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白》冬坠兔

1、魔夜森林

　　“琉璃阁最新出的那个话本你们看了吗？”

　　“述说剑尊和巫医风流史，说剑尊抛下巫医跟宋长使私奔的那个吗？”

　　“是不是那册《我对象跟野男人跑了，身为巫医的我该怎么办？》的话本？依我所见，简直惟妙惟肖！”

　　“胡说八道！”只见迎面走来一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年龄，身着暗黑长袍，紧摁在腰间佩剑的左手彰显着这人是位剑修。那剑通体雪白，古朴的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这剑品级不低。

　　几位议论弟子身处内门，虽说准确消息得不到多少，但小道消息只多不少。他们当即猜出了这位少年剑修的身份，天机门送来学艺的那位弟子。

　　“竟敢妄议尊主，自行去执事堂领罚。”

　　“是，大师兄。”

　　紧随而来的是宗主的关门大弟子长衍，这更加证实了那少年的身份。

　　千里之外，正在穿越魔夜森林的苑夕打了个喷嚏。她顶着一头乱糟糟，挂满杂草树叶的头发从灌木丛中钻出，衣服被刮得勉强避体。

　　“是谁在想我了？嘿嘿，肯定是家里的老头子，我就知道他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这位少女便是最近引起热议的话本的作者夕阳西下，苑夕并不知晓有人因话本受罚，她摆弄着因躲避妖兽而损坏的指路盘叹气。

　　这是苑夕困在魔夜森林的第三天。在这三天中她无数次在想这仙是一定要修吗？要不求求老头让自己去阳界算了，实在不行就在这了结此生。

　　苑夕再三确认指路盘坏掉后坐在地上啃起了肉饼。一个肉饼下肚后，苑夕还是决定找路走出这里，前往覆雪城。

　　太阳高高悬挂在头顶，愈发炽热。前行没过多久，路上便出现了打斗的痕迹。树木灌丛成片的往下倒，鲜血为黑色的森林增添别样色彩，苑夕没走几步就被挡住了路——四处都是尸体，狼妖和人修的尸体布满了空地。

　　苑夕上前仔细辨认，这些狼妖和人修大概一个时辰前死去，尸身已经被魔气浸染，几乎要与黑色的土地融为一体。而狼妖的内丹尽数被刮取，依稀能辨别有些人身上穿着阳界的衣服。

　　苑夕想起出发前老头说过的话：“各宗门一甲子才入魔夜森林，寻常过魔夜者十有八九是走阳人。”

　　“那剩下的十之一二呢？”苑夕至今还记得老头像看死物的眼神。

　　不过一句“自求多福”。

　　苑夕顺着打斗的痕迹往前走，心里祈祷着是走阳人。

　　但还没见着一个人的踪影苑夕便被看守的弟子抓了，瞧着藏青色的衣袍苑夕心里是庆幸的。

　　“四宗二门之人辨认衣衫便可认出，羲和、玉镜、清汉、岚烟四宗分别是赤、白、黄、粉四色，而天机门与太极门则为蓝色和藏青色。宗门衣袍样式与普通衣裳之间的区别总不用我同你说了吧？”

　　苑夕无比庆幸当初让老头教她这些，现在遇到状况也不至于自乱阵脚。

　　“宋师姐，刚刚这人鬼鬼祟祟的在驻地旁偷看。”苑夕双手被扣在身后，那名弟子将剑压在她背后。

　　苑夕环顾四周，这是一支庞大的队伍，在经历一场恶战后任有百来余人。

　　宋疏影发现苑夕身上并无灵气波动不由得心生疑惑。

　　苑夕只见眼前“芙蓉如面柳如眉”之人轻邹眉头，上下打量自己后缓缓说到：“无走阳人指引，你是怎么跨过两界之交的？”

　　“什么是两界之交？”苑夕装傻充楞。

　　“你是怎么来的？”宋疏影见苑夕不像说谎，便继续问到。

　　“几天前我在一个院子中醒来，然后发现自己不记得事情了。身体无大碍后，救我的人拿着一个珠子让我握着，等珠子发出红光他就让我往这边走。”苑夕解释到。

　　宋疏影对一位弟子点头示意，那人拿出一颗黑色的珠子让苑夕拿着，珠子立刻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苑夕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扣着苑夕的弟子见状松开了她，向她解释到：“红光代表你可以吸收太阳散发的灵力，可入羲和宗。若是白色则入玉镜，黄色与粉色分别可进清汉宗和岚烟宗。”

