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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感激 ...

  •   陈恪没反应过来:“啊?”

      闵涟拂起落在颊边的碎发挂到耳后,解释道:“张婶抱孙子了,前阵子把工辞了,果园开春之后需要加一些人手。”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果园不像厂子,不需要每天都来,所以按月出勤多少日结算工资,有日结和月结两种方式,日薪是八十一天,偶尔太忙会多加二十,节假日另算,逢上过年国庆,一天一百二。”

      在确定日薪之前,闵涟特意打听过当地镇上的薪资待遇,发现薪资普遍在1500~2200这个区间。均下来的日薪差不多在50~70左右。

      果园的薪资待遇和镇上相比,算是还不错的。

      陈恪目光低垂,看见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车把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没人知道这短短几秒,他的心里卷起多少复杂的情绪。

      为了照顾两个妹妹,他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了。十六岁的年纪,看起来比同龄人要矮上一截儿的陈恪去哪里都找不到工作。不单单是嫌弃他年纪小,是嫌弃他不够能说会道来事儿,不像那些来应聘的妇女巧舌如簧,豁得出去面子。

      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陈恪跑遍了整个镇子,稳定的工作没找到,倒是找了两个按件计费的散活儿。

      一个是编织中国结,厂家把编织所需的材料配好,他拿回去编就行了,一个能赚两块多,另外一个是陈国强口中说的胸罩带子,厂里会给一包透明的细肩带和一包调节扣,让他把肩带和调节扣装好并调节成一样的长短之后再送回厂里。这个不比中国结赚得多,完成一对只有三毛钱,唯一的好处是轻松。

      从十六岁到十七岁,他就靠着这两样散活儿贴补家用。后来在村长的力荐下,跟着维修铺的电工师傅当学徒,一些简单的不赚钱的活儿都会交给他。真正赚钱的,电工师傅不会让他去做。

      曾经,陈恪天真的想过,只要自己多打几份工,一定能攒出余钱。到时候就可以去高中读书,无非是累一点,白天读书晚上回来做家务,这些困难在他看来只是暂时的,并不足以难倒他。

      后来,他改变了想法。想着既然攒钱这样难,那就不读高中了,以社会人员的身份参加高考,这样不仅省去了三年的学杂费,还能尽可能在这个期间多多攒钱为了以后上大学做准备。

      可是他不知道,一个人撑起一个家会那么累。

      流水席那天,朱老师找到他:“要为你自己想一想啊,陈恪。”

      要为你自己想一想啊。这句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插在他的心里。他当然想自私地只为自己考虑,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陈恪站在路边,定定地望着闵涟。无人知道他心中已经山呼海啸,海浪不断拍打着心中那座孤岛,在孤岛的尽头,常年被乌云遮住的太阳跃然海上。

      他笑了,眼尾蕴出一个小月牙:“谢谢你。”

      闵涟倚靠在门边,微笑道:“往后喊我闵涟姐吧,就和陈芽陈蔓一样。”

      “好。”

      “等过完年,果园需要用人了,我通知你。”

      “好。”

      话题到这里终止,闵涟也有些倦了,打着哈欠道:“天儿不早了,你回去吧。”

      “闵涟姐再见。”

      他推着新车走下村道,还没走出去几步,又被喊住:“哎你等等——”

      陈恪目光诧异地转头看去,院门口已经不见了闵涟的身影,他只好停在原地等待。闵涟很快去而复返,不同的是,这次她的手里多了一个麻袋。

      “我看过陈芽她俩的教材,知道你们这儿也是用的人教版,这里头都是我之前用过的教材,你要吗?”

      “要。”没做任何思考的,陈恪接下了破旧的麻袋。

      手上一轻,闵涟重新将手揣回了丝绵睡衣兜里:“回去吧。”天一冷,她就惯性地手凉脚凉,被窝捂一夜也不见热气,因此养成了不管何时何地都要揣兜的习惯。

      陈恪也是第一次见闵涟这样随性。

      往常,她都是穿着修身的羽绒服出行,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穿着花棉袄花棉裤,胳膊上套着防脏的袖套,脚上踩一双老式千层底棉鞋。

      这幅打扮让人不由觉得亲近,陈恪眼中含笑:“走了啊,闵涟姐。”

      *

      新年过完,闵涟的果园也变得忙碌起来。她计划在初九后给果园撒施有机肥,苗木定植后的第一年尤为重要,这关系到果园果树之后的座果率。

      樱桃还在幼树时期,闵涟计划将工作重心都投入在肥水管理上,只有这样才能帮助植株尽快建成骨架,为未来的结果打下好基础。

      有机粪肥一车一车的往果园里运,闵涟忙起来连家都不回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到了果园,中午就留在果园,对付着吃点饼干或者面包。

