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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三五日之内将一批海鲜从海岸运到南蛮显然是天方夜谭,然而百二城有一条从未中断的运输链,买现成的不难。
      反正记在刘缅账上。

      许闻莺传话让掌勺的厨子这几天先拿河鲜练练手,便撒手不管了。
      尤罕这几日也莫名闲暇,总待在客栈里不出门,连晨练的时间都缩短了很多。看着还是平常一样,实际上许闻莺醒来时身侧的位置已经凉透了,一出门就见帑伊在门口杵着,告知她尤罕正在包厢等她。这也就算了,奇怪的是晚上尤罕也不折腾她,只是一直在桌案前写写画画。
      许闻莺多多少少琢磨出了点不对劲,但懒得探听他们的部署,只管安安心心睡了。

      无人处尚且没有秘密,大庭广众之下更无保密可言。
      这地方脆弱易攻,然而人事错综复杂,黎弥一露面,总会有人注意到,真要打听起来也轻而易举。
      许闻莺不傻,但这又不是她的场子,这次她顶多算个搅局的,她无所谓成败。

      黎弥在海鲜上桌这天的中午到来,从她格外飘逸的裙角可以看出她此刻应该会很好说话。
      这一点,在场的人里岑木最清楚。可是他太不经事。
      一群身穿灰衣的高大男人将客栈围了两圈,岑木慌慌张张跑过来。黎弥在原地站着,见他快要撞上了,才侧身避让。
      岑木扶住一旁的柱子勉强站稳,凑过去想说些什么。
      黎弥皱眉止住他:“先吃饭。”

      主事人看得眼皮直抽。
      岑木这模样看着不像是来寻妻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围上两圈,当地的客人哪里敢看首领的热闹,当即便走了。
      不知道缅公子为什么由着这小姑奶奶胡闹,总之家底都快被败光了。

      黎弥摘了帷帽,面无表情地挨着许闻莺坐下。
      她其实不太喜欢热闹,但也知道人都是自己招惹来的,只好尽可能挑个顺眼的地方待着。
      黎弥另一边的座位无疑是岑木的,而尤罕则坐在许闻莺旁边。
      这一桌人竟然隐隐有以两位姑娘为主的架势。

      方才一坐下,岑木就被黎弥挂住了。
      字面意义上的挂住。看起来黎弥就是往岑木身上一靠,而岑木就此僵住不动作了。
      黎弥想得简单,尽量找了个既能牵制岑木又能自如夹菜的姿势,给许闻莺递了个眼神。

      许闻莺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便招手让主事人过来吩咐了几句。
      随后三个小二排成一排上菜,缀在最后的一个留着没走,站在黎弥身旁请示:“姑娘可需要布菜吗?”
      黎弥对“布菜”这一说法只听过,眼睛一亮想要答应,被她靠着的岑木却突然开口:“不必了,我来就好。”
      小二于是退下。

      在座的人都没想到岑木的反应。他毕竟算是东道主,南蛮虽然没有规不规矩的说法,但脸面这东西在哪里都一样要看重。
      在场人的身份都不太好开口,帑伊只能硬着头皮提醒:“据说这主菜的食材来自瑶海,寻常时候可吃不上,岑首领何不一同享用?”
      岑木没来得及回应,黎弥先听馋了,她直起身来,也不管身边人怎么想,张口胡编:“他与我向来如此,诸位不必见怪。”
      这下帑伊也给不了台阶了,安安分分闭上嘴,盘算着给勉安打包几块中原糕点。

      可岑木也没反驳,果真一顿饭的时间都没吃一口东西,只顾照看黎弥了。
      许闻莺和尤罕边吃边看热闹。
      许闻莺的前主子出手大方,她对山珍海味还真没什么感觉,大半心思都放在观察岑木和黎弥上了。
      黎弥算是这桌人里最舒服的了,许闻莺都怀疑岑木专门练过伺候人的本事,剥虾剔刺,面面俱到不说,还会看眼色,基本是指哪打哪,还会控制分量,能让黎弥在不吃过量的前提下把想吃的都吃一遍。
      让一个养尊处优的首领做到这地步,她真的要开始相信南疆人的巫蛊之术了。

      尤罕却是第一次接触海味,跟河鲜差别确实很大,除了体型,味道也更重,他不动声色地重复岑木的手法,但还是由于不熟练而导致白费的力气居多。
      许闻莺多多少少还留了点心思在尤罕身上,不经意看见男人费解的神色,她抿唇压下笑意,若无其事转头。

      临走时,黎弥顶着岑木一错不错的目光,在随身的包袱里翻了半天,将一个玉砚台,一支玉身狼毫笔和一柄玉骨扇交给许闻莺。
      “不知道你们中原人为什么喜欢石头,不过这些在南蛮不值钱,”黎弥眼神往许闻莺身旁游移了一下,继续说,“我以后不再去中原了,你留着吧。”
      许闻莺一眼看出这都是质量上乘的东西,也不推拒,接过来收好。
      这一次她难得迟钝,没回头看男人兀然晦暗的眼神。