　　“那你们是哪个宗门？”苑夕打算将失忆人设贯穿到底，让走阳人带她进入过魔夜森林，入覆雪城。

　　这弟子也是个话痨，话匣子彻底关不上了。

　　“我们哪个宗门也不是，我们是太极门的人，游走两界之间，大家都称我们为走阳人。世界混沌之初半阴半阳，一半永远是黑夜，一半永远是白昼。当时正处魔族侵犯之际，为了抵御魔族入侵，也为了让黑白交替有序，当时的修仙者在黑白交界处开辟异时空，将魔族赶入其中封印。但封印魔族后意外横生，本将融合的地方背面相贴形成正反面，而魔族就被夹在中间。我们处于背面，便是阴界，另一面则是阳界，当时斩界线时还出现的意外便是两界的灵力都被我们阴界吸过来了，阳界之人不能修炼，但分界时有修仙者处于阳界，也有凡人处在阴界，所以我们走阳人便孕育而生——将能修炼之人带回阴界，不可修炼之人送往阳界。哦对了，两界交接之处是有守界人的，就是救你之人，我们称其为巫医。”

　　“那入太极门有什么要求吗？”这个苑夕是真不知道，老头并不是什么都跟她讲。

　　这名弟子立即挂上了严肃的表情：“我宗修无情道，能修此道者皆可入我宗门。”

　　苑夕很震惊，并不明白为什么当个走阳人得断情绝爱。

　　见苑夕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那弟子轻笑出声：“我们走阳人都是从小培养的，四岁以上的修者就算天赋再好我们也是不收的，所以你想进也没机会了。对了，我叫宋汀，宝木宋，岸芷汀兰的汀，你呢？”

　　“我叫苑夕，山雨欲来风满楼，鸟下绿芜秦苑夕。”苑夕伸出右手和宋汀一样握紧拳头，在空中相撞。

　　太阳稍往西偏移半分，众人便动身出发。

　　“你知道魔夜森林为什么是黑色的吗？”还没出发宋汀就忍不住要说话。

　　“为什么？”魔夜森林是界线与阴界的天然屏障，想要真正前往阴界，一定要穿过魔夜森林。出发前苑夕怕自己跨不过去还特意寻了些书籍观看，她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这还是要溯源到驱魔一战，当时尸横遍野，魔气漫天，黑乎乎的一片。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还世人一方净土，当时的先祖决定将其封印起来。因为没有很好的容器，而这片森林又刚好长在这里，所以魔气就被困在了这里，长年累月下原本绿油油的森林就变成了乌漆嘛黑的模样。”

　　苑夕点头示意表示自己知道了，不仅如此，她还知道魔气惧怕太阳，一般在夜间活动，晚上会攻击修行者。

　　“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赶路吗？而且这么着急为什么不用飞行法器？......”

　　因为晚上很危险，因为魔气在头顶根本飞不起来......

　　一路上宋汀嘴巴讲个没停，苑夕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靠近她们，因为宋汀实在是太能讲了。

　　“这就是覆雪城了。”宋汀指着前方巍峨的城池告诉苑夕。

　　在走阳人的带领下，一路顺遂，在太阳还露半个脑袋时进入了覆雪城。

　　覆雪城城如其名，常年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一行人在宋师姐的带领下走了进去，苑夕默默的裹紧进去前走阳人分发的棉袄，覆雪城真的很冷，寒风刮得脸生疼。

　　“宋少使一路辛苦，今年从阳界过来的人似乎比上一批多了不少啊。”

　　“城主客气了，这是我们分内之事。”每百年不得不进行的一场交际对宋疏影而言十分痛苦。
　　她听着城主弯弯绕绕的讲着每百年来都要重复的事情，应下让覆雪城先挑些人留下。

　　苑夕在后面即看不见前面的情景，又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只好跟着宋汀咬耳朵。

　　“这城主老狐狸了，每次都要先挑些人走，到时候要是选你你可别跟着走啊，羲和宗比这强百倍不止。”

　　“要是我没被羲和宗选上怎么办？”

　　“那就去天机门试试，那地可好了。”

　　“行啊。”

　　夜幕降临，城主府灯火通明，城主给一行人接风洗尘。酒过三巡，城主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各位远道而来，余某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容，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余某人一定带各位欣赏我覆雪城大好风光。”他仰头喝下杯中的酒。

　　“哈哈哈哈，城主客气，要是可以的话我们也想多留几日。”

　　“这何尝不可？宋少使你说是吧。”余城主看向宋疏影所在方向，她点了点头。

　　次日出发时，苑夕就发现队伍中少了许多人。她跟宋汀在飞船停泊处告别：“宋兄，我们有缘下次见。”

　　宋汀递给苑夕一个乾坤袋：“多谢道友不嫌在下聒噪，这就当谢礼了。”

　　苑夕没有推脱，拿着乾坤袋踏上开往羲和宗的飞船。

　　船上已经聚集了许多来这阳界之人，他们谈论没有手机真的很无聊、对世界上有修仙这件事表示震惊、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等事。

　　可苑夕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记自己从阳界来，向当初向往修仙一样期待着没有修仙世界的阳界。

　　“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的痕迹会逐渐被抹除，失去来处，亦无归处。狗狗，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可悲的事情吗？大道虚妄，所求为何。”苑夕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响起了老头的话。

　　飞船很快就起飞了，苑夕靠在船沿听着风声四起，看着船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