      只是不能像要求自己那样要求下面的工人,临近饭点,工人们都回家了,果园里只剩下陈恪。

      闵涟瞭了一眼仍旧在专心做事的陈恪,两手搭在铁锨上缓缓直起腰,连着几天弯腰劳作,身体已经适应了弯腰的弧度,一站起来就会钻心地疼。

      眼前冒着星星,是轻微的眩晕。闵涟缓了缓,说:“陈恪,你也回去吧,吃个饭再来。”

      几天相处下来,闵涟发觉这孩子和其他工人不一样。其他人毕竟不是为自家办事,干事说不上来特别细致,只能说马马虎虎,每天混个八十块钱,下工的点一到跑得比兔子还快。

      闵涟能理解这些打工人的心态,只要他们手里的活儿不过分离谱,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在那群工人里,陈恪是一个异类。他每天都来很早,头几日还会回家吃午饭,而且就算回家,也不会耽误太久,通常过了半小时,他的身影就会准时出现在果园里。

      闵涟算过,一来一回就要二十多分钟,更别说加上煮饭吃饭了,极偶尔的某个瞬间,她会在心底里怀疑,他该不会是一路跑着回去,再一路跑着回来吧。

      这两天更是神奇,他直接家都不回了,跟长在果园似的。

      在另一垄行间撒施有机肥的陈恪转脸看向她,摇头道:“不回,我带饭来了。”

      闵涟失笑:“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呢,你吃完休息休息吧,到点了再来干活儿。”她不想占陈恪的便宜。

      陈恪“唔”了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闵涟放下铁锹,随意地坐在垄地上,从腰间拴着的布艺包里掏出面包和牛奶。百来亩的樱桃果园占地太大,况且也不好说到时候她会在哪一垄地干活,索性将午饭带在身上,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

      看她坐下来准备吃饭,陈恪拉开棉服拉链,从暗藏的口袋里拿出卷成卷的油纸包。

      油纸摩擦的响声引起闵涟的注意,抬起头,恰好看见陈恪走到行间,透过樱桃苗木间的空隙,将东西递过来:“闵涟姐,给你。”

      闵涟费力地单手撑地站起来走过去,油纸包掂在手里有些重量,底部还是热乎乎的。

      “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闵涟掀开油纸包的一角,眼睛瞬间就亮了:“生煎包?”

      陈恪笑了笑:“嗯啊,昨晚调的馅儿和的面,早上起来包的,给陈芽陈蔓带一些当早饭,其他的给你。”

      陈恪没好意思说,他是觉得闵涟每天啃面包太可怜了,看起来比他还要像一个贫困户。

      自从闵涟让他来果园做工后,陈家的生活条件明显比之前要好,他不再需要每天为了生计发愁,每个月都有稳定的收入。

      为此,陈恪很感激闵涟。

      起早来果园、晌午不回家……这些都是他对闵涟感谢的方式。

      闵涟却没想那么多,腰部动一下就要疼个半天,她干脆不坐了,兀自站在垄地里吃着生煎包。

      陈恪的手艺很好,生煎包底部被煎得脆脆的,馅儿充盈着肉汁,咬一口回味无穷。

      风卷残云吃完生煎包,闵涟同少年道谢:“手艺很好啊,难怪陈芽吵着和我说她都胖了十斤。”

      少年手中捧着杂粮煎饼,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那还不是因为她太贪吃了,明明不饿也要找东西吃。”

      和闵涟熟稔起来后,陈恪的话也变多了,不再像最初一样寡言沉默。

      “初中生嘛,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多吃点正常,我看陈芽胖点儿还显得可爱呢。”闵涟把油纸折叠起来塞入布艺包里,“我过去干活了,你吃完记得休息,到点了再来。”

      “好。”

      话是这样说,等他吃完手里的煎饼,也跟着捡起地上的铁锨,沿着地垄撒施起有机肥。

      行间撒完折返时,闵涟正好和陈恪相错而过,她望了一眼陈恪身后的田垄,知道他又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不免嗔怪道:“让你歇会儿,你怎么不歇?”

      “不累。”

      闵涟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农民向来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有不累的道理?一天很快过去,在火烧云浮现天际时,闵涟拎着铁锨往回走:“陈恪走了,明天再来。”

      往常,她都是忙到月挂柳梢,今天想着陈恪也跟着累了好几天了,那孩子倔,不肯听话休息,或许提前收工才能强制他回家休息。

      陈恪应了一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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