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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兵败山倒

　　【19】

　　事情并没有如唐叔所愿。

　　线上仲裁官听完唐叔的指控后，转头看向了阮糖，询问她是否同意配合调查。阮糖在唐叔步步紧逼的眼神下莞尔一笑，双手一摊:“请——”

　　林凡和唐软对阮糖言听计从，虽然内心有点忐忑，还是配合仲裁官给出了自己的星网账户。仲裁官凌厉的目光在光屏上飞速移动，从表情中看不出端倪。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仲裁官的眉头皱的越来越近，唐叔的心却越来越活络，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坐等好戏。只有阮糖双臂环胸，依旧轻松，和同样悠闲的洛蕊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安定的眼神。

　　良久之后，仲裁官开口:“结果出来了，唐先生，请您打开自己的星网账户，及时查收。”

　　唐叔眉飞色舞，兴冲冲地抢在前面打断她的话:“怎么样？我就说他们几个人串通吧。”

　　“不好意思唐先生，请您打开自己的星网账户，及时查收您的账单。”仲裁官没好气的说，“经调查，您指控的三位并没有合伙控股行为，作为败诉方，您有义务缴纳这次仲裁费用的义务。500元，谢谢配合。”

　　全场鸦雀无声。

　　唐叔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所有人都介于想笑不敢笑之间，除了阮糖，她笑的肩膀不住地颤抖，幸灾乐祸地火上浇油:“唐叔您可别赖账啊，吃我家用我家这么多年，不至于五百块都出不起吧。”

　　唐叔急了，说不好是被羞辱还是气愤地发抖，本来就不多的大脑瞬间清空:“这，我不信！他们肯定是联合控股坑我！那个男的分明一个月前还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这句话出口，市场部小伙热闹起来了，底下窃窃私语都在传法盲。有不懂法的，听热心市民解释一番也懂了，晃着肩膀在底下偷乐。

　　“妈呀，怎么会有这种法盲……”“咱老板该不会嫖多了，连定义控股的标准都忘了吧……”

　　唐叔越听越急，他确实忘了控股仲裁标准。身居高位太久，手底下都是自己的人，怎么都想不到这次会栽在这么拙劣的手段上。

　　他还没蠢到质疑是“唐软”买通了仲裁官，毕竟仲裁官的地位还不是他们这种商人都打通的。只是想不通为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的控股却说什么事没有。

　　仲裁官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唐先生，请不要无理取闹。x星仲裁委员会已经调查了林先生，唐小姐和洛小姐的名下企业及资金流动，并没有出资不实，抽资出逃的行为。所以这次招标会依旧成立，可以正常进行。”

　　唐叔不信。

　　洛蕊就算了，本身有资本，就算和唐软勾结起来也露不出马脚。唐软身旁那个小女仆也算了，来历不明，说不定是哪个暴发户的女儿，有个公司来给朋友撑场子也正常。

　　但林凡，绝无可能。

　　林凡这小子，父母普通工薪阶层，自己在市中心租了套三十多平的单室套。除了这份工作，没有别的收入。在自己手底下打工这些日子，平时的通勤费都舍不得花，要让自己报销。

　　除非唐软塞给他一大笔钱作为反水的好处费，否则林凡哪来的钱去开公司，还特地选在这个节点来打自己的脸？

　　对了，一大笔钱！

　　唐叔恍然大悟似的，对仲裁官急吼吼地咆哮，食指差点戳进林凡的鼻梁，这小子的注册资金绝对是唐软提供的。有这个就足以证明至少林凡的公司是唐软在掌权，也就是所谓的空头子公司。

　　然而，仲裁官很快又否定了他的奇思妙想，因为林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公司的注册资金是贷款获得。并不是所谓的天降横财，更没有唐软的事情。

　　唐叔听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现在彻底想不通唐软究竟是拿什么让林凡反水的了。钱？除了工资结算就没有往来。公司？还是林凡自己贷款来的。难不成真是见色起意？脸也不能当饭吃啊。

　　不过，现在也没有地方让他继续思考了。随着仲裁盖棺定论，唐叔浑浑噩噩地支付了仲裁费用，在众人怜悯的目光里，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公司。

　　这一局，他又输了。

　　【20】

　　林凡用怜悯的目光送走自己昔日的顶头上司。

　　答案其实很简单，为了将这个项目精准送进洛蕊手里，“唐软”确实建立了一个控股专用的空头公司。只不过由林凡担任股东和法人，规避了被指认为实际股东的风险。

　　至于钱，则是由唐家的仆人，选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提着大袋的现金丢进了林凡家。

　　仲裁官权利再大，也只能查询线上资金流动。就算对突然入户的大笔现金有疑问，也只能默认为x星近几年战乱，用户对电子货币的安全不再信任，转而积攒更安全稳定的现金。

　　就这样，阮糖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对洛蕊的承诺。即使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有问题，就是没几个想明白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洛蕊也没有食言，爽快地将沐祁连的治疗记录打包给阮糖，同时送她的，还有一台洛蕊公司新研发的精神修复仪，据说对记忆紊乱的精神疾病患者效果显著。

