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修罗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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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时候上来的，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许之兰大脑一片空白，呆愣间看到太子无奈的神色，手忙脚乱地跳下床，舌头缠住解不开，她想解释，太子却摁了摁眉心说：“此事不必再提。”
“孤记得，昨夜许典膳似乎说了要做辣子鸡丁、酸辣黄鱼羹和麻辣肉片？”李献拢眉，面上浮现疑惑。
太子在外表现得淡雅崇高，可不像是会碰这样辛辣刺激菜肴的人，许之兰当时没细想就说了出来，太子也在病中没设防，她好像在无形中透露出了他的真实模样。
许之兰心跳如雷，握紧了腰间的碧丝绦，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坦然道：“这是微臣最喜爱的菜肴，一时情急就说了这三道菜。”
说到这里，许之兰的语气转为愧疚，略带几分惶恐：“殿下应是不喜的，殿下恕罪。”
“原来许典膳喜辛爱辣？”李献故作惊奇，又说：“既如此，许典膳做一回这几道菜也无妨，算是全了你这份心意。”
到底是谁喜辛爱辣谁清楚，许之兰静默许久，暗叹太子装模作样起来真是比戏班子里角儿的还厉害。
“殿下，温大夫这里没有鱼肉，是回宫再做吗？”
“附近有农家，或许会有野市。”
许之兰又担心地问：“毕竟都是辛辣刺激之物，殿下的身体可以吗？”
“温凌在一旁看着，无碍的。”
“温大夫叮嘱微臣要忌辛辣，恐怕暂时是吃不成了。”许之兰为难地说。
李献思索少顷，遗憾道：“那便留到回宫再说吧。”
又欠了一道膳食，许之兰数了数，回宫以后恐怕有的忙了，按下心思，端着铜盆走出门去打水洗漱。
黄澄澄的晨光之下，院中摆满了奇形怪状的草药，一个单薄的背影映入许之兰眼中，许之兰走近了看，他侧颜的线条透亮。
“温大夫。”许之兰柔柔地叫一声，打个招呼，正好趁着这个时机问：“今日我来准备膳食，温大夫可有忌口？”
温凌头也没抬，根根分明的乌睫斜垂，平静地注视木架上的草药，细瘦的手指拨弄根茎，清泠的声音慢吞吞淌出来：“并无。”
温凌不露声色地瞥她一眼，“李献现下宜食解表散热之物，黄瓜、萝卜性凉味甘止烦渴，绿豆清热解毒，你可以做一碗绿豆汤让他饮下。[1]”
许之兰点头，表示知晓，看温凌的目光增出几许惊喜，问道：“温大夫还懂得食疗之法？”
“略懂一二。”温凌淡声道。
“温大夫谦虚了。”
“李献的三两银子还未给我，莫要忘了。”对话正要完结，温凌冷不丁地续上一句。
许之兰尴尬地缩了缩肩膀，“好……”
提起银子，她才想到太子养尊处优，身上哪里会有银子，许之兰忧虑沉至心底，低头加快步子走过。
打好水，许之兰回房，看着太子打湿罗巾擦脸，太子闭上盛满柔情的眼眸，显露冷峻本色，眉宇之间尽是疏离，恍然间，她好像看到了温凌。
许之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李献睁开眼，余光瞥见她满面愁容，他揭下罗巾悠悠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殿下，方才温大夫讨要三两银子。”许之兰吞吞吐吐半天，筹措语句，委婉地向他暗示银子的问题。
李献弯起眼睛，绽开浅浅的笑意，手指拨动铜盆里的清水，“许典膳放心，孤备有银钱在身，在外行走不成问题。”
“殿下英明。”许之兰松了一口气。
洗漱过后，许之兰到灶房准备早膳，顺便熟悉下都有什么菜和调味料，一会儿出门买菜心里也有数。
温凌院中开垦了土地，大半都种着许之兰不认识的药草，正儿八经的蔬菜只占据一小块位置，许之兰看了看，种的是白菜。
许之兰记得灶房里有萝卜和粉条，决定熬萝卜羹，白菜小炒。
萝卜洗净切成丝，放入锅中翻炒过后注水小煮，趁煮萝卜丝的工夫调试面粉水，而后将面粉水倒下锅待水煮开，将花生拍碎，并着泡软的粉条洒入，调好味就可以出锅了。[2]萝卜剔透，汤色雪白。
许之兰正准备炒白菜的时候，温凌进来了，她回头飞快看他一眼说：“马上就好了，这里油烟大，温大夫出去等吧。”
谁知温凌非但没走，反而挽起袖子洗手，走到案板前拿起刀对准她还没来得及切好的白菜，呲地连连脆响，完整如页的白菜分成好几块。
