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光》闲静少言啊

16、Chapter 16 亲密

　　冬令营严禁使用手机，林图南整整七天都没法联系慕绯。
　　没了慕绯做同桌，她骤然间还有些不适应，只觉得吃饭上学都提不起兴趣，心里头总感到空落落的。

　　家里也不平静。

　　林斌自从医院出来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一趟。
　　岑芳华虽然表面上不表现出来，但去医院看病的次数却越来越频繁，甚至开始筹备起试管婴儿。

　　林图南会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岑芳华做完取卵手术后回家，做饭时体力不支晕倒在厨房，才被她瞧出端倪的。

　　林图南小心翼翼地把人扶到床上躺好，觉得荒谬至极。

　　“有没有儿子就这么重要吗？妈妈，爸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为他生孩子，你到底图他什么啊！”

　　岑芳华脸色苍白得厉害，说出来的话却依旧生硬：“大人事小孩子别管，你快去写作业。”

　　“我已经成年了，你为什么总把我当小孩儿？”林图南忍不住朝她吼。

　　她气得摔门而出，只是想到母亲眼下身体正虚弱，到现在也没吃上一口热饭，终究是心疼占了上风，去厨房煮了碗青菜面送到房间。

　　只是还没来得及推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记忆里，这是林图南第一次听见岑芳华哭。
　　她做事总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可她总归是个女人。
　　也会脆弱敏感。

　　林图南一瞬间对岑芳华什么怨气也没有了，只剩下心疼。

　　她不忍心打扰她，只把青菜面放在房门口，起身去到屋外的长廊散散心。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入了秋，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叫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图南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下一秒，她身上就被人披了件外套，头顶上方传来少年略带斥责的声音：“大晚上穿这么少站楼道里吹风，又想生病是不是？”

　　林图南惊喜地转过身，毫无防备地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被“投怀送抱”的人身子僵在原地，当事人却一无所觉，反而高兴地仰着头，嗓音欢喜雀跃：“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情绪转变得极快。
　　上一秒还怏怏不乐趴在栏杆上看风景，这会儿眼睛里已经盛满了星光，叫人柔软怜惜。

　　慕绯忽然就庆幸自己提前回来的决定。

　　“今天公布了国家集训队名单，明天就是老生常谈的颁奖和讲座，倒不如提前回来。”慕绯附身，视线与她平视，认真打量眼前的小姑娘，“我这才走几天，怎么看起来这么委屈？被人欺负了？”

　　眼眶的酸意瞬间就涌了上来。
　　只有慕绯在，她才会突然委屈。

　　林图南直接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然后垂下眼睫，失落地说：“我真的不明白，老一辈人总把面子看得大过天，要他们离婚就和要了他们的命似的，为了不离婚一再妥协，丢下自尊丢下骄傲，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得来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有一件事你妈妈说的对。”慕绯说，“大人的事就让大人自己去操心吧，那是他们的人生，我们做孩子的，没有权利指手画脚。”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撞南墙？”

　　“那撞了南墙总归会回头不是吗？”慕绯笑了笑，去揉她的脑袋，“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让自己强大起来。等到她真的撑不下去想要回头了，你就是她的退路。她一定会知道的。”

　　月光下慕绯棱角分明的脸像是被镀了层光晕，好看得很不真实。

　　他总是这样。
　　拥抱是他给的，眼泪是他擦的，永远温和又有力量。

　　林图南感到心底的空缺在一点一点被填满。
　　她用力点了点头。

　　-

　　周一的国旗下讲话，上台的是慕绯。

　　数学竞赛的第二轮选拔，全校只有他一个人入选了国家集训队，还是一第一名的断层式差距入选。
　　不让他来分享下学习心得，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慕绯是真心想要把学习经验分享出去，上台前还特意写了两页纸的演讲稿。

　　“在我看来，想要学好数学，也需要讲究兵法。第一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题海战术，必不可少。第二招，反客为主……”

　　“切，说得好听，谁不知道他父母都是清华博士，还不是生了个好脑子。”台下有男生酸溜溜地说。

　　说话的是高二一班的万年老二孙利昂。
　　按理说成绩已经很不错了，但可惜时运不济，和慕绯同一届，只能被反复碾压。

　　林图南阴阳怪气地回怼他：“不会撑船怪河弯，人家慕绯不仅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你这样的，永远就只有说酸话的份儿。”

　　孙利昂立刻反击：“等你考进前二十再说吧，倒数第一可没资格和我说话。”

