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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故人 ...

  •   回到忘机殿,季物华用过午膳饭后,又技痒。
      再此命人风风火火摆好箭靶与一摞摞羽箭。

      沉思半刻,目光扫视四方,一时兴起命人移开箭靶。
      旋即捉起一位皱皮皱脸的老太监,头顶柿子,当活生生箭靶。
      看着他脸色铁青,两股战战,如风中落叶。

      季物华甚是愉悦,瞇眼,拉弓,准备——
      “住手!”孟秋跨步上前,身姿笔直,如同铜墙铁壁,阻挡季物华动作。

      他神色严肃,低喝道:“殿下,已非幼童,不可将性命当作儿戏之事。昔日你悲天悯人,体恤下人,最看不过眼皇室子弟欺凌弱小,无时无刻不失君子之度,今日为何如此鲁莽残忍?”
      季物华冷笑,声线透露三分委屈,七分责备,“登赋哥哥,你从未对我展露怒容呵斥,如今为了这群蝼蚁,竟以下犯上?”
      从重生起,季物华就决定以为真面目见人,纵使在孟秋面前,也不愿隐藏嗜血成性,有仇必报的性子。

      手持弓箭,越过孟秋肩旁。
      对准老阉人浑浊眼珠子,“你再不让开,我便毁了他那对眼珠子。”
      闻言,那老太监吓得屁滚尿流,狼狈万分,嘴里直呼,“饶命啊,饶命啊,殿下乞求饶了奴才狗命!饶了奴才狗命!”
      四周宫人不敢直视,纷纷垂首,屏息静气。

      季物华眼神微凉,“委实聒噪。”
      孟秋蹙眉,钉住原地,依旧拦住。
      “属下不知,此人到底触犯了何等规条,以致殿下苦思法子折磨,但微臣应直谏上司,不可任由其犯错,若想取他之命,就踏过属下这具低贱身躯吧。”
      季物华心眼如针孔,略有几分沾酸吃醋,“你与他素不相识,为何如此维护他?”
      瞬间,在众人还未反应之时,将弓箭移向孟秋额心。
      季物华与孟秋四目相投,波澜暗涌。
      “若真拦住,你可会死的哦。我的登赋哥哥~”

      孟秋稳定如山,不为所动,心里百味杂陈。
      再次重遇相处,短短几个时辰,殿下行为怪异癫狂,杀人措手不及,宛如修罗再现。
      原本宫殿里盛传的谣言,他半分也不曾相信,如今……

      季物华持箭对准孟秋那亮如星辰的明目,箭头锐亮森冷,如勾魂棒,随时挥下。
      孟秋心底哀凄,缓缓闭上双目。

      千钧一发之间,还未反应之时,季物华以速雷不掩耳之势,疾移几寸,羽箭从孟秋耳边飞掠擦过,直直射向身后那位五花大绑的老太监。
      顿时,惨叫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老太监那鲜血淋漓的耳朵,在地上微耸动,使人望而生畏。
      周边的宫人心有戚戚,如临深渊,背脊发寒。

      季物华舒畅心欢,笑脸如花,赏心悦目,放下弓箭。
      “来人,松绑吧,将这狗奴才贬去喂猪栏,接下来……”
      季物华环绕四周,不怀好意道:“轮到何人呢?有谁自告奋勇,前来助兴?本太子重重有赏。”
      四周宫人不约而同,伏拜磕头连连,哀哀饶命。

      “殿下若想玩闹,属下愿舍身捐躯。”
      孟秋环顾四周,再次出声,脸色沉郁,跪下道:“乞求殿下释放无辜之人。”
      季物华定定看着孟秋,那正气凛然的目光,刺痛他的眼,他的心……

      稍微避开注视,季物华仰天而望见,幽幽叹息。
      “孟侍卫有此雅兴,本太子也不好严拒,你们俱退下,不必打扰我们玩闹欢乐。”
      语毕,宫人俱如上断头台,随后如获大赦,死里逃生一般,急急退下。
      须臾,唯剩二人。
      寂寂庭院,萧萧落叶,萦绕肃杀。

