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梅花」第五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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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们在小镇找了客栈住下，第二天一早，阿方带我去吃了这里的早点。
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下肚，感觉一天都充满了活力。
白天的小镇是另一种热闹，卖的东西品种更为丰富，尤其是食物。
我从街头一直吃到巷尾，阿方看着我失笑，问我要不要歇一歇，去湖边转转。
我和他一起来到小镇附近的湖边，因为是冬天，又连着下了几天雪，湖面已经结了冰，冻得很硬实。
临近正午，正是一天中最暖的时候。
湖面有一些汉子在结冰的湖面凿了扇形分布的洞，然后将系着线的杆分别对着洞口将绑着红虫的线沉入水中，阿方说他们这是在冰钓。
我觉得有趣，想多看看，方块便叫人找来一只舟拖到湖面方便近距离观看，防止冰化了出危险。
我们坐在舟中，座位铺了毛毯，还有手炉，这些都是阿七准备的，做完这些阿七便像影子一样安静地伫立在不远处。
等待鱼咬钩的时间相当漫长，不一会儿我就出神望向天空，灰蒙蒙的天看不到太阳，远近都只有一片朦胧的光，就这么看着天空，有种时间也放缓了的感觉。
一个老汉搬了小凳坐在湖中心，同时看着三根鱼竿，时不时对着手哈口热气。
我抱着手炉走了过去。
“老伯，您用这个暖暖手吧。”
“谢谢你，小女娃，我不用。”老汉看着我笑了笑，然后搓了搓冻红的双手。
老汉声音粗粝，浓重的乡音让我短暂停顿消化了一下。
“您钓了多少啦？”
“还没钓到呐，这一处可能没鱼，正准备换个地儿再试试。”
“这么冷的天，鱼儿看到吃的不是会争相来抢吗？”
“哈哈，不是嘚，这鱼到了冬天啊就不爱动，现在这季节鱼不找人，得换人来找它。”
“原来是这样！那老伯我帮您一起吧？”我感到十分新奇。
“小女娃还挺热心肠，不过这活儿可是累人呐，就不麻烦你啦。”
我还是执意要帮他，他拗不过我，只是让我帮了点小忙，拿些东西换了个地方。
申时过半，一根鱼竿终于有了动静。
老汉抖腕提竿，迅速将邻近的两根鱼竿一并提起，一番周旋后，一条巨大的鲫鱼露了头，老汉用一个钩状物插入了鱼鳃，顺着冰洞的斜面将鱼拉出。
我为老汉这一串精彩的动作连连叫好，老汉呵呵笑着，将鱼扔进了桶中。
我回头跟阿方开心地挥挥手，他也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轻轻摆手回应我。
待日落时，湖面已经被夕阳的光辉所笼罩，老汉的儿子也来湖心接应父亲。
残阳如血，冰面反射着橘红色的光，青色的云层将远方的天幕和近处的湖面连成一片，湖面的积雪泛着幽蓝，与映照着夕阳的冰面交织出一个幽冷的血色梦境。
我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忍不住撩起幂篱的白纱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一声失控的叫喊让我回过神来。
老汉跌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摸向带钩的棍子，他的儿子则瞪着双眼、满脸惊惧，用颤抖的手指着我，失声道：“怪……怪物！”
怪物？
这个词像一块石头落入湖面，倏地在我心中引起轩然大波，回忆深处有什么源源不断翻涌出来，瞬间挤占了我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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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迭大人，这是您今日需要学习的典籍，尚书大人会在酉时对您今日所学进行考察。”
书童说完便退下了，出去的时候将门轻轻带上，然后默不作声守在了门外。
我低头，面前是一张梨木小桌，桌上整整齐齐摞着十册典籍和一壶上好的毛尖茶。地面铺着竹席，我跪坐在软垫上，桌边熏着具有提神醒脑功效的香。
单看周围陈列摆设，像是一个备受宠爱、正在备考的富家公子。
而双脚冰冷的镣铐时刻提醒着我：事实并非如此。
“迭”是人类为我起的名字，我本身并没有名字，那是人类社会才需要的东西。
而“迭”也仅仅是他们保持体面所用的一种称呼。
提起我时，他们更常用的代称是“活库”。
以七日为期，我会更换性别样貌，每个周期的记忆与知识却会传承给下个周期。
学富五车的人有衰老死去的一天，包罗万象的书籍有损毁遗失的一天，高超精妙的技艺有逐渐失传的一天。
一切知识与技艺的传承，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都显得羸弱不堪。
而我是短暂又永恒的存在。
我的生命短暂如晨间雾气，消散于须臾；却又似水般永恒，是云雾、是湖泊、是骤雨、是寒霜，万千变换、兜兜转转，我还在这里。
我所学的东西，不会因生命短暂需代代相传，不会因战火纷飞消散于历史，生命更替，新的我会接替旧的我的掌管这些知识技能。
人类发现了我这个特点。
不得不说人类的一大优点就是善于利用周遭一切并最大程度挖掘它们的价值。
他们打算将我打造成一个“活库”，一个承载了人类璀璨文明并且永远不会消亡的库。
他们囚禁了我，每天“喂”给我知识，为了确保知识录入的准确性，会有专人来验收我的“学习成果”，如果有错误或遗漏……
在折磨同类方面，人类比动物要有天赋得多。
他们很擅长用一些手段让目标生不如死以达成自身目的。
虽然我也算不上他们的同类，但那些手段确实令我印象深刻。
我尝试过反抗，但人类远比我想象的狡猾，他们总是能敏锐察觉出我的预谋。
我的挣扎换来的是更深的痛苦，这种痛苦烙印在灵魂里，下个周期的我依然能感到身上完好的肌肤在隐隐作痛。
他们试图用疼痛和恐惧让我屈服。
几百年来，我在这所精致的囚笼里日日学习，人类将数不尽的知识与技能灌输给我，却从来不让我触碰历史，据说真实的历史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直到发生了一些意外，一个昏庸残暴的君王继位，暴君一时兴起看上了我，竟无视尚书台反对将我强纳入后宫。
也许是因为我只有短短七日生命以及人类“物以稀为贵”的观念，暴君在心情不错的时候还会满足我的一些请求。
于是我瞅准暴君心情极佳的时机提出了一个请求，表示想看看孕育自己的植物，那株植物对于我来说就是家人般的存在。
暴君很爽快地答应了，负责看管植物母体的人忙劝暴君三思，认定我一定是想耍什么花招。
而暴君不耐烦地让人把烦人的看管者拖出去杀了，他并不认为势单力薄的我可以凭借什么小伎俩逃出层层包围的深宫。
事实上我也的确不能。
但他还是大意了。
就在他坐在一边略带不耐地等我“省亲”时，我偷偷掐下几片叶子藏起。
这一周期我的母体是“噬心草”，能让服用者失去一切记忆，包括知识与技能。
普通人服用后便像患了失忆症，而对于生命不断更迭的我来说，我的每个周期都将成为彻底的重生，上一个周期的所有记忆与才学都会在新的周期重置，我再也不是那个能传承知识的活库了。
常人无法损伤我的母体，只有我可以采摘母体，但采摘会导致灵气短时间供应不足，在一阵晕眩中，强烈的喜悦涌上心头：
我终于要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梅花」第五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