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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破晓时分,空气中还带着一点湿润,天微微的亮了,还不到早醒的时候。细白的手臂揽起重叠的帘帐,借着朦胧的日光打量了一眼身旁的人。屋子里披金裹银,处处宝嵌玉琢,非凡的富贵掩盖不住浓郁的气味,昨夜吃醉酒,欢爱时当真不怜惜人。

      哼。

      江夕月心里不满,把放在腰上粗粝的掌拿开。那人倒是警觉,俊朗的眉目在睡梦里蹙起。做的次数多了,她的胆子也更大了。以往都得扑上去哄着,今天也懒得管。

      明知吵醒了他,江夕月自顾自下床,穿起衣服拢好发髻,借着稀薄的晨光走出屋子。

      宁远侯府是陆承渊主事,院子所在也是风景最佳。晚春诸花竞放,廊下摆着海棠杜鹃,都是嫣红的血色带露的颤抖。

      走出来才发现腿酸,动作间里头疼得厉害。夕月把手放在小腹上揉了揉,忍过刚开始的不适,吸一口冷冽的空气,趁早出了院子。

      下人们都陆续醒了,日头越升高,里外就渐渐忙碌起来。承恩院出来就是一方花湖池塘,鸟雀在林木间啁啾,锦鲤在塘里翻覆。江夕月心情说不上好,坐在晚香榭里吹着晨风,似乎这样就能带走心里的郁闷。

      耳边响起哎哟一声,她睁开眼,几个侍弄花草的丫鬟站在石子径上呆愣。夕月眼眸淡淡地瞧着,为首那个叫晴玉的笑了笑,带着几个人走到台下,屈身行了个礼:“夕月姑娘。”

      江夕月坐在廊靠上微微点头,也没有起身,看上去很是冷淡。有两个丫鬟看她这模样,脸上很是不屑。江夕月看在眼里,心想你要是小腹似鼓锤,也不会对人有好脸色。何况她面具戴久了,总有想卸下来的时候。

      晴玉很恭敬,两步趋奉上来,含笑道:“姑娘怎么坐在这里,早起天冷,仔细凉着。”

      江夕月道:“我没旁的事情,在这里坐坐罢了,你们有事就忙你们的,不用理我。”

      晴玉微笑着道:“方才经过承恩院,听到里头大呼小叫的,姑娘怕不是得回去?”她看了看天色,揣度着道,“二爷怕是要起了。”

      起没起她当然知道。江夕月心想,这是拐着弯提醒她,既然当了人家府里的侍婢,有些事情就由不得自己做主,她们这些侍弄花草的尚且没有偷懒的时候,她不过一个贴身伺候的又能清闲到哪里去。

      晴玉带着人走了,她倒是恭谨,领着的那几个却不是吃素的。走远了只当她听不见,借着清风拂过来的音,江夕月听见她们议论。

      “不就是伺候二爷睡过觉,谁不会似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也得二爷心里有她才是。”

      “人家原来是正经官家小姐,不是父兄没落了能来咱们府里当丫鬟?那一时端着放不下来也是有的,何况二爷喜欢她,谁能说一句不是?”

      “二爷喜欢的人多了去了,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转头撂开的不在少数。她又不是已故的夫人,哪里来这么大的气派?”

      一阵纷纭惹得江夕月心头更气闷。敢情她一个现代人落到此番境地,救父卖身,当着人家的丫鬟看着人家的脸色,日日殚精竭虑还不能有几句怨言了?默默把这些帐全都算在陆承渊头上。

      等着吧,宁远侯爷被杀,侯府抄家的日子不远了。这会儿把自己当成有头有脸的丫鬟,明日就是不知归处的阶下囚。镜花水月终须散,谁又比谁高贵些?只可怜她一介清白之身,被一个将死之人看中,为求苟且不得不屈己逢迎,如今只得再为这碌碌之身求一个稳妥才是。

      日头高了,日光渐渐刺眼起来。一阵雀鸟从紫薇扑腾到琼花树上,江夕月福至心灵,要不求那将死之人把自己放出府去?

      还没想好,那头一群小丫鬟七七八八跑来,叽叽喳喳地叫着:“哎哟夕月姐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二爷在屋子里发好大的火,快回去伺候吧!”

