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十二女的兄控日常（清穿）》秦典

5、第五章

　　新生婴儿的脏腑极其空虚薄弱，不能用重药和猛药。

　　而太医配制的药药性也不能偏，如果药性太偏，小孩子的身体承受不住，就会成为致命的霸药。

　　所以无论是乱添药材，还是强加药性，都是极危险的事。

　　宫里那么多夭折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这个原因，德妃也夭折了一儿一女，四阿哥不信她不知其中厉害。

　　从德妃宫里出来，四阿哥就去了承乾宫看佟佳氏。

　　佟佳氏这几日身体好些，正在给还在病中的太皇太后抄录佛经，她看四阿哥心神恍惚，答非所问，便搁了笔轻声问道：“今儿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四阿哥没说话。

　　这件事可大可小，若敏敏无事还好，如果不幸有个万一，以现在太后和康熙注重子嗣的态度，永和宫上上下下都难辞其咎。

　　德妃终归是他生母，打断骨头连着筋。四阿哥想了想，觉得此事不宜宣扬。

　　只能由他私下解决。

　　“儿臣无事，只是觉得额娘身子刚刚好些，就这般不眠不休抄录佛经，担忧您会旧疾复发。”

　　佟佳氏见他不愿说，以为又是外面的人私下闲言碎语被他听见，心里不愉悦，遂开解道：“君子立于世，当心胸豁达，你无需在意他人的言语和目光，只要额娘知道你不是外人所说的那般便好。”

　　德妃是宫女出身，身份低微，四阿哥出生就被抱到她宫里，幼年时这孩子并不太懂养母和生母的区别，只当她就是他的母亲，对生母德妃有些疏离淡漠，以至于导致宫里那些爱嚼舌根的妃嫔宫女太监私下说他趋炎附势，看不起生母出身。

　　“儿臣晓得。”年岁稍微大些，四阿哥终于发现德妃和佟佳氏的不同，只是那个时候有些东西已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佟佳氏微微叹气：“你啊，就是太懂事。”

　　她记得四阿哥刚会走路那会还很活泼好动，每日带着小宫女小太监在院里跑来跑去，玩累了就撒娇耍赖躺在她怀里不下来，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变得越来越严肃板正。

　　四阿哥似乎不太想探讨这个问题，直接转移了话题： “额娘今日就歇歇吧，剩余那些儿臣带回去抄录。”

　　佟佳氏对他越好，越显现出德妃对他的冷淡。

　　也让他曾经的那点期许显得如此可笑。

　　“好好好，额娘不说了……”从奶娃娃养到这么大，四阿哥什么脾性，佟佳氏最清楚，他既然不想说，任谁也问不出所以然。

　　四阿哥起身上前去拿那些未抄录的佛经，佟佳氏连忙摆手道：“快放下快放下，这佛经是额娘要给两日后宗庙祭拜用的，不能让你们小辈代为抄录。”

　　“宗庙祭拜……不是要等到重阳吗？”四阿哥有些惊讶，他有记忆以来宗庙祭拜都是在重阳节那日。

　　佟佳氏忧心忡忡地道：“是小祭，老祖宗病情有些严重，太后她老人家是想借此小祭祈求列祖列宗保佑老祖宗能早日病愈。”

　　四阿哥沉默起来。

　　太皇太后那病来势汹汹，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苦无对策，太后估计也是没办法了，才在重阳祭祖之前先行小祭。

　　四阿哥豁然明白德妃那么着急敏敏好起来，甚至不惜要给敏敏换药的用意，她是准备两日后让敏敏去给太皇太后祈福祈寿。

　　先前敏敏去祭祀祈福便不下雨之事让德妃颇受太后好感，前几日康熙还让人送了赏赐去永和宫，对德妃是称赞有加。

　　这些虚荣似乎已经让她不管不顾。

　　她竟然都不想想，若是老祖宗真没熬过去，敏敏以后该如何在这宫里自处。

　　这个女人到底拿孩子当什么？

　　对他不冷不淡，他能理解，毕竟他没承欢膝下，可敏敏生下来就养在她身边，为何还是如此冷血无情？

　　四阿哥不觉想到六阿哥还在的那些年，那是他第一次在德妃脸上看见母爱，那种拿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感觉，是他终其一生也无法在她身上得到的。

　　那时候他就明白，生母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称呼。

　　无关远近亲疏。

　　他如今已经不在意，就是可怜敏敏那么小没有母爱，还要受其迫害。

　　四阿哥眼前浮现出敏敏抓着他衣襟泪眼汪汪的模样，他下意识说道：“额娘您能也养敏敏吗？”

　　佟佳氏一愣，她似乎完全没想到四阿哥会说这话，“难得你有想要的……”