　　林图南翻了个白眼：“谁稀罕和你说话似的。”

　　孙利昂：“你……”

　　林图南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论吵架林图南还没输过谁。

　　孙利昂气得说不出话，等慕绯演讲结束回到班级队伍里，忍不住说：“慕绯，管好你同桌！谈恋爱了不起啊！”

　　林图南得意的笑僵在脸上。

　　她还没来得及否认，慕绯已经顺其自然地接过话茬：“是挺了不起的。”

　　孙利昂：“……”

　　林图南：“？！”
　　了不起什么？谁和他谈恋爱了啊！

　　“林图南。”罗静瑶小声提醒她，“嘴角的笑容收一收，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有这么明显吗？
　　可是真的好开心啊，不值钱就不值钱吧。
　　林图南继续咧着嘴傻乐。

　　好心情持续到晚上。
　　林图南完成了今日份的学习任务，拿出手机准备和慕绯报备，才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陌生彩信。

　　彩信没有文字只有图片，林图南点开来，里面是不同角度慕绯和陈瑜拥抱的画面，还有一张两人靠得很近，慕绯侧头，像是在亲她。

　　林图南倏地丢掉手机。
　　冷静片刻，拨通了彩信上的电话号码。

　　对方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打来，接通后开门见山说：“都看到了？”

　　果然是陈瑜。

　　林图南冷声说：“你发这些照片给我干什么？”

　　“当然是要你知难而退。”陈瑜用最甜美的嗓音说着最恶毒的话，“林图南，冬令营这七天，我和慕绯能做的都做过了，他喜欢的人是我，你不会觉得他稍微对你好一点，就自作多情以为他喜欢你了吧？”

　　“天还没亮呢，你在这儿做什么白日梦？”

　　“你不信就等着瞧吧。明天下午放学，我会约慕绯去宾馆，你看他会不会过来？”陈瑜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自动返回短信界面。
　　林图南看着两人的照片，很想找慕绯问清楚。
　　可她又害怕知道答案。

　　两人都这么亲密了，还需要问什么呢？
　　而自己至于慕绯，又算得上什么？
　　闲暇时期的消遣吗？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慕绯这么渣？

　　林图南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早起了床独自去学校。

　　莫名其妙被放了鸽子，慕绯踩着铃声进教室，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为什么，林图南又重新画好了“三八”线。

　　“我得罪你了？”慕绯不理解。

　　林图南瞪他一眼，“渣男！”

　　慕绯：“……”

　　“她来大姨妈了，情绪不稳定。”罗静瑶转过头解释。

　　慕绯没做多想，只是关心：“肚子难受吗？水杯给我，我去给你打热水。”

　　林图南冷哼：“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丁斯亮啧啧赞叹：“大姨妈可真了不起，咱们南南跟变了个人似的。”

　　林图南：“……”
　　她根本就不是因为大姨妈好吗！

　　林图南也不想这么快给人定罪。
　　她给了慕绯考察期，可等到了傍晚放学，慕绯果不其然要往校外走。

　　林图南叫住他：“你去哪儿？”

　　“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
　　“抱歉南南，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林图南冷笑：“不就是去见陈瑜吗？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慕绯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在心虚什么？”
　　“我没心虚。”
　　“那你不许去。”
　　“你别闹，南南。”

　　你别闹。

　　所有的愤懑不满，在这一刻都失去了立场。
　　说到底，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管慕绯做什么，见什么人呢？

　　林图南红了眼眶，转身就跑。

　　清水高中很大，林图南跑得漫无目的，最后在一栋教学楼的天台停下。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秋风习习，吹乱了林图南额前的碎发。

　　林图南吸吸鼻子，眼泪到底落了下来。
　　她赶忙去擦，眼泪却不受控制，怎么也擦不干净。

　　林图南再也忍不住，边哭边骂：“慕绯就是花心大萝卜，中央空调，渣男！我再也不要喜欢慕绯了！”

　　追上来准备安慰林图南的慕绯脚步一顿。

　　林图南显然还不尽兴，继续道：“你就和陈瑜百年好合，天长地久一辈子吧！我才不稀罕呢！”

　　约莫过了半小时，林图南终于骂够了。
　　慕绯这才走上前，在她诧异的目光中站定。

　　林图南哭得狠了，说话时哭嗝还止不住：“你，你怎么，回，回来了？”

　　她瞧上去可怜又滑稽。

　　慕绯气笑了。
　　他抬手去擦她眼角的泪，轻叹：“小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