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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疏亲 ...

  •   电梯金属门向两侧滑开时,沈秀贞闻到了晚香玉混着雪松木的气息。
      穿堂风掀起她真丝衬衫的衣角,而电梯轿厢内嵌的镜面正倒映出两张相似的面孔——一张凝固在惊愕中,另一张隐在香奈儿五号氤氲的雾里。

      “殷太太?”秋惠子指尖搭着铂金包搭扣,钻戒在顶灯下折出棱角分明的光。
      她向后轻撩及腰卷发时,沈秀贞看见她耳垂上晃动的珍珠足有龙眼核大,这细节像根银针扎进记忆里——韩景惠最厌恶珍珠,总说像含着满嘴沙砾。

      前台小姐的碎钻美甲在两人之间划出弧线:“社长夫人,这位是沈秀贞女士,殷作家的夫人。”

      “久仰。”秋惠子伸出右手,腕间梵克雅宝手链叮咚作响。

      沈秀贞盯着那修剪完美的杏仁甲,裸色甲油下透出健康的粉,与记忆中不满劳作的茧的粗糙感截然不同。
      她的视线顺着对方剪裁利落的MaxMara套装上移,最终定格在那张脸上。

      杏核眼尾用棕咖色眼线笔勾出锐利弧度,与韩景惠总爱晕染的桃花眼妆判若云泥;最刺眼的是那抹笑,唇角扬起时扯出两道法令纹,像用手术刀精准雕刻的弧度。

      “殷先生的新作正在完善,我们有打算出版的计划,并且根据市场完善率,我们进行影视化,如果能请到沈秀贞女士出演,那无疑是‘锦上添花’了。”秋惠子收回手时顺势抚平裙摆褶皱,羊绒面料掠过沈秀贞手背泛起细密痒意。

      这个动作让沈秀贞后颈寒毛倒竖——韩景惠习惯用左手捋头发,右手总虚虚护在小腹前,那是二十多年前,自己上门逼婚,韩景惠为了保护当时尚在腹中的孩子留下的后遗症。

      水晶吊灯在电梯镜面折射出无数光斑。
      沈秀贞望着镜中倒影,恍惚看见两个时空重叠。

      左边是裹着粗布紫衣韩服的韩景惠在雅俐瑛的婚礼上温柔浅笑,右边是踩着Jimmy Choo的秋惠子正在镜面补涂阿玛尼红管唇釉。
      “不好意思,冒昧问一句,”沈秀贞听见自己声音像绷紧的琴弦,“您认识韩景惠女士吗?”

      秋惠子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宝格丽耳环随着偏头的动作轻晃:“是殷作家的前妻,您的那位.....”她刻意停顿的尾音裹着蜜糖,“前·姐·姐·吗?”

      沈秀贞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痕,她终于看清对方眼底的冷光——那不是韩景惠永远温润如湖水的眼神,倒像是深冬汉江下涌动的暗流。

      秋惠子颈间蒂芙尼钥匙吊坠晃过一道银弧,“申社长总说我像幅未完成的临摹画。”

      秋惠子指尖摩挲着铂金包鳄鱼纹路,香根草尾调在密闭空间里愈发浓郁,“不过您应该知道,韩景惠女士的女儿不久前,刚和太阳日报社的儿子举行婚礼呢!”

      她忽然倾身靠近,沈秀贞闻见对方发丝间白檀与广藿香交织的气息,“您丈夫的笔名文轩......倒是比本名响亮得多呢。”
      沈秀贞的指甲在爱马仕birkin包带掐出凹痕。

      电梯镜面映出她耳垂上摇摇欲坠的珍珠,当“文轩”这个笔名从对方嫣红的唇间吐出时,她突然想起上个月在书房发现的退稿信,那些被红笔圈出的病句像伤口般在记忆里绽开。

      “不过,小出版社也有小出版社的好处。”

      秋惠子掏出纪梵希小羊皮补妆镜,唇釉抹过下唇时拉出血色丝线,“至少不会让殷作家熬夜改第十一稿,您若是不放心,可以查看我们出版社和殷振燮的合同。”

      沈秀贞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已经了解情况了。”
      街边梧桐叶扑簌簌落在沈秀贞肩头,她快步穿过斑马线,漆皮鞋跟卡进地砖缝隙的瞬间,忽然想起秋惠子说话时总会不自觉地用尾指勾鬓发——真正的韩景惠,此刻正在麻浦公寓里迎接雅俐瑛和李朱旺新婚之旅。

      她的内心满是对殷振燮的不满,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丈夫根本没有写作的天赋,却偏要固执地自讨苦吃。
      再加上这个秋惠子与韩景惠长得如此相像,更是让沈秀贞心里堵得慌;她皱着眉头,脚步愈发急促,仿佛想要尽快逃离这个让她心生烦恼的地方。

      晨光渗过蕾丝窗帘,在胡桃木餐桌上织出细密光斑。
      沈秀贞的珐琅指甲叩开溏心蛋时,蛋黄顺着骨瓷盘蜿蜒成扭曲的琥珀色河流——像极了芮莹五岁时打翻的颜料罐,那孩子总爱把早餐画成抽象派涂鸦。

