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阳》猫猫椰奶虞

2、0:10

　　后来，顾浅阳发现，自己哪怕考了好多个一百分，同学对待她的态度却好像并没有质一样的改变，会故意在升旗台下面推她，会不带她一起玩游戏，会偷偷在小凉亭说她长得不好看。偶尔有女生愿意接纳她，态度就像是隔壁姐姐去喂员工宿舍楼下的那条看门狗，需要就叫过来，不需要的时候顾浅阳只能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们玩。

　　她慢慢地不跟同班的同学玩了，而是跨一层楼，十分钟的课间专门跑去楼下和一年级的新生弟弟妹妹们玩。小小年纪体力倒是很好，跑上跑下也不嫌累，可是时间久了，顾浅阳发现弟弟妹妹们的班主任似乎有些不喜欢她，看到她在一楼的花坛里还会皱一皱眉头，是她最熟悉的不耐烦的样子。

　　那怎么办呢，她不喜欢和同班的同学玩啊。

　　这个问题好像是无解的。顾浅阳年纪还小，不想去猜太多。

　　因着顾浅阳脾气好，从来不和长辈和老师告状，同班同学对她的欺负开始变本加厉，小孩子不懂事，七八岁的年纪居然会脱下别人的裤子，而顾浅阳和那几个一直被欺负的孩子就是重点受灾对象。

　　顾浅阳已经不记得自己在体育课上被脱下了多少次裤子了。寒冬腊月里被迫露出两条短短的白花花的腿，内裤的小熊图案都会被所有人看到，而她只能一次一次地快速拉回裤子，咬着唇想骂人，那些脏话在肚子里绕了几个圈最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浅阳什么也不说，也不会和受到同样对待的女孩子一样掉眼泪。

　　这种荒唐且过分的事情是被体育老师制止的，他好像抓不出犯事的人，因为犯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只能笼统地全部都批评一遍，严厉的样子让站在她身边的女生都瑟瑟发抖。

　　体育老师教训完以后，顾浅阳才看到姗姗来迟的简深，他瞥了顾浅阳一眼，之后立刻转过头，沉默着不说话。

　　小小的顾浅阳想，简深跟老师告了状吗?他可真是个善良的人啊。

　　小学的前两年，顾浅阳和简深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人是在三年级的时候，被班主任点成同桌的。

　　十岁的顾浅阳已经开始拔个了，和简深不分上下的身高，坐在班级倒数一二排。可能是因为个子高了，可能是因为被欺负的次数实在是多了，一个朋友告诉她，想不被欺负，就要霸道地先告诉别人自己是他们欺负不起的人。

　　所以顾浅阳的性格变得极差，像是一只自我保护的野猫，一有人类靠近就会猛地炸毛，龇牙咧嘴，打得人不敢再欺负她。

　　简深也深受其害。

　　十岁的顾浅阳和简深熟了一些，就喜欢私下里做一些小动作，比如顾浅阳弯下腰捡橡皮时，简深就会眼疾手快地按住顾浅阳后脑勺，死活不让她直起腰来。顾浅阳气不过，就在抽屉底下掐他的腰，读课文的时候还会报复他，故意拍他的大腿。

　　简深经常跟她闹着闹着就笑了起来，黑色的眼睛弯了弯，顾浅阳从他的眼神里居然能看出些宠溺的意思。

　　顾浅阳觉得自己肯定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居然会用宠溺这个词了。

　　但是简深愿意给她打是一回事，但是这些玩闹落在班主任眼里就是另外一回事。

　　那是一次自读课文的时候，顾浅阳上节课捡橡皮又被简深按住头了，差点被数学老师点名，这节语文课她绝对不能放过简深。于是她一边读着课文，一边大力地拍着简深的大腿。

　　她偷偷瞄过简深的表情，脸上还带着笑呢，应该不是很痛吧?

　　就在她还没搞清楚简深这个笑容到底是痛还是不痛的时候，一个瘦长的黑影突然大步迈了过来，一巴掌打在了顾浅阳的脸上。

　　顾浅阳懵了，简深也懵了。

　　周围的读书声还在继续，书本后面多了几双看戏的眼睛。

　　顾浅阳看着班主任用一副厌恶的表情盯着她，将简深拉得离她远了点，骂道:“书不好好读，学会欺负人了?简深是你能打的吗?”

