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钓虞》桑影

17、禁止

　　来自心底深处的钝痛感一浪掀过一浪，夹杂着来自过去很久的记忆篇章。她一直想忘、装作全部忘记，但却根本忘不掉的。

　　隔着网络的屏幕，虞则仿佛能感受到他打出这串文字时的恼怒和不甘。

　　—

　　临近四月中旬，学校每年有一场自发组织的篮球赛，虽说不是公办，但却足以受到全校瞩目。

　　这个时间，不冷却也不热得过分。

　　这场球赛从下半年开学起就开始招人报名选拔了。周知也虽然喜欢运动，但对这种大型公开出风头的活动没什么兴趣。
　　他这个人站在那就已经足够惹眼了，有些风头能避就尽量避。

　　陆煜辰前前后后找过他好几次，都被他拒了。

　　只是在开始前一周，陈颂在宿舍里无意间激动嚷嚷的一句“这么多大佬炸街，这场上不得座无虚席，打眼看过去全是来观赛的漂亮妹子，妈的人生巅峰啊”。
　　周知也听见了，记住了。

　　他拿着手机状似随口一问：“陈颂，陆煜辰那边人都挑齐了？”

　　陈颂：“早齐了啊，你不是不想去，突然有想法了？”

　　“哦。”周知也语气轻飘飘的，没半点遗憾感，“人齐了那就——”

　　“你要去给陆煜辰说呗，现在还来得及，你要上他还能拦着你？你要有想法他巴不得你上场，这玩意儿选拔本来就是凭实力。”

　　“这样的话，那我也不能总伤了他的心。”周知也神色颇为勉强，大发慈悲般地松了口，“你发消息通知他一声。”

　　陈颂：“……”
　　装模作样。

　　一周后，篮球赛场真像陈颂说的那样，座无虚席，喧哗尖叫声不停，毫不夸张。

　　艳阳天，汗水，热气，球服，帅哥，朝气，荷尔蒙，哪样不让人心动。

　　虞则是和室友一起来的，坐在中间不显眼，但又能完全看清场上情况的座位。
　　死水般的生活枯燥又无聊，她原本是极其愿意过来观赛的，不过是在看见周知也入场前。

　　那头红发在朝阳下惹眼得要命，一下就能捕捉到。

　　他站在一边，黑白色球服，折臂拉伸做着准备活动，手上的护腕依旧遮住纹身。怕额发遮挡视线，他套了个黑色发带。
　　下巴稍抬，漆黑的眼懒懒又似有若无地扫过观众席。风吹过，衣服敛到后背，隐隐勾勒出他结实有料的身段。

　　带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红发惹眼的程度超越朝阳，将小腿，手臂，脖颈，脸颊露出的皮肤衬得冷白。
　　目光明目张胆地都落在他身上。

　　虞则盯得眼睛酸涩，旁边的尖叫声快把她耳朵震聋了。
　　她艰难地呼吸了口场内空气，拉了拉赵柒的衣角，凑到她耳边，“柒柒，我还是回去吧，我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哈？没意思？”赵柒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场下一众鲜活气息洋溢的帅哥们，道：“这都没意思，你是什么奇怪的物种？”

　　赵柒眼里，此时的虞则好像不单单对周围的热闹疯狂以及场下半脱半露的帅哥们视若无睹，她这是退出雌性生物圈了啊。

　　“就觉得……嗯，没什么好看的。”虞则迟疑了下，状似真诚地说。

　　“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赵柒难以理解地皱起脸，同时又努力说服她，“你这半年多都清心寡欲的，瞅你那样，还没个对象白瞎你这张脸了。再对男人没兴趣，过分点，你毕业可以直接去剃发当尼姑吧。”

　　虞则：“……”

　　球赛已经开始，赵柒的目光很快被吸引过去。
　　她拍了拍虞则的手，让她安心，“呆着好好看吧你，你现在想出去恐怕都难。”

　　虞则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四面楚歌的境况，再度沉默了。
　　她妥协。
　　就随便看看也行。

　　篮球场上，男生们奔跑的速度很快，额上很快溢出细密的汗珠，似有若无地洒在了半空中，落在了朝阳下，像撒了晶晶银粉。
　　球被传得眼花缭乱，虞则看得有些费劲。

　　她在高中看过几次周知也打篮球，但都不是正规的，大半也是随便打打不能当真。

　　看到后面，那道红发奔跑到哪，视线就惹眼到哪。球被他一次又一次以不同的姿势猛然扣进球框，发出匡然闷响，尖叫欢呼声随之迸发热烈。

　　记忆几番闪出，与之重叠，虞则眼前一晃。

　　她再度意识到，那个小破球场，是完完全全抑制了周知也的发挥。
　　他身形高出场上许多人一截，精瘦又灵巧，速度迅猛又强硬，很少有单人能压住他。

　　碾压般的实力，上头的时候他丝毫不给对面一点机会，赶尽杀绝将一群人按在地上摩擦。
　　就像，游戏里，他也那么对她一样。

　　对面的球队也是学校里大一级的学长组的。中场休息的时候，有人无奈又无语地撑着双膝，歪着脑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盯着场上那个扎眼又嚣张的红毛，忍不住骂道：“这小子有病？至于打成这样？”

　　“妈的，就是啊，一点悬念没有，玩个锤子啊，这么疯！”

　　坐在长椅上的周知也，对着艳阳眯了眯眼，拿毛巾擦汗，抿了小口水。
　　碎发发尖和发根全湿，周知也深喘了两口气，摘掉发带扔到一旁，四指陷进发根，将红发尽数撩到脑后，露出白皙溢汗的额头，一张脸全然暴露在阳光下，线条硬朗明晰。

