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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50 章 ...

  •   且说初七那日启程赶回蒲州,一路上尉俊迟归心似箭,恨不能日行千里。

      四五驾满载物品的马车日夜兼程,除了喂食马匹间或歇息一夜,各人大半的时日都在车内渡过,如此行了五六日,终于在这日赶至了昌洲地界。待到次日搭上渡船,蒲州也就近在眼前。

      只不过现下,车中却无人为此欣喜,起伏的鼾声正是睡得深沉。

      尉源捧着手炉眯眼打着瞌睡,颈上的脑袋随着马车颠簸左右摇晃,或是一个晃荡向前猛栽去,惊地一愣坐回身子,睡眼惺忪地左右瞅瞅,见自家少爷也没什么吩咐便歪过脑袋又睡去了。而一旁尉俊迟屈膝靠坐在舒软的铺垫上,右手搭在身旁小巧的矮几边沿,低头敛目也惶惶进入了梦乡……

      与其说梦,不如说是将往事尽数回忆了一遍,他若立于走马灯前看各情各景尽数转跑而过。曾经乘船南下,或是相擦而过轿上的一眼,拜堂成亲那日凝眸相视的一笑,还有洞房花烛那绮旎缠绵……再至他乘车飞驰,一路顺风顺水南下蒲州,虽是漫天皑皑白雪飘飞,待他推开雕花窗棱的门页,便有一人正于桌前温一壶暖酒。

      “既是有孕喝酒怎好……”他笑着上前正欲牵握那人手掌,“冷了暖暖便是……”话一出口方觉喉咙干哑,倒似睡醒未开的嗓音,眼前光景亦如水墨般淡去,只有凑前小童委屈巴巴的小脸。

      “少……少爷……”

      小童带着哭腔瞅着他,尉俊迟眨眨眼,似乎尚未从梦境中缓过神来,身下的马车也不知何时停在路旁。一汩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眼角淌下,啪嗒滴在裘氅上,雪白的银狐皮毛染红一片,他低头看了看,抬手抿去血迹,面色反复只看着染血的右手一阵冷笑。

      “没事吧!也不知谁人坏良心在路上挖个坑。”前头车夫朝里问了句,一面下车看了看车咕轮,叫停其后的车辆从旁绕行。

      “……没事……呜……少爷……”小童却是抬眼盯着自家少爷脑门一阵看,话末呜呜哭起来,手忙脚乱的翻出瓶瓶罐罐就往尉俊迟额头上涂,“方才这车……那……正好就睡着了,手炉就……就……”

      “就正好砸中少爷我的脑袋,嗯?”尉俊迟眯眼笑道,捻搓指上血迹,“不如少爷我给你想个睡不着的法子,可好?”

      于是次日正午三刻时分抵达的昌州府,尉俊迟吩咐车夫先行前往熟识的酒楼,心下盘算待众人用完午膳再于瞿冉府上拜访,这般也可免去宴请早早搭上南下的渡船。

      不想酒楼正前,瞿冉正侧倚立柱手摇一柄鹅毛羽扇,见到车辆打眼朝里瞅,却看车内哭红眼的小童正解着被悬在车架上的头发,瞿冉摇摇扇子掩住口鼻,忍声颤笑地打趣:

      “呦!许久不见你这小童也上进不少,连在车上都要来个头悬梁锥刺股,莫不是来年科考也要名扬一把,连中三元夺个榜眼探花什么的?”

      “哼!”小童跳下车气鼓鼓地努嘴一瞥头,却被人重重敲上脑门。

      “说你也不亏,越来越不识礼数了。”尉俊迟瞟了眼小童,撩开帘子也从车上迈下,一面拱手向瞿冉道:“正想晚些去府上拜访,不料却在这正巧碰上。”

      “巧什么,打从你们进城我就知晓,可不在这专门在候着呢。”瞿冉摇摇扇子,看尉源小心翼翼扶架尉俊迟的模样,又瞟了眼尉俊迟额上缠裹的纱布,噗哧一声笑起来,“你这头怎地了?受难似得,莫非是有孕夜里肚中闹腾一头栽倒啦?这可难办了啊……不行!我得问问清酌看你俩是不是一起生!”

      “得了吧,管好你这嘴就行,真是……”尉俊迟一把拽过转身就要出门的瞿冉,一面掀袍就往酒楼里去,“赶快吃赶快走,待会还要拜访瞿老爷子,我是酉时的渡船,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瞿冉闻言转过身,低头藏在扇后露出狡黠一笑,又清清嗓门一本正紧的说道:“急个什么,今个才十四,你就过完十五再走,哪有在路上过节的道理。”

      “早回去一日是一日。”尉俊迟来到二楼凭栏的一处小桌前坐下,挑眉看着桌上三样小菜回头问道:“就这三小碟?你这宾主之礼也行的太小气了些。”

      瞿冉故作神秘的朝尉俊迟眨眨眼,手执羽山点指桌上小菜笑道:“别看这桌小菜少,你今个可是一份都吃不了,再者嘛……”

      瞿冉拖着话尾却是不说,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依栏摇着鹅毛扇,斜睨着向楼下瞟,不多时接过小二打来的手势,诡笑的凑到尉俊迟跟前执扇比划四周:“你看这小桌正对着楼下视线可是宽广啊,要是来个什么人,恰又是你朝思暮想的,你说这位子好是不好?”

      尉俊迟闻言一顿,放下筷箸觑眼瞅着瞿冉,正欲站起身,瞿冉却转身趴在栏上朝下招手吆喝:“这儿!上面!”

