修的只是自己吗？

　　顾青藤有些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个感悟。她眉目光华圣洁，但眼神幽暗，瞳孔深处却极亮，犹如燃烧的一簇火苗，明明灭灭间，藏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顾青藤突然开口，“阿韫，你十六了。”
　　涂韫嗯了一声，“自师傅把我捡回来的那一日，已经十六年。”
　　“十六岁，为师该赐你道号。”
　　涂韫抬起头。
　　顾青藤道，“人生难有圆满，月满盈亏，都是天地常态。我们修道之人最忌心魔，若是求多了，难免走入歧途。”
　　涂韫低低应了一句是。
　　见他乖巧应答，顾青藤顿时一默，曾几何时，她竟然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修仙漫漫，永无止尽，这中道山的日子果然是太寂寞了。

　　“。。。道号便叫‘月半’吧。”
　　“月半？”涂韫喃喃重复一声。
　　天空一轮弯刀挂在他身后，将涂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她记得他出生那日，漫天大雨，血染山坡，当年襁褓中那个弱小的婴孩，如今已长成这番模样。
　　她也终究算不负所托吧。
　　顾青藤动了动手指，想伸手摸摸他的头，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涂韫，“那师傅也早点休息。”

　　涂韫站了一下，见顾青藤没有别的吩咐，便转身离开，又被顾青藤喊住。
　　“师傅？”涂韫回身望着他。
　　顾青藤，“三个月后的道门大会，你。。。”
　　“师傅放心，徒儿必定竭尽全力。”
　　顾青藤默然，随后道，“。。。等大会结束后，阿韫，你去后山闭关修行吧。”
　　“闭关？”
　　“我曾闭关的山洞有我的剑意，你便去那里吧，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你。”
　　涂韫不知道顾青藤为什么要让他突然闭关，有心要问，顾青藤却摆了摆手，“去吧。”
　　“。。。那徒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