　　班主任还骂了几句什么，但是顾浅阳已经听不下去了，捧着书一句话也不说，脸侧火辣辣的疼，摸一摸，好像还被打出了一道血痕，干涩的酸疼。班主任骂了很多话以后，急火攻心了一般深呼吸好几次，咬着牙怒道：“下课给我过来！”

　　仿佛是故意让顾浅阳难堪，班主任的这句话一说完，下课铃就响了起来，简深坐在她边上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向他求救，抱着壮士扼腕的决心站在了班主任的面前。

　　班主任板着脸，眼睛里的嫌恶让原本很漂亮的面庞都带上了点凶神恶煞的味道，她指着顾浅阳，尖细的指甲上头还能看到一些从顾浅阳脸上刮下的一些皮屑，带着一点点血迹，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顾浅阳：“你知道错了没有？”

　　顾浅阳沉默不语。

　　班主任好像才发现自己指甲缝里的皮屑，皱着眉头从包里取出一张纸巾，细细地把那些东西从指甲里擦了出去：“问你话呢？哑巴了？”确认指甲里已经没有脏东西后，班主任才施施然地看向她，“为什么打简深同学？”

　　顾浅阳梗着脖子：“我没有打他。”

　　“你当老师是瞎的，看不见你的手是在干嘛是吗？！”班主任的声音骤然拔高，顾浅阳能感觉到周围好事人的视线越来越多了，“你才几岁的女孩子？现在都会睁眼说瞎话了？！”

　　顾浅阳有些羞愤，脸上的温度烧得伤口有些疼痛，班主任懒得和顾浅阳多说什么，叫住了一个在讲台前擦身而过的学生，说：“你去把简深喊过来，问问他顾浅阳怎么欺负他的。”

　　简深很快就被人从外面带了进来，顾浅阳垂着头不敢看他，耳朵里只能听见班主任放柔了声音问他：“简深，你告诉我，顾浅阳是不是打你了？”

　　简深愣了一下，偏头看了看顾浅阳。顾浅阳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他顿了顿，说道：“她没有打我。”

　　班主任不死心地追问：“你不要害怕，有我在，顾浅阳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没有，老师，她没有打我，她只是在拍桌子。”简深静静地看着班主任，重复道。

　　班主任大概意想不到简深居然会替顾浅阳遮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惩罚顾浅阳，只好挥挥手让顾浅阳回座位上了。

　　二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尴尬的气氛维持了一会，简深摸了摸鼻子，道：“还敢不敢打我了？”

　　顾浅阳低头看着自己扭成一团的手指，没有回话。

　　她能感觉到简深的视线在她的侧脸徘徊了一会，问道：“疼吗？”

　　“不疼。”顾浅阳摇头道。

　　“真的不疼？”简深又问了一遍，“你的脸都出血了。”

　　顾浅阳顿了顿，用力地摇头：“不痛。要上课了，你赶紧坐好吧。”

　　从那次起，顾浅阳与简深的距离从缓缓走进，又突然急速退开，回归到离原点不远不近的地方，再也没有进度。

　　—

　　回忆到此为止，顾浅阳是被奶瓶的猫蹄子踩醒的。顾浅阳抱过奶瓶的身体，埋在它的肚子上蹭了蹭，笑着轻声道：“早上好，奶瓶。”

　　之后便起身拉开了窗帘，正好和逐渐苏醒的小镇相对，顾浅阳深吸一口气，笑着进厨房给奶瓶做了一顿简单的猫早餐。

　　做完早餐后，她看到胡跃华给她发的消息，问她对昨天见的男孩子有没有想法，顾浅阳咬着麦片勺子想了一会，回了一个“还好”。

　　确实还好，不算排斥。发完她拉开窗户给房间透风，冬天的寒气瞬间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吹得她鼻尖都冰了。顾浅阳裹紧身上的大衣，看着地面上已经有了些年味的小区，给胡跃华又发了条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自从顾浅阳上了大学，胡跃华就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弟弟住在父亲那边了，生活富足以后，家人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顾浅阳几乎一整年都在H市工作，除了过年，一般都不回到这块小地方。

　　吃完了麦片后手机上仍然没有胡跃华的回信，倒是简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下午是否有空。

　　“我妈对你很满意，她让我们再相处相处。”简深是这么说的。

　　意思就是本来打算看看就过，但是家里人想我们之间再有更深的联系，所以才来找你。

　　顾浅阳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思绪逗乐了，她很快地吃完自己手上的最后一勺麦片，才回道：“有，下午刚好带猫去逛逛街，你想做什么？”

　　对面的简深顿了一下，回了句：“看电影吧。”

　　顾浅阳划动手机的手停了一下，跟地上正在享受着尊贵食材的奶瓶对视了一眼，奶瓶好像感觉到她有话想说，十分乖巧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后一跃跳上了顾浅阳的大腿。顾浅阳顺着它光滑的毛发梳了梳，有些自嘲地笑道：“奶瓶，他好像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啊，电影院怎么会允许带猫进场呢。”她用脸侧蹭了蹭猫的背部，轻轻道，“下午可能要委屈你在干妈那待一会了。”

　　奶瓶不满地轻轻挠了挠顾浅阳的大腿，一双猫眼瞪得浑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