他的动作很熟练，可以看出平日都是他自己做饭，许之兰略为讶异，没想到他会过来帮她切菜。
“你们要走的话，我劝你换件衣裳再上路。”温凌出声说。
许之兰低头看自己的宫装，不知道刺客是何状况，她穿成这样和太子走在一处确实不妥，可她又没有别的衣服更换。
温凌像是看穿她的顾虑，接着说：“我这里没有女子裙裳，一会儿我出去帮你借件来。”
他的神态虽然漠不关心，但旭光镀在他身上，给人的感觉和煦舒服，温凌看着冷淡疏离，实则心细体贴，许之兰微微翘起嘴角。
“不必劳烦兄长了。”许之兰正欲道谢，一道声音陡地响起。
许之兰吓一跳，身子下意识抖了抖，她扭头去看声音的主人，笑意顿时僵凝，太子不知何时倚靠在门边凝视着她，不辨喜怒。
又听他对温凌的称呼，许之兰惊疑，目光回落到温凌脸上。
温凌眼皮低垂，冷声道：“温凌并非皇室中人，当不得太子殿下这声兄长。”
李献掀起嘴角轻哼一声，没有在意，顺着他的话转了话题，轻飘飘地说：“孤倒不知温大夫什么时候与许典膳这般熟稔了。”
温凌缓缓开口，并不示弱：“君子远庖厨，温凌也不知自诩君子的太子殿下何时有了兴致来灶厨。”
见他们不知缘由地针锋相对，许之兰警铃大作，心上那根弦绷紧了，急忙走到温凌身边伸出手说：“灶房烟熏火燎的，殿下和温大夫先出去吧，我来就好。”
温凌没有勉强，留出一截刀柄，背着刀刃递给许之兰，往外走去。
李献侧身让出一条道，温凌抿唇在他面前顿了半步，沉思少顷，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
许之兰见太子还留在这里，也不敢赶他，硬着头皮艰难地炒好白菜装盘，李献上来帮她盛萝卜羹，许之兰紧忙诚惶诚恐地道谢。
“许典膳同孤客气什么？”李献笑吟吟地说。
许之兰讪讪，尴尬地朝他扯开一抹笑，后背冷汗直流，极力压下心中的紧张端菜出门。
一顿饭吃得许之兰如坐针毡，还好无事发生。
吃完饭，太子忽然道：“许典膳，稍后随孤一同出去吧，这样也方便看看衣裳是否合身。”
许之兰一怔，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借衣裳？
没等许之兰的疑惑问出来，李献直接偏过脸对温凌说：“可否劳温大夫帮忙引荐？”
“我带你们去。”温凌神色坦然，沉静地吐出一句。
许之兰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收拾碗筷，一只宽大的手掌拦住她，温凌的声音清寒：“我来。”
幽幽的药香入鼻，沁人心脾，许之兰放开手。
温凌收拾好碗筷，捋了袖子下地，拔两三颗水灵灵的白菜装进背篓里，又钻入药房不知装了什么东西，锁上门，带领许之兰和李献走上一条小道。
路不好走，到处都是胡乱延伸的枯枝，许之兰抓住一根树枝稳定身形，再拿回来时满手沾满灰尘。
许之兰甩甩手，想把灰抖落，不料脚底滑溜溜，她一用力，身体骤然不受控地向下倒去。说时迟那时快，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双强劲有力的臂弯接住，虽隔了衣衫，但热度还是迅速扩散，一直蔓延到许之兰的耳朵。
“许典膳站稳了。”太子清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许之兰抬头看到太子眼中的了然，明白他定以为她又是故意的。
撒谎太多，遇到真事了反而不被相信，许之兰赧颜，脸禁不住微微发热。
“多谢殿下。”许之兰吞了吞口水，忐忑地抓他臂膀，腰部使力起身站定，她紧忙松手退开半步。
温凌停住脚步，见到这一幕微微拧眉，走回来递出他的袖子，直视着许之兰道：“此路难行，抓紧我。”
许之兰吃惊温凌会朝她伸出手，踌躇思虑片刻，这地方确实不好走，万一没留神滚下去救她都困难，有人拉她一把也好，许之兰感激地望向温凌，做好决定抬脚上前。
一直关注许之兰动作的李献抬起眼皮，伸手拉住倾身欲往前走的许之兰，淡淡地微笑，沉声道：“怎好劳烦温大夫，许典膳既在孤身边，不妨就近抓紧孤便是。”
许之兰呆愣半晌，回头便见太子温柔地注视着她，如春雨般润泽，声音又轻又软，可仔细琢磨，他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她赶紧抓住太子的衣袖，心跳得飞快。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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