　　“希望你不会被自己想要的真相吓到。”

　　走之前，洛蕊意味深长地留下这句话。不知为何，阮糖竟从她的眼底看出一点狡黠，仿佛对方有更深的谋算。不过她们现在是盟友，至少在项目完成前都不用担心洛蕊翻脸。

　　收回心绪，阮糖定定神，点开了沐祁连的治疗记录。才看几行字，额角就渗出细密的冷汗，凉意顺着脊髓往上爬。

　　“2月7日，负责人:苏柚”
　　“患者沐**，拒绝承认叛逃事实，拒绝提供【数据删除】相关信息。经上级批准，使用高强度电击封锁患者精神力关节，降低社会危害性。”

　　“2月15日，负责人:许优”
　　“患者沐**，疼痛耐受力提升，麻醉抵抗力提升，睡眠需求量大幅度减少。出现早期精神衰弱症状，催眠手段不适用。同时，因为精神力关节的不恰当封锁，患者产生神经性双腿瘫痪，申请间歇性精神力解封。”

　　“申请驳回。”

　　“3月2日，负责人:苏柚”
　　“患者沐**，拒绝提供【数据删除】相关信息。”

　　“3月3日，负责人:苏柚”
　　“患者沐**，拒绝提供【数据删除】相关信息。”

　　“3月4日，负责人:苏柚”
　　“患者沐**，拒绝提供【数据删除】相关信息。”

　　……

　　重复的话语占据了接下来的几页，阮糖皱着眉往后翻，终于在最后找到了不一样的结果，看的却让人五味杂陈。

　　“5月18日，负责人:许优”
　　“患者沐**，产生创伤性失忆部分症状。对植入记忆接受良好，心理评估84分，符合《社会危害无效化》规定的治疗标准。经上级批准，准许离开。”

　　这哪里是治疗记录，分明是审讯记录，是对沐祁连□□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聪明如阮糖，很快从治疗记录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事实的真相。她在x星买菜种地搞基建的时候，受伤更严重的沐祁连被政敌逮着了，逼迫他说出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

　　他不说，就把他电击到残废还失忆，甚至强硬塞入了连乔的记忆，让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要让“连乔”这个假身份和唐家联姻？

　　明知道沐祁连很重要，对方不应该是严加看管，死死放在眼皮底下防止变数吗？还是说对他们替换记忆的技术过于信任，所以放心地让外人介入？

　　唐软听闻阮糖的猜想，也不由得思考起来。最近阮糖手把手教她如何利用手上的权力，对于这些尔虞我诈她也多了颗心眼。半晌后，她脸色忽的难看起来，却没有直接给阮糖答复。

　　“阮姐，我有个猜想。”她轻声说道，“但事关家族，我不能随便说，除非……”

　　除非阮糖能找到沐祁连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权衡利弊后，唐软才能放心地说出口。

　　【21】

　　事情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好在进展和方向都有了，要想知道沐祁连的政敌下一步想做什么，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问沐祁连自己。

　　就算他现在是连乔，什么都不记得，这不是还有洛蕊友情赞助的记忆修复仪嘛。

　　沐祁连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任由阮糖将那些磁片电线往自己身上贴。少女双手拂过他脖颈的时候，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明显绷紧，指尖泛起用力的乳白。身上的动作戛然而止，耳边掀起阵低沉温热的呼吸:

　　“怎么了？”

　　沐祁连摇摇头，强迫自己向阮糖张开双臂，示意自己任由摆布。经历了三个月的非人折磨，即使大脑不记得，身体也下意识做出了在医疗仪器面前最优的反应。

　　他就像重温某个无法逃脱的噩梦，绝望地听天由命，看阮糖履行着梦里医生的行径。先是贴片，然后插管，调整电探针位置，电流大小，扎进皮肉……

　　阮糖皱着眉，听着沐祁连陡然起伏的呼吸，打碎了他泥淖的梦境:

　　“醒醒，大少爷，不记得我怎么教你的吗？不舒服就要表达出来，憋着没人知道你想说啥。你要是状态不好，我们立马就停止，不准勉强自己。这是修复精神力的仪器，不修复也不影响你活着，懂吗？”

　　沐祁连怔住了。

　　他歪着头，好一会儿才理解了阮糖的意思，顺从地“嗯”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再不动作。

　　就在阮糖满意地勾唇，以为他终于安分下来后，搭在沐祁连膝盖上的左手背突然一热。而后啪嗒啪嗒落下几颗温热的液体。

　　漂亮的白发男人怔坐在原地，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那双漂亮的眼睛不自觉泛起潮红，浅粉色的瞳孔折射出水光，像某种被液体浸透的琉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打心底的涌上难过，似乎除了面前的女人，就再没从别人口中听过“不要勉强”四个字似的。

　　沐祁连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