      “夫人,蓝山还是曼特宁?"保姆轻声询问沈秀贞,水波纹玻璃杯上映出沈秀贞浮肿的眼袋。
      玄关处女儿的高中毕业照蒙着层薄灰,相框里芮莹举着首尔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笑容,此刻正被晨光切割成支离破碎的光斑。

      二楼书房传来键盘暴风雨般的敲击声。

      殷振燮的银丝眼镜滑到鼻尖,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正吞噬着最后一丝父爱;当Line提示音第七次响起时,他抓起手机瞥见"芮莹"的对话框,满屏未读消息上方,女儿去年发的婚纱照早已沉到聊天记录海底。

      梳妆台上迪奥香水挥发成空瓶,梳齿间缠绕的栗色长发已褪成枯草色。
      当她打开衣柜找收纳箱时,一件缀满水钻的啦啦队服突然滑落——这是芮莹在圣心女高夺冠时的战袍,此刻正委顿在灰尘里像团皱缩的星云。

      “老公,这些要不要捐了?”她举着衣服朝楼上喊,声音撞在空荡的旋转楼梯上碎成齑粉。

      回答她的是打印机吞吐纸页的呻吟,殷振燮正在给新章节标注“此处需要更激烈的冲突”,而女儿十二岁写的家庭日记《我的超人爸爸》正垫在主机箱下,充当防尘塞。

      他们夫妻的生活里,殷芮莹似乎真的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除了偶尔在闲聊中提及,在需要关心和陪伴的感情层面,他们夫妻俩仿佛已经彻底将这个女儿遗忘在了岁月的角落里,任由时光将那份亲情的温暖渐渐冷却。

      水晶吊灯在沈秀贞眼底投下蛛网状阴影,握着青瓷茶杯的手指关节发白,普洱茶汤正沿着杯壁荡出细小涟漪——就像上周在文渊社撞见秋惠子时,那个女人耳垂上摇晃的珍珠耳钉。

      “非要是她不可吗?”青瓷杯底磕在黄花梨茶几上,惊飞了窗台啄食的灰雀。

      殷振燮的银丝眼镜映出文档界面的冷光,键盘敲击声像在给她的质问打节拍,液晶屏蓝光里浮起丈夫敷衍的侧脸:"首尔有哪个出版社肯收三流作家的稿子?”

      沈秀贞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对方无名指上的婚戒在幽光里泛着污浊——这枚戒指上次擦拭还是芮莹订婚宴那天。

      蝉鸣突然刺破凝滞的空气,沈秀贞起身时真丝睡袍扫落茶几上的相框,玻璃裂痕正好横亘在全家福中央。
      照片里芮莹学士服上的流苏穗子,此刻正被裂痕切割成两段。

      “申社长昏迷四个月零七天。”

      她弯腰拾相框时,后槽牙咬得发酸,“仁川圣母医院VIP病房,每年账单二十三万韩元。”指甲划过相框背面,那里藏着私家侦探偷拍的病历复印件,“社长夫人秋惠子上周刚续费半年。”

      殷振燮的指尖在退格键上悬停三秒。
      文档里“她眼角泪痣像未干的墨”的句子被删成闪烁的光标,这让他想起在文渊社会客室初见秋惠子的情形——那个女人抚着爱马仕丝巾说“申社长最爱我泡的决明子茶”,眼尾干燥得像汉江枯水期的河床。

      打印机突然吐出墨迹未干的合同。
      殷振燮抓起纸张时,沈秀贞瞥见乙方签名处龙飞凤舞的“文轩”,这个笔名此刻正在违约金条款上方狞笑。

      她突然想起女儿婚礼录像里,丈夫致辞时也戴着这副金丝眼镜——镜腿处还留着芮莹五岁时咬的牙印。

      “她连喝冰美式都要加三泵糖浆。”沈秀贞的指甲在茶几上刮出刺耳声响,像在复刻秋惠子搅拌咖啡时银匙碰杯壁的节奏,“景惠姐最恨甜食。”
      当她说出那个禁忌名字时,书房的恒温空调突然停止运转,汗珠顺着脊椎滚进真丝睡袍。

      殷振燮的喉结滚动出吞咽声。文档里女主角正用手指缠绕发梢,这个动作他在秋惠子办公室见过十七次;每次那个女人都会露出左腕的Cartier蓝气球,表盘永远停在申俊哲昏迷的时刻——凌晨三点十五分。

      “文渊社的版税够买你那些破烂手稿。”沈秀贞突然抓起茶几下的安眠药瓶,白色药片在瓶内哗啦作响,“需要我提醒文轩作家吗?这周第三次盗用你前妻《神的遗迹》的桥段吗?”

      那是二十多年前韩景惠在大学与殷振燮相恋时未发表的小说片段,此刻正在丈夫文档里借尸还魂。

      庭院传来夜蝉垂死的嗡鸣。
      殷振燮的眼镜滑到鼻尖,屏幕反光里映出沈秀贞扭曲的面容。

      当他伸手去够咖啡杯时,发现杯底残留的褐色液体正勾勒出女儿周岁照的轮廓——沈秀贞的珍珠项链突然崩断,浑圆的珠子滚进波斯地毯经纬之间。

      她跪在地毯上摸索时,嗅到丈夫衬衫领口残留的白檀香——和秋惠子梳妆台上那瓶Jo Malone午夜沉香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她胃部翻涌,仿佛吞下了过期二十年的紫菜包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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