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明闾巷扫花开》玖茉enya

4、聚餐

　　冬春季流行性感冒频发，所幸3535没人被传染上。
　　学校每年这个时候就会组织教职工和学生体检，而他们所在的北男寝安排的体检时间是周四上午八点到十二点，在图书馆门口进行。
　　谷思乐和王天明上午十点有课，早早的就去做完了，只剩下叶初洋和于亦崎在寝室。

　　叶初洋关了闹钟，迷迷糊糊随便洗漱捯饬了一下，正准备出门，门边一个床突然抖了抖，里面冒出来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呜哩唔噜着“唔”了一声。

　　“嗯……叶初洋？”“毛茸茸”试探地叫道。

　　“……是。”见被认出来了，倒是不好意思自己先走了，“要去做体检了哦。”叶初洋轻轻拍了拍他的床。

　　“等我，”被子里一只手伸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叶初洋的手。“跟我一起。”

　　于亦崎收拾的很快，刷完牙之后清水往脸上一抹就擦了。

　　他倒是丝毫没有像贴吧里人说的——g/a/y的“和同/性/相处不可以那么随便”的自觉，当着叶初洋的面也神色自如地换好衣服。

　　“走啦，我很快吧~”他套上外套，就笑眯眯地跑过来拉着叶初洋。
　　两人把宿舍门锁好就出发了，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的光从有些暖人到开始有些烧人。两人排着队没一会儿，两人就感觉到热了。
　　叶初洋拨了拨额发，于亦崎则是把外套脱了系在腰间，本来就出色的外形，这样一来更把许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于亦崎在叶初洋前面站着，转过身来跟他说着话。
　　两人本来就离得近，于亦崎还偏好说一句什么就突然往前再靠靠，聊天没一会儿，两人就已经离得很近了。
　　于亦崎身上有很好闻的沐浴液的味道，叶初洋闻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只觉得这味道让他有点沉。
　　不知道是因为天热晒得，还是什么别的，叶初洋跟于亦崎聊着聊着，头直昏。

　　于亦崎头顶着阳光，精致的外形，好像只是站在那，老天爷就会主动把光打在他身上。
　　就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整场的光彩都只打在他身上，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聚在他身上。无论他的旁边是什么，一切都会在他出现后变得暗淡无光了。叶初洋盯着他，盯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但是大脑却已经出神了。

　　大概是太阳晒得他有些恍惚，乍然，他脱口就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有点混血啊？”
　　不过，他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于亦崎闻言，愣住了。
　　从他一脸懵就已经能猜到了，刚才两人在聊的内容与这句话并无任何联系，于亦崎在说着的一句话并没说完就被他这句话打断了。

　　不过于亦崎好像并没有生气他不认真听自己说话，反倒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了一番，“嗯……有过，”他不经意地撩了撩额前的碎发。“但其实我哥比我更像，所以我也就显得不那么混了哈哈哈。”

　　“所以真的是混血吗？”

　　“嗯……也不是，我父母都是中国人，两边的老人里也没有外国人……也可能上面某一代有……”

　　“你长得真好看。”叶初洋盯了于亦崎好一会儿，突然又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寂静。

　　叶初洋脸骤地爆红。

　　该死了，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于亦崎大概也是没想到平时对他总是表现得总是淡淡的的叶初洋，这会儿会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瞪着眼睛眨巴眨巴，愣住了，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的好的，谢谢、洋洋了~”于亦崎抱着肚子乐了，还特意顿了一下，学着谷思乐的语气和表情，对着叶初洋挑了一下眉。

　　“你学他做什么！”平时谷思乐叫习惯了，叶初洋也听习惯了，却没想到，这两个字突然从于亦崎口中说出来，叶初洋的心却猛地一紧，脸更烫了。

　　两人打着闹着，很快便排到他们了。
　　刚才俩人一直聊天，没注意，排到跟了，于亦崎才看到两边走过的那些体检过的同学。
　　一个个都拿个棉签按着胳膊。
　　操…………有抽血？？？！！！

　　没错，于亦崎可能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唯独怕打针。
　　他看见抽血的针管眼都直了。

　　“怎么还有抽血啊！！”说实话要不是他还有点包袱在身上，恐怕差一点就要哭爹喊娘了。

　　他战战兢兢地坐上了“抽血大队”的小板凳，两眼瞪大着盯着对面一脸和蔼的护士姐姐——在他眼里此时是要索他命的/魔/鬼。
　　他深吸一口气，两眼汪汪地回头看叶初洋。

　　“别怕别怕，”叶初洋站在于亦崎旁边，倾身抱住他，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毛。“别怕啊，马上就好了。”
　　“唔……”于亦崎怕得浑身发抖，整个人都缩着了。叶初洋握着他的手，发现他已经出了一手的冷汗了。
　　“别怕，小帅哥，眼一闭马上就好。”给于亦崎胳膊擦碘酒的医护姐姐一脸善相，估计这样的小孩儿也见多了，见怪不怪了，也就乐呵呵的，安慰着于亦崎。