      “孟侍卫有何妙法,博取本殿下之乐?”
      季物华将箭靶设上,动作利落,丝毫不像养尊处优的姿态,更像久经沙场的将领,再熟练调整弓箭。
      孟秋一时看呆,眼含疑惑之色,转眼即逝,垂头耿直道:“属下愚钝,并无妙法,任凭殿下处置。”
      季物华走上前,宽袖荡荡,青丝倾斜,撩过孟秋俊颊。
      他低头,孟秋抬头,互相凝望,彼此近在咫尺,气息缠绕。

      季物华将弓箭递给孟秋,若无其事,展颜道:“登赋哥哥,不如授我箭术,追忆儿时,重温旧梦?”
      “殿下已青出于蓝胜于蓝,属下毕生本领早已传授,并无绝佳可授了。”
      季物华牵住他手,摇摆道:“登赋哥哥,你何必与我置气?你该晓得,你一直在我心中是……不可翻阅的高山峻岭。”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夏朝武将大有良才,若殿下想拜师学艺,提升战术,属下可推荐。
      季物华愤恨幽怨,这傻子就没半分柔情蜜意,榆木疙瘩。
      我想谈情,他却总是跟我人生哲理,不然便是公事公办的口吻,真是气死人。
      季物华为了稍微安慰他,只好再次自力更新,天真无邪笑道:“登赋哥哥若是不肯跟我玩,我便命适才的宫人相伴。”
      孟秋仍未历尽沧桑,尚年少,易喜形于色,顿时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踌躇半响,才点头答允。

      孟秋小心翼翼从后环住季物华,覆住他拉弓的小手,一板一眼教授持弓、拉弓,射箭等秘诀。
      季物华故意佯装使不出力,让他包住小手,再假装放箭时,受不住冲击而脱弓,往后摔倒,直摔孟秋怀里。
      两人双双跌落泥地,满身泥尘,脏头污脸,甚是好笑。

      季物华趴在他温热宽膛上,小脸粘有泥尘,脏污污,小鸟依人一般,软绵绵道:“登赋哥哥,好久没与你如此亲近,我好生欢喜。”
      孟秋身体僵硬,两手不知摆放在何处,意图起身,略微不自在道:“殿下,请起身,若让外人瞧见,成何体统?”
      “我似乎扭伤了,起不来。”季物华气定神闲,胡乱诓言。
      孟秋惊恐万状,连忙起身,意图扶起季物华,却又生怕碰触几伤处。
      情急之下,焦急出声道:“殿下恕属下冒犯了。”
      便一把将季物华横抱起来,直冲忘机殿,命宫人宣太医。

      季物华躺在榻上,心有暗叹,不舍离开那怀抱,又不想穿帮,连连拦住他。
      “涂药酒便行了,你替我涂吧。”
      可是孟秋却万分反对,“殿下是万金之躯,岂可敷衍了事?”
      转头对着左右侍立的宫人下命道:“还不快快请太医前来诊治?”
      季物华连忙拦住,好说歹说,费尽口舌,才让孟秋打消念头,可惜意图肌肤之亲的策略,最终还是以失败高一段落——

      “属下乃是武夫,粗手粗脚,生怕弄伤殿下,稳阵起见,还是命小太监服侍吧。”
      语毕,孟秋连忙拉过一名小太监,千叮万嘱,如何用药酒推拿伤员之处。

      季物华死心不息,正思量如何屏退众人,好二人世界。
      不期殿外有吵闹推撞之声,迷迷糊糊传来似乎有争吵矛盾。
      季物华趴在榻上,招人询问:“发生何事?”
      宫人战战兢兢回答:“回禀殿下,大周七皇子在殿外求见,不肯离去。”
      季物华正泄气孟秋不解风情,恰好有人硬是往枪口上撞。
      披衣出殿,不顾孟秋劝解,还未忘佯装受伤,跌跌碰碰走出殿外。

      宫人连连拭汗,焦急道:“付殿下,莫为难奴才,太子殿下确确实实下令,任何人等也不相见,请回吧。”
      少年眉清目秀,与季物华外貌年龄一般无二,大约是十二、十三岁。
      对于三番四次的拦阻,怒意横生,指责道:“本皇子与殿下情同手足,宛如骨肉至亲,从未拒见,可从苏醒后,便屡屡谒见,每每拒于门外,定是你们这群狗奴才,从中作梗,还不快快通报,不然让本殿下见着了太子,有你们好受!”
      季物华一来,便瞧见付浮世颐指气使,宫人骂得狗血淋头。
      前世到底自己是眼瞎到无药可救,才会觉得眼前的人真性情?

