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绣娘子》公羽墨

5、第 5 章

　　晴空碧蓝高远，几片流云洁白绵软，微风轻轻拂动竹篱笆上攀爬的枝叶，浅紫的花朵轻颤，盈满芬芳。

　　舒嫣妩端坐在房前的小板凳上，跟前支起绣架，将那一片白纱铺上绣架，又执起针线，穿过幽绿色的琉璃细珠管与沁润如春雨般的青玉细珠管，再搭配着茶晶珠管，绣在白纱上，便成了一簇簇晶莹润透的松针。

　　“阿姐这是已经开始给卢家二娘子做珠绣纱巾了么？”舒妙语提着竹篮，刚从后山采了些蘑菇回来。

　　舒嫣妩点点头，道，“嗯，早些做好了，就早些给李夫人送去，我们也能早些收了银钱。待有了银钱，我便去镇上买几尺绸缎，也给你和阿珏做几身新衣裳。”

　　舒妙语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又道，“阿姐，我才刚新采了些蘑菇，先去洗一洗，中午就给你们做鲜蘑鸡丝粥吃，如何？”

　　舒嫣妩则问道，“你哪里来的鸡肉？”

　　舒妙语便又说，“姐姐不记得了么，前儿二叔去镇上卖珠绣帕子，赚了不少银钱。虽说二婶婶吵闹着，到底是被她抢去了大半，可还是有些余钱的。二叔便悄悄拿着余钱，跟隔壁村的马家夫妇那儿买了两只肥鸡，一只拎去讨好二婶婶娘家了，还有一只便偷摸摸地塞给了我们。”

　　姐妹俩正叙着话，小院外却传来脚步声。

　　随着那脚步声愈行愈近，舒嫣妩抬眸，循声望去，便见一蓝衫男子缓步行来。

　　待他行至近前，舒嫣妩才瞧清他的模样，雾眉秀雅，漆眸生辉。

　　他先朝着舒嫣妩姐妹二人作揖行礼，又大大方方地来了个自我介绍，道，“在下是青门镇梨花班班主郑云桥，不知哪位是舒大娘子？”

　　舒嫣妩丝毫不怯场，当即将手中的绣活暂且放下，遂从绣架旁起身，向前一步，道，“我是舒嫣妩。不知郑班主寻我所为何事？”

　　闻言，郑云桥坦然道，“前儿在镇上买了一方珠绣绢帕，在下尤为喜欢。这便几经周折，四下打听了，才知这珠绣绢帕原是出自舒大娘子之巧手。小小绢帕上的珠绣能做得如此巧夺天工的，实为惊艳，且亦不多见。故而，在下觉得无论如何，都需得见上舒大娘子一面。”

　　郑云桥说着，便从衣襟里掏出一方绢帕，帕子上以五色琉璃珠攒成的小雀儿，色泽鲜艳，珠光璀璨，活灵活现。

　　舒嫣妩自然认得自己亲手绣的帕子，便道，“不曾料想到，仅是这一方小小的珠绣绢帕，竟能得郑班主如此喜爱，我心下也是十分感恩。“

　　“在下以为舒大娘子既能将一方珠绣绢帕绣得如此精妙，若是您肯为我们梨花班的台柱翠蔓做一身珠绣戏服，必然也能引来不少瞩目。舒大娘子且想想，翠蔓上了台，身上的珠绣戏服若是做得足够好看，便也算是为舒大娘子打响声名，不知舒大娘子意下如何？”郑云桥说着，满目期待地望向舒嫣妩。

　　舒嫣妩默然，却听郑云桥又道，“酬金方面，舒大娘子不必与我客气，尽管开价。”

　　谈及酬金，舒嫣妩心中打起了小算盘。她为将珠绣纱巾做好了，交给李夫人，便能收到一两银子的尾款。但，仅仅靠着这一两银子，就想采买些更好的珠翠，委实有些困难。且舒妙语婚期在即，答应她要做的喜扇，总归还是缺了几样珠玉的，眼下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

　　如此思量了片刻，舒嫣妩则道，“若是郑班主肯出三十两银，我倒是愿意一试。”

　　三十两，虽不算小数目，却也不是出不起，凭着梨花班这几年在镇上的声名，倒是吸引了不少豪客。故此，他郑云桥还是攒了些资产的。

　　“三十两便三十两，只是这件珠绣戏服还请舒大娘子多多费心才是。此番，要舒大娘子做的这套珠绣戏服可不寻常，是我们翠蔓登台许久以来，首唱洛神。这套珠绣戏服自然要做得出彩些，却又不能一味追求华丽耀目，而失了洛神清雅脱俗的韵致。”郑云桥答应得爽快，所提的要求自然也不会低。

　　随后，郑云桥从钱囊中取了十两银子递给舒嫣妩，以作定金。

　　舒嫣妩接过银子，心下欣然，遂道，“有些事儿我需得与郑班主先说好，这套洛神的珠绣戏服图稿，我将于两日内送至梨花班，待郑班主过目后，若觉得合适，我便可着手绣制。绣制的工期短至七日，长则十二日，不知这一项，郑班主可有异议？”

　　郑云桥点了点头，道，“便是较长些的工期倒也等得了。”言罢，他又将尚未上绣的戏服取来，递给舒嫣妩道，“这套戏服便是按着翠蔓的身量特地定制的，我先把它交给你，你好生保管着，待我看过珠绣图稿，若是觉着合意，便可开始绣制。”

　　舒嫣妩接过郑云桥递来的戏服，这丝缎握在手中，何其柔滑细腻，便知价值不菲。

　　“班中还有些琐事，我亦不敢在此诸多叨扰，先行一步。”郑云桥拱手道。

　　舒嫣妩正欲挪步相送，却见郑云桥摆摆手，又听他十分郑重地说道，“你就不必送我出去了，还是保管好你手中这套戏服更要紧些。毕竟，翠蔓首唱洛神的场次，已然有一位极为重要的贵客预定了。不瞒你说，咱们这位贵客的身份不一般，他可是从锦都来的，丝毫怠慢不得，故而，翠蔓的这套戏服可不容有失。”

　　舒嫣妩忙道，“郑班主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闻言，郑云桥方朝着舒嫣妩点了点头，遂举步离去。

　　然，郑云桥前脚才迈出小院，舒妙语便迫不及待地凑到舒嫣妩的耳畔，窃窃问道，“也不知道郑班主口中的贵客究竟是哪一位，还是从锦都来的，听着来头就不小呢，能令郑班主这般重视的人可不多。不过，阿姐真的有把握将这套戏服绣好么？”

　　“嗯……”舒嫣妩沉吟，又道，“此人，既是从锦都来的，自然是身份贵重，我们也未必有机会见着。不过，见不见的，又有何妨？我且用心将这套戏服绣好就成了，我原本图的也就是那三十两银子。待银钱全都到手了，我们也可周转起来。先买些珠翠给你绣了喜扇，再把爹娘留下的那座小宅院修葺一番，我们便可搬过去住着。便是你将来嫁了出去，若回娘家来，也有落脚之处。”

　　“阿姐，我们若真能搬去爹娘留下的那座小宅院住着，那可就太好了。只是，那座小宅院的地契如今还握在二婶婶手中呢！凭她的性子，哪肯就这么轻易地将小宅院还给我们呢？”舒妙语惆怅道。

　　舒嫣妩却只是淡然一笑，“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