      原是披着连帽裘皮大氅的一人方迈进酒楼正在厅下四处张望,闻言拉下银狐的裘帽抬头看去,温润的面庞乍现一抹神采,却是惊又是喜,唇角扬抑终是漾出一抹浅笑,绕过厅中来往的众人就往楼上去。

      而这方呆愣的尉俊迟“嗖“地一声站起起身,连带椅凳撞上桌脚,却是顾不得的,拱手带笑朝瞿冉道声“多谢”,就急忙忙地掀袍往楼下跑。

      一上一下的,便在梯阶的半中间碰个正着,分隔几近两月的二人终是碰着了第一面,却是除了相看地傻笑,都不发一语。

      尉俊迟牵过清酌,双眼盈盈笑着将人仔细打量一番,瞅了半晌方才开口问了句“好不好”。清酌点头应声“好”,抬眼却瞧见那额上的伤口,不由伸手看去。

      “小伤,不碍事。”包握清酌的手掌放在唇边啄了口,尉俊迟笑着说道。却是上头瞿冉酥麻得不得了。不停揉搓胳膊,斜眼瞟着直摇头,“真够酸的……我说你们腻歪归腻歪,换个地行不行?看看你俩身后都堵多少人了。”

      两人回头一看,原是上下楼的食客小二都堵在了后头,清酌忙收手靠向旁侧,尉俊迟拱手朝众人道声谦,牵过清酌就向楼上走。

      “这地小,方才又看你急匆匆的,不如去客房歇息歇息。”尉俊迟看了看小桌,侧首瞧还有些喘气的清酌,干脆招手唤来小二要客房,却被瞿冉插话打住,“不用订,我都给你备好了。”

      说着瞿冉吩咐小二说道:“带他们去我方才订好的稍间,就按先前安排的准备,赶快带他们去。”

      “还有你俩,赶快走,见着都腻歪。”背过脸朝尉俊迟二人摆摆手,瞿冉摇着鹅毛扇直摇头,一副不待见的模样。

      “有劳瞿兄了。”清酌拱手道谢,一旁尉俊迟头也不回牵过清酌便随小二走。

      “……见色忘友的家伙!”瞿冉撇嘴哼哼,径自斟上美酒举杯看着面前的小菜,叹了口气又咂嘴说道:“我就说你吃不了,这可真是一筷子都未动,不过自己吃又多了些……”

      摸了摸自个尚未消食的肚皮,瞿冉撇撇嘴,冲一旁虎视眈眈瞅着烤乳鸽的尉源招招手:“来来,正巧我也吃不了,就分你一些。”说着拿起一只乳鸽正要递去,小童却帅着其他小仆蜂拥而上,以风卷残云之势将面前菜肴搜刮一空。

      “俊少————!你家小仆仗势欺人啊啊!”

      这旁小二引着两人来到安静的客房,取来碳盆和热水便阖门离开。清酌立在当口看了眼尉俊迟,转身走到里间脱下罩在外头的皮裘斗篷。

      尉俊迟悄声踱到身后,趁清酌搭挂外衣抬手的动作将人揽入怀里。

      “真好,都在……”埋在清酌颈间使劲嗅着熟悉的体味,尉俊迟两手顺着胸膛一路下滑抚过,掌心熨帖在微凸的小腹轻柔摩挲,嘴里喃喃说道,“方才见你还以为又是梦境。”

      “又是?”

      “嗯,先前在车上梦过的。”撩开垂落的长发“啾”地在脖上亲一口,尉俊迟满足地笑起来,双手也越发的不老实,手指悄悄爬上衣襟有意无意地勾挑边沿。

      “……”清酌敛目一把擒住男人的手腕,两手稍使力掰开环抱的手臂站了出去,身后尉俊迟硬向前挤了几步将他堵在屏风前,长臂一伸又将他卷入怀里。

      “这次我可不放手。”低语地吐息拂过耳旁,许久不曾见过尉俊迟的清酌不免有些拘谨,环抱的臂弯适时收紧,耳边传来男人带笑的话语,“莫非都不想我么?好不容易见着都不让我抱会,你倒是想不想,说来听听……”

      男人就像个孩子般不依不饶的嚷嚷耍赖,偏要清酌说“极想他”等等这些肉麻话。清酌却是窘红一张俊脸,抿唇就是不吭声。

      “……哎,亏我这般念你,你都不知我在车上发梦就见你在蒲州的屋子里头温黄酒,外头还飘着茫茫的大雪,结果一伸手,梦就醒了。现在好不容易逮住你了,也不慰劳慰劳你契兄我,都要想出人命了!”尉俊迟觑眼瞧着清酌窘涩的侧面,一面戏谑的调笑,却闻清酌一本正紧的回答:

      “所以说才是梦,胡大夫叮嘱过不让沾酒水的,我自然不会去碰。”

      尉俊迟下巴拄着清酌肩头咯咯笑起来:“傻瓜,我是在与你说笑。”

      “原来如此,”清酌了然点点头,侧目看向肩头的尉俊迟,眯眼笑的温润:“我也是在说笑,没听出来么?”

      “……你这家伙。”尉俊迟吊着眼梢看去,勾起唇角笑的狡猾,“好大的胆子,竟敢调戏本少爷!看我如何惩治你!”

      “怎样?”清酌无谓地笑问。

      “不怎样……”凑到耳前低喃一句,趁清酌尚未反应尉俊迟一个前倾堵上那带笑地嘴唇,丝丝缕缕桂花的清香,却似梦里的那般萦绕于鼻息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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