      宁远侯爷身份尊贵非比寻常,陆承渊手握兵权不可一世,日常在外头眼见也是千恩万谢的,没有回到家里还让自己不快的说法。

      江夕月带着一身冷气回到上房,里里外外跪了一大摊。喜怒无常是上位者的特权,不小心伺候着就是一阵棍棒无情。

      江夕月小心翼翼走进去,里头听得娇美清甜的嗓音传来:“二爷,奴婢伺候您不好吗?”这声音过耳引来一阵浑身战栗,她迈开的脚不由顿住,想做原地后转离开此地。不愿以身邀欢者如她,陆承渊三天两头就逼她侍寝,看她心不甘情不愿还要问:“怎么,伺候我你不高兴?”

      能把位高权重者哄得开心,自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别人巴不得有这种机会。能陪陆侯爷春宵一夜,使劲浑身解数勾引的不计其数,陆承渊见惯大小场面,多年来唯一留在身边的就是这个凝烟。

      因着酷似侯夫人的长相,凝烟在陆承渊心里别有位置,夕月无意也不敢去争这份荣宠。

      可是她不想争,偏偏有人要她争。

      陆承渊眼眸一闪,察觉到她回来了。为了眼前这张容颜,他露出难得一见的温和,伸手把凝烟扶起。娇俏美貌的人儿只是伤感,陆承渊安慰起来:“烟儿,你身子不好,先回去歇着。”却又把夕月呼喝进去。

      江夕月讪讪,一进一出间惹来多少侧目,不由恨极了里头那人。陆承渊却不在意,伸展胳臂等着她伺候穿衣。

      “哪去了?”赤罗衣,革带,配绶,一层层地穿好,陆承渊坐在椅子上等她束发。看她动作之间乖巧伶俐,敛着眉目清秀如画,火气消了便来发难。竟敢把陆侯爷抛在床上独自醒来,谁给你的胆?

      “二爷前几日说想吃新鲜的海棠糕,奴婢出去看看海棠而已。”找借口她最有一套,挑错亦是挑不出来的。

      陆承渊冷笑一声:“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了?”

      “二爷这是说的哪的话,二爷日理万机,想吃什么都得是最好的。这说小了是为二爷尊贵,说大了那是为家国和睦,奴婢哪敢不尽心呢?”几句话轻轻巧巧,化怒火于无形,便是陆承渊也无话可说。

      江夕月是看过书的,最知道陆承渊这人的脾性,是以摸着性子答话,从不惹陆承渊生气。只可惜她不知,她越是滴水不露,陆承渊的兴致就越浓厚。不然只是求上府的落魄女眷,如何能在他身边一待半年,由洒扫丫头变成通房侍婢,竟至于如今夜夜难以割舍。

      早上醒来不见她,他心里就很不愉快。跟江夕月待在一起,有时他竟能忘记亡妻的遗影,仿佛整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全身心都投入进去。而不是心中空洞,惦念着逝去的人醉酒伤怀,又做出些放纵情/事,令自己酒醒后自厌至极。

      “后日要去北府巡查,你收拾一下,跟着一道去。”既然用起来方便,陆承渊不会委屈自己。倒是江夕月听到这话心里着实喊屈,她究竟做错什么了要时时刻刻不离这尊瘟神?

      有苦难言,还得谢恩,旁人看她心里嫉妒,还以为这贴身伺候的差事好当。一去北府至少也得月余,朝夕相对真的不会出事?夕月很担心。

      送陆承渊出门后,江夕月回到自己的小院里。离承恩院很近,离仆人院不远,夹在下人跟主子之间——还是陆承渊的主意。不是看过书知道这人当真恶劣,把自己看成个主子,一时嚣张起来,来日他就能叫你跌进地狱。

      翻脸不认人起来,比谁都快。

      宠爱不过是一时新鲜,他心里只有逝去的亡妻,那位叛国谋逆的宰相府千金,“香消玉殒”了十年的苏挽弦。

      回到院子里,翠袖迎上来,日头毒晒着,两步路走得她脸上冷汗涔涔。

      “夕月姐姐!”翠袖在台阶上扶住她,一看如着霜的表情,连忙搀进里屋。关上门一瞧,褪下来的纨裤上血迹点点。

      “这……”翠袖呆了,捧着裤子不知作何处理,这几日不是姐姐的小日子呀。

      江夕月又羞又气,一拉被子盖在身上,出口赶人:“我要休息了,没事不要打扰我。”老娘不伺候了,爱谁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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