　　“姐、姐姐，呼、漂亮姐姐，千万、千万轻点！”于亦崎像是快背过去了，叶初洋已经看到他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了。
　　叶初洋轻笑一声，看着医护姐姐，又看看正沉浸在可怕的抽血管的于亦崎，清了清嗓子，突然大声。

　　“于亦崎！”

　　“啊！”于亦崎被他突然的声音吓了一下，下意识回应叶初洋，扭头看向了他。

　　与此同时，医护小姐姐非常配合，趁着于亦崎分心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猛地把针扎了进去。

　　于亦崎只觉得霎时，臂弯的一块皮/肉/，猛地一凉，什么东西撕/裂/了皮/肤，扎进了血/肉。
　　鸡皮疙瘩从头到脚，又发冷汗从头到脚，几重体验在一瞬间全经历了个遍，他的整个身体/直/直的/僵/住了。

　　“好了，完成啦，小帅哥，压好棉花哦~”医护小姐姐尽可能快的将抽的血抽好，把他的胳膊“还”给了他。
　　“你看，这样就好了吧~” 医护小姐姐笑眯眯地目送于亦崎。“也不怎么疼嘛~是不是呀。”

　　于亦崎抿着嘴盯着叶初洋，叶初洋也看着他。
　　他仿佛看到了于亦崎的两行清泪，从他的脸颊滑落。

　　“好了，已经捂着这么久了，血应该已经止住了吧。”两个人并排走回寝室，叶初洋看着一路像是魂儿都没了的于亦崎，无奈笑道。
　　于亦崎一脸认真，手上还是紧紧/压/着棉/签，有些神叨叨的。“不行不行，我有感应，还没…还没……”

　　哈~？叶初洋被他这番话整的更无奈了，脚下步子因为分心了，一时没注意，就走快了两步。
　　“啊呀！！洋洋哥哥，别走那么快啊，走太快会滋血的！”于亦崎不想被落在后面，立马不满地叫嚷着。
　　“好好好~”叶初洋无奈只能回来扶他，好让他胳膊不“滋血”。

　　“太丢人了吧……”于亦崎抱着胳膊，一路上步伐缓慢磨磨蹭蹭，两眼汪汪沮丧道。
　　“哎呀，没有的。”说实话，叶初洋认为他的自我认知还是很准确的，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加上核心/价值/观的中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的第四个词。
　　他虽然想笑，但是他忍着了。

　　但他盯着于亦崎仿佛打个针都能瘦一圈，脸上的肉都瘪下去了，两眼无神的样子，实在是………

　　“噗！”叶初洋本想转过身去，但是还是迟了一步。
　　他抿着嘴，使劲把那条线下压。

　　于亦崎正空洞的看着他。
　　他连忙正色，“咳咳咳、就是，小于啊，你看，其实呢，谁都会有自己怕的东西呀是不是，我妹妹也怕打针来着，每次一打针就要死要活，都是我陪她去。记得她四五岁的时候，她打针啊，还得咬着我胳膊……”他决定把妹妹搬出来，掩饰一下他忍不住笑出来的事实。

　　于亦崎无力地笑道，“妹妹啊……”

　　果然是妹控吗……
　　于亦崎想到了谷思乐说叶初洋恨不得十句九句不离他妹，是个纯纯的妹控这件事。

　　“洋洋！”两人说话间，身后忽然有人叫道。

　　叶初洋抬头看，不远处，正是谷思乐和王天明。

　　叶初洋看向于亦崎，“看来是他们下课了，咱们刚好碰上了。”
　　“今天是咱们四个第一次一起吃饭，走吧。”

　　“嗯。”

　　叶初洋并没有一个好的家庭，家庭条件不好，父母离异多年，虽然还在一起住，但是每天也是吵骂不断。
　　妹妹叶初然以前也是个很开朗的女孩，长年累月的家庭裂缝，让她现在越来越敏感。而叶初洋从上学开始，就被父母日复一日从不疲倦地严格看管学习。
　　每天严格不变的早上5点起床开始晨读预习，晚上十一点前要做好当天的复习和第二天的一轮预习，一切做完才能睡觉。

　　每次的学校考试更是不能忽视，纵使一直保持着年级的前二十，父母每次也会批评他，告诉他能不能不去跟那些差的比，要跟好的比；跟好的比，你还差得多！
　　父亲叶建文每天只会不断地一遍一遍地否定他，他又脾气暴躁，一不顺心就是回了家对老婆孩子拳打脚踢。妈妈张雅软弱，不敢还嘴只会挨打挨骂，每天叶初洋能看到最多的就是张雅挨了打，再自己从地上起来，哭着忍着去洗衣服刷碗。