      “浮世兄莫怒,此乃本殿下命令,无需为难宫人。”
      季物华将慈悲为怀那一套搬出来,换上了和颜悦色,如同昔日一般无二。
      “若有任何不妥,也是本殿下的不周之处。我重伤刚痊愈,小伤又不断,连行动也不便,近日委实倒霉,才闭门不见客。”
      付浮世循声看向徐徐而来的人,大悦道:“物华,你为何这么不小心?可有大碍么?稍后回去,我便去抄经诵佛一万次,以求你早日痊愈。”
      季物华微微含笑,拢袖道:“好啊,浮世兄的字迹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真令人赏心悦目,若是朝成佛经,定是一大收藏品。本殿下翘首以待,请务必完成之时,取来览目。”
      付浮世笑容僵硬,懊恼不已,为何季物华会答应?
      按照他性子,不应先感谢对方一片真心诚意,随后拒绝,心领便算了?
      季物华将一切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对此人虚情假意也了如指掌。
      毕竟前世的仇人,除了付浮舟之外。
      这位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也功不可没!

      去到殿内,付浮世见到孟秋站立一旁,便大惊道:“孟侍卫何解在此?你不是在当巡宫守卫吗?”
      季物华腹中冷笑,果然这小人前世便对孟秋的行踪知情,却隐瞒不告。
      每每当自己询问他是否知晓孟秋近况,便诓言孟秋当御前侍卫,吃香喝辣,好得不得了,简直乐不思蜀 ,弄得自己心灰意冷,牵肠挂肚,却又不敢去迁人调查,以致被小人糊弄过去。
      如今,看来他根本不愿孟秋过得好,恨不得孟秋潦倒。
      明明是流着同样血脉的大周人,却如此冷酷无情。

      孟秋垂首不语,提醒季物华要涂药酒,便告退。
      “浮世兄为何得知他在当巡宫侍卫?你之前明明曾与我提及,他在御前当侍卫,备受重视啊。”
      季物华佯装不知,撩袍坐下,由听雨斟茶侍候。
      付浮世脸有恐色,假笑道:“我也是刚知,孟秋在当巡宫侍卫,这不是火速前来相告么?”
      茶杯碧水荡漾,清香渺渺。
      季物华遂举杯,缓缓品一口,笑而不语,似信非信。

      付浮世总觉得今日的季物华笑里藏刀,宛如老狐狸,深不可测,难以看透。
      若非伤员未愈,以致心情不佳,寻人发泄?
      付浮世试探道:“听闻近日,你雷霆大怒,严惩了不少人等?”
      “的确小惩大诫了不少闲杂人等。不过,皆是那些下人不知礼数,懒散怠慢,笨嘴笨舌,才招祸上身。”
      季物华波惊不澜,继续补充道:“也许,我寻常从未惩罚过他们,心慈手软的性子深入人心,才会一下令刑罚,便招来不堪的谣言,实属夸大其词。”
      付浮世思量一番,也深觉有理。
      他们三人乃是青梅竹马,曾为伴读,各自熟悉彼此秉性,他也深解季物画的妇人之仁,并不像宫殿所盛传的谣言如今可怖!
      不过,若是谣言越加剧烈,对季物华登位不利。
      他全靠依仗季物画的扶持,才可在异国他乡立身,求得三餐温饱,享荣华富贵,无人可欺凌。
      若季物华此时此刻倒台了,对他有弊无利。
      最少也要他回国后,季物画才可倒台。

      思量一番后,付浮世遂语气心肠,发自肺腑地劝告。
      “物华做事也该稳妥一点,莫找人话柄,毕竟对你日后登位不利。何况你的父皇向来严格,若有风声传入他耳里,再遭小人搬弄,加油加醋,后果不堪设想。”
      季物华颔首道:“浮世兄所言甚是,我铭记在心,日后定三思而后行。”
      两人再各怀心思,叙旧一番,茗茶对弈,谈诗论画。
      眼见季物华并无不妥,付浮世便误以自己多心,遂不做叨扰,辞别归去。

      临辞别,季物画提出约定八月十五,泛舟湖上之约,以赏湖光山色。
      付浮世不疑有诈,便爽快答应。
      季物华看着他离开后,再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落下巧妙一子,眼底涌起狡猾阴险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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