　　自他记事，知晓她不是他母亲，她便再也没听他向自己要过什么。

　　不论是香甜可口的点心，还是爱不折手的小狗崽，他哪怕是再想吃，再想要，他都没同自己开过口。

　　这是他记事之后，第一次和她提要求。

　　那一瞬间，佟佳氏几乎什么想答应他。

　　“你入学堂也有两年，师傅可有给你讲过诗经里维雀有巢，维鸠居上的意思？”

　　四阿哥摇摇头，皇子必学的四书五经，他只学完了大学和论语。

　　佟佳氏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给他讲解了：“这句诗的意思是喜鹊含辛茹苦筑成了自己的窝，鳲鸠却过来强行霸占和居住。”

　　四阿哥本就聪慧过人，自然是一点就通，他微微垂首道：“儿臣明白了。”

　　头脑一热就脱口而出，也没想想佟佳氏再要了敏敏过来养，别人会怎么说她，德妃又怎么想她。

　　“对不起，是儿臣异想天开了。”

　　这个娇小，体弱多病的女人已经给了他那么多不该属于他的东西，他不该再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看他如此沮丧，佟佳氏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她身处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若是一步走错，那就是步步错，这宫里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笑话。

　　她一人无妨，可她身后还有佟家……

　　佟佳氏伸手摸摸四阿哥的头，微微叹气，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她。

　　隔日，四阿哥翘了早课，带着小太监苏培盛早早等在太医院门口。

　　来太医院取药的是小安子。

　　他急匆匆的，显然是敏敏今早就断药了，着急取药回去。

　　张太医怕弄错量，每味药都是掂量又掂量，两副药配下来耽搁不少时间，等小安子从太医院出来，同样等在外面的桂嬷嬷都有些望眼欲穿。

　　她等小安子走到转弯处，直接撞了上去，然后两人双双倒下，小安子手里的药包也掉在了地上。

　　小安子见撞倒了人，也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吓得爬起来跪着连连请罪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桂嬷嬷躺在那里嗷嗷叫：“我的老腰啊……小安子你怎么也不看路，这要是冲撞了其他主子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趁小安子不注意把地上那包药换了。

　　小安子听出是桂嬷嬷的声音，这才敢抬起头，他紧张地道：“桂嬷嬷？你没事吧，都怪奴才不长眼没看路，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他连忙扶起桂嬷嬷，心知要受罚，惶恐之下竟也没想起去捡掉在地上的那包药。

　　“若不是急着去给娘娘取养身用的药，定要带你去凌管事那里说道说道，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桂嬷嬷成功换掉敏敏的药，并不想多生事端，口头训了小安子两句，拍拍屁股进了太医院。

　　桂嬷嬷一走，放下心里大石头的小安子终于想起了敏敏的药，他刚要弯腰去捡就被人一脚踩了下去。

　　小安子看看地上被踩的稀碎的药包，又看看一脸茫然的四阿哥，简直欲哭无泪：“奴才给主子爷请安，主子爷吉祥。”

　　“这是？”

　　四阿哥轻轻抬起脚，一脸的无辜。

　　苏培盛低眉顺眼地跟在四阿哥身后，他微微侧身偷偷瞄了一眼四阿哥，不觉感叹他家主子演技精湛。

　　小安子跪在地上，一边用袖子给四阿哥擦鞋，一边回道：“奴才该死，是敏格格的药，奴才不甚掉了地上……”

　　四阿哥收回脚，似乎颇不悦地道：“如此不小心，还不快去让张太医再配两副拿回……”

　　话说一半，四阿哥想起桂嬷嬷还在太医院，担心小安子又着了那老东西的道，连忙改口道：“算了，我同你一道过去。”

　　小安子又惶恐又无措，等四阿哥走远都还没反应过来，还是苏培盛好心提醒道：“别发呆了，快起来跟上。”

　　“啊奴才奴才这就去……”小安子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跟过去。

　　苏培盛嗤笑道：“傻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进门，正好遇见匆匆出来的桂嬷嬷，她惊讶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奴才奴才……”小安子一哆嗦，话都不知怎么说。

　　苏培盛看他太可怜就替他回道：“回桂嬷嬷，刚刚我家主子爷不甚把这位小公公取的药踩坏了，主子爷已经进去让张太医再重新配制，您就莫恼火他了。”

　　小安子想点头，又觉得不能点头不妥，便像个斑鸠一样缩着脖子藏在只有八九岁的苏培盛身后。

　　桂嬷嬷心里气的吐血，还不能发作。

　　她有心再调换一下敏敏的药，但是昨日王太医给她配的药只有两幅，四阿哥现在在里面，她又不能进去再让王太医重新配药……

　　最后，她只能回去和德妃请罪。

　　德妃听说是四阿哥横插一杠，让她的计划落空，气急之下打翻了一套上好茶具。

　　“就知道给本宫添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