      宾主尽欢。可以这么说。
      毕竟黎弥最后跟着岑木回去了,而尤罕的计划也可以重回正轨。
      送走两位客人和那一大群灰衣人后,许闻莺这么想着,转身上楼,关门的时候却被一股力道挡住。
      她回头看一眼。是尤罕。
      许闻莺干脆把门交给他来关,先去把怀里的玉器安安稳稳放到桌案上。

      等她再直起腰来的下一刻,就被从身后搂进一个怀抱里。
      许闻莺两手搭上男人肌肉紧实的手臂,声线柔和:“王?”
      “为什么喜欢玉?”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闷,手臂收紧,“金银在哪里都流通,宝石也是。”
      “这……玉器的价值更多在于雕刻,”许闻莺下意识地回复,“而且中原有说玉养人,一件玉器可以作为传家宝……”
      男人沉默,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松开手臂,手下移到她的腰部去解她的腰带。

      许闻莺被折腾得迷迷糊糊的,直到被放到床上时还想不太明白——
      虽然他们两个刚刚吃得都不多,而且也没有亟待处理的事,但是现在才刚过午时啊。
      时隔不久,许闻莺再次感慨南蛮王的精力之旺盛。

      尤罕叫了水,一手撑着侧躺看她静谧又还未褪去媚态的睡颜。不是低眉敛目的,也不是冷淡平静的,不会让他感到想抓又抓不住。
      他忍不住问:“中原除了刘缅,还好在哪里?”
      没有回音。

      许闻莺再醒来时,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身上倒是清洗了,被褥也换过。
      她起身下楼,要了一碗馄饨。

      离开驿站之后,尤罕对她的防备日益加重。
      譬如眼下,即使尤罕不知去向,她的行踪也照样随时有人向他报备。许闻莺开始想念尤罕只把她当姬妾的时候,要说防范,也该那时候防更有价值。现在她东家都倒了,消息也递不出去,实在不太明白这位在紧张什么。
      只是有一点尤罕没想错,许闻莺确实是要回中原的。

      岑木的请柬在次日送来。
      他倒是信守承诺,果真亲自登门。只是人看起来实在算不上有兴致,肉眼可见的憔悴,一进门从怀里掏出请柬,当着尤罕和帑伊的面,给了许闻莺。
      岑木像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多怪异,扯出一个笑:“后日便是我大喜,还望各位赏光。”
      许闻莺拿着请柬,没有轻举妄动。
      岑木也没有要在乎他们的反应的意思,这次终于是对着尤罕抱拳:“我还要看顾婚礼事宜,就不叨扰了。”

      许闻莺垂眼,没有跟着他们送行至门口。
      显而易见,如果说这不是黎弥的授意,她是不信的。目前她也难以看清黎弥的路数,只是对方一点不避讳地把请柬送到她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姬妾手里,无非就是打定主意要她去。
      比指名道姓还要直白。
      可这场婚礼注定血雨腥风,即使黎弥确有察觉,拉她下水也于事无补。
      就算这样,岑木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对黎弥言听计从呢?他看着没有半点不甘愿,也不见得多在乎,置身之外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

      许闻莺把请柬交给折回来的尤罕,看他严肃的神色,知道他也心有疑虑。
      尤罕接过请柬,握住她带着凉意的手,安抚似的说:“岑木没有胜算。”即使许闻莺不跟随前去,岑木又能奈她何。
      “他没有胜算,”许闻莺抬眼看尤罕分明皱着眉,反而弯眸笑道,“我去又何妨。”
      尤罕怔怔看她,手不自觉收紧。

      他在这一刻更加泥足深陷,又无比清明。
      但凡他有下属如此,绝不可能作为弃子。
      刘缅算计她在何时发挥余热,都不可能让她全身而退。

      岑木没有胜算,他又何尝有胜算?

      不像中原锣鼓喧天,南蛮更多的是人声的热闹。
      许闻莺递上请柬让迎客小厮过目后,与尤罕一同进了门。不同于尤罕需要去与新郎官喝酒,许闻莺被引到女客所在的场地。
      引路的是一个笑眯眯的南蛮姑娘:“夫人,请吧。”
      许闻莺颔首,手上却传来温热。她看向热源。
      男人用了点力道捏了下她的手,然后松开:“去吧,我会找你。”

      许闻莺被引着拐弯后又走了一段长长的直廊,最后来到一座拱桥前。
      这是一片天然湖泊,在府邸的后山,拱桥一端连着岸,另一端连着一座湖心亭,岸边还有竹林。
      许闻莺几乎恍惚。

      引路的姑娘走到岸边就停下,示意她上桥。
      许闻莺提裙慢慢走上拱桥,到最高处居高临下,她能看见亭子里少女一身南疆服饰,银饰比前两次见面时加起来还要多,隆重又浓重。
      黎弥朝她轻轻招手,身上银饰碰撞出细碎的声响,与竹林被风吹过的哗然夹在一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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