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歌》安渊宁

1、梦与堤

　　遇见她之前，我的梦境和人生都是死去的，凝滞的，无法流动的。我不知道这种灰暗悲伤的镜像世界为什么会周而复始地出现，死缠着我不放。但我的灵魂确实曾被困在这个寂静无声的世界里，没有开始，也无结束。

　　这是座四面环海的孤岛，在这里，灰色的太阳起了又落，寒风折断没有叶子的枯枝，潮湿的苔软烂地趴在树根旁，蝴蝶落在腐败玫瑰上，一座座蜘蛛网般满布裂隙的墓碑，诡异的虚影，窥探的眼睛，迷蒙的大雾…
　　周围没有一个人，甚至…连声音都没有，感觉不到一点点气流，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整个时空仿佛站在展柜的死物。每每梦见这里，我都会如坠冰窟，寒冷彻骨，浑身血液好像都凝固成冰块。

　　曾经也尝试着鼓足勇气穿过那片墓地。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雾气渐渐散去，陡峭的悬崖出现在我眼前，远处是永不平息的海浪，铺天盖地的海鸟展翅而飞，当它们看见我时，又一只只落在礁石上发出呆滞的悲鸣…
　　“轰隆！”
　　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光芒惨白凄冷。随之而来的是闷哼的雷雨和汹涌翻滚的数十丈的海浪。寒栗自我的尾骨攀升，如同一直蜥蜴一样迅速遍全身，身体的感觉无比清晰，连汗毛都在颤抖，我动弹不了，喊叫不了，呼吸不了。毁灭性的海水冲上了崖壁，把我毫不留情地拍打入水。没顶的恐惧让我伸着手努力想抓住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我被卷入漩涡，一圈一圈地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洞。光明、天堂被活生生地从我身上剥离，巨大的海洋怪兽睁着眼睛等待把我吞下…

　　救命…
　　救命…
　　我发不出声音。

　　直到她出现，耀眼的光倏地朝我投射过来，她托举着我，拉我浮出了水面，我紧紧地抓住她，用尽全部的力气。

　　求求你！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沉溺！求求你成为我的浮木，我的堤。求求你！我好害怕！救救我，我真的好怕！

　　“你会救我吗？”
　　“会！”
　　“不要丢下我！”
　　“永远。”

　　她如同一阵不期而来的风，吹散了迷雾。她说要有光，于是我的世界有了光。从此，尽管我不曾真正醒来，我也可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