　　这么多年下来，父母从来只关心他的成绩，其他的一概不提。二十多年了，甚至连正儿八经的生日，叶初洋都没有过过。他在学校几乎没有朋友，还曾受到过校园暴力。
　　所以他总是异常珍惜一个集体能在一起的时候，珍惜和自己喜欢的人呆在一起，珍惜自己喜爱的每一个人。

　　他在高中以前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是男生，他只是一直机械地活着，活在自己父母的编织计划中，直到高中认识了那个人。
　　那个人打破了他机械的生活，如果说妹妹叶初然是叶初洋一直以来生活的支撑力，那么那个人就是点亮叶初洋生命的人。

　　是他带领叶初洋认识了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生活，他温柔稳重，踏实却也勇敢。是他主动走进了叶初洋的心里，点亮了那盏明灯。

　　那个炽热的夏天，阳光刺得人眼睁不开。蝉的叫声都不那么烈了，外面银杏树叶也都被烤的蔫了。
　　教室里面哪怕开着空调，你坐得久了也保准得/湿一/屁/股。外面像是蒸炉，连下午五六点了，也没几个男生还敢像以前那样抱着篮球冲到操场上，凑着那几分钟也要打一场。

　　这种时候，真不是实在憋不住了，是真不想踏出教室门一步。
　　但是就是那个夏天，有一个人，像是不知道冷热一样，一趟一趟地往7班跑，就为了见一个人一面，跟他说上两句话。
　　叶初洋总骂他傻子。

　　康益铭。
　　叶初洋曾经伏在桌子上，在本子上写了无数遍的名字。

　　算了，过去的就过去吧。
　　叶初洋已经不想再去想过往了。

　　那些年里，叶初洋的生活是暗淡的，是灰暗的、毫无生气的。他在这样的生活里，逐渐学会了隐藏。隐藏自己的心情，迎合他人的情绪，隐藏自己的喜好，不要对他人抱有希望，尽量把自己最大程度地缩起来，只要不暴露给他人，自然就不会受到伤害了；而且哪怕受伤了，因为真心付的不够深，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所以他习惯了离人群远远的。

　　眼前是宿舍的地板，冷白色的光从头顶打下来，他抱着腿，静静地看着面前食堂方桌前聚在一起的四个人。
　　谷思乐和于亦崎正聊得不亦乐乎，王天明拿着手机和对象打着语音电话打情骂俏。

　　不过好像，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与其一直回忆过去活在过去，不如活在当下。

　　。。
　　自从那天四人聚过之后，于亦崎像是尝到了甜头，上瘾了。他开始组织着三四天一小聚，一周一大聚，三天两头不光带着谷思乐李思慕去蹦迪放松，又开始叫着叶初洋和王天明了。王天明中间也瞒着对象去过一两次，叶初洋还是一直没答应。

　　一次次的聚餐喝酒，深夜聊天谈心玩游戏，四个人也都多了些知心，更熟络了。

　　看上去天天开心、天不怕地不怕的谷思乐，其实通过真心话大冒险的强/制/输出，算是被//逼/着，总算是把自己一直藏在心里不愿表达的心思分享了出来。
　　他其实哪有那么大大咧咧，他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很敏感，只是很多时候自己有小情绪的时候，会怕别人嫌自己麻烦，就会藏起来特意装的满不在乎，还会转过头去安慰别人。

　　而且，堂堂185＋的大汉害怕猫咪！！
　　当时得知这个“劲/爆/见闻”的时候，真是把三个人都笑弯了腰。

　　王天明也是，虽然看着天天乐呵呵的一副老好人样儿，会的东西有好多种，又会自己捯饬着赚外快。家里父母亲和蔼可亲，有稳定的对象。
　　但其实他和自己的弟弟关系并不太好还有些紧张，之前上学的时候也被校园暴力过。

　　而于亦崎，看着天天一副富家少爷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也是从小受尽了家里的打压。
　　于亦崎讲述的时候，虽然表情好像很平常很淡然，就好像这些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样。但是，旁人只是听着，也会汗毛倒立的程度了。

　　因为被作为是最有希望的企业继承人，于家对于亦崎的各项要求都很高，为了让他超越其他孩子早接受教育，把出生年份都填早了一年。大到上学小到脸上的一颦一笑，包括身材，也是被家里人/强/制/从小就锻炼健身练出来的。
　　所有东西都严格把控，于亦崎的学习成绩更是直接被拿着当作指标专门去控制。

　　高考放榜后，直到北桦的录取通知下来的时候，家里才总算是放松了对于亦崎的控制。
　　于亦崎对于他经历过的种种，很多都是一句话带过，并没有意向去说的太清楚，多的也就用简单的几句话一概而过。大家也明白其中之意，也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

　　好在现在他们遇到了一起，以前的一切都已经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