　　他转了转手上的护腕，起身往中间走，姿态懒散，格外漫不经心。

　　比赛继续。

　　下半场，对手明显没有刚开始那边心潮澎湃了，气势有点蔫儿，但这丝毫不妨碍场上的姑娘们站起来喊加油。

　　虞则前面也不例外，时不时有女孩子站起来大喊，正面视线被挡了又挡。
　　但莫名的，那抹红总是能在人挤人而形成狭窄的视线里，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姿态凶猛如常，让她呼吸一滞。

　　就像所有人猜的那样，毫无悬念。
　　陆煜辰带的队伍获得胜利。

　　下场的时候，有女孩子忍不住过来给周知也送水。
　　他接了。
　　坐在椅子上，他将几瓶水全部抛给队友。

　　陆煜辰手忙脚乱地接过一瓶，站直身子，低头看了眼瓶身，话语戏谑地调侃：“周少爷的老相好还真多，自己不喝也不怕伤了姑娘们的心。”

　　周知也半躬身地支在膝盖上，闻言偏头，扯了扯嘴角，笑骂道：“别放屁，老子清清白白，洁身自好、片花不沾身。”

　　陆煜辰哈哈大笑两声，附和了句牛逼。

　　周知也没再搭茬，开了瓶自己带的水，仰起头，指骨分明的手握着瓶身，将水灌进肚，修长的颈线拉长，完全暴露在金灿灿的光下，凸起的喉结缓慢又滚烫地上下滑动。

　　低压压饱含燥意的尖叫声四散开来，而后又集中到这方球员身后。

　　周知也放下水瓶，回头半眯着眼狐疑不解地扫了圈观众席，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他又无趣地将头重新扭回去。

　　原本，周知也这个人只是在系里有点小名气，知道他又高又帅还富。
　　但追他追得紧的人都知道，他极为低调，不爱出风头。周知也可远比他看上去的要带劲得多，和他玩得来的，大多也是他们那个圈子内的。

　　周知也转过来的那一瞬，虞则下意识把头低下去看手机，手指扒拉滑动着，装模作样地看东西。

　　其实，她也知道，就算她不躲，乌压压的一片人，周知也也不可能看得到她。况且，就算他看见了，他根本不会不认识她。

　　她缓慢地抬起头，微晃的视线落在椅子上那个肩宽腰窄的背上，撩后的红发发尖在脑后四四散开。

　　周知也记性很差，他高中的记忆里没有她的存在。
　　那么大学重逢后的仅仅两面之缘，他也会，很快忘掉。

　　光太刺眼，暖洋洋地让人体温上升。并不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周知也随意扫过去的那眼，脑海里闪出一个妹子的脸。
　　精俏细腻的五官下一秒瞪着他就能变了味，杀气腾腾的，让他竟有一刻错愕。
　　自己是不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应该被她千刀万剐。

　　周知也转过身，垂下眸思怵着。

　　就那么凭着一身疯劲儿把陆煜辰干趴下了，而且最后爆头那下明显就是赤/裸裸的报复，还真是吃不得一点亏。
　　挺有能耐一小姑娘，还真是哪哪都强。

　　就在几天之前，周知也微信被删之后，紧跟着游戏好友被删，他真觉着人生没遭过如此大的侮辱，还是莫名其妙的那种。

　　周知也其实在外面装得多，私下里是个偶尔情绪化的人，他也没那么大度，莫名其妙的气他受不得。
　　他问陈颂：“跟我们打游戏那妹子叫什么，哪个系的？”

　　等他问完，陈颂瞠目结舌，惊掉了下巴，“不是这么长时间，你连人妹子叫什么都不知道，游戏里好歹也叫过几次她的名字，你都不去记？”

　　“就是个游戏好友，有必要？”周知也有点烦了。

　　他确实对这方面一点没上心过，比起姑娘，他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了游戏上。
　　之前学生会部门那事，他虽说跟她打包票，要是她有事他能保她。可后来，她压根没找过他帮忙，他也就自然而然抛之脑后了。

　　陈颂惊呼：“好歹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我之前没跟你说过？”

　　“说过。”周知也想了下，“她也没有和我主动说的意思，那就没必要了。”

　　陈颂干笑两声，“您牛逼您傲娇您清高，周少爷从不主动。”

　　周知也懒得搭茬，冲他伸手，“手机解锁给我。”

　　“你想干嘛？”陈颂警惕地捂了捂自己的口袋。

　　周知也不废话，他直接起身过去抢。

　　须臾后，陈颂站在镜子面子，理自己被扯飞起来的头发，满腔怨气：“又不是不给你，能好好说，你非要动手是吧？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周知也这人不仅嘴贱手脚还欠。

　　周知也不说话，打开微信，找到虞则的头像，点进去，往上翻聊天记录。

　　好呢，能聊这么多。

　　……

　　聊他的还不少，猛男……同学，是谁啊！！！

　　这小姑娘怎么喜欢瞎起外号，这叫的什么玩意儿？比陈颂的还傻逼！

　　再往上。

　　——虞则，法学系……

　　虞则？周知也的思绪出现了混乱，好像哪里才听过。
　　有什么画面从心底浮出来。

　　周知也沉了口气，点开下面的转账按钮，跳出来页面，陈颂给虞则的备注旁边有一个括号。
　　（*则）

　　盯了足足有十几秒，周知也舌尖抵了抵脸侧，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