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闪蝶》猫鳞

4、赌注

　　一片静谧的宿舍里忽然响起一道刺耳的铃声。

　　持续不停的震动划破安静，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铃声陡停。
　　周淼皱着眉转了个身，头埋进被窝里继续入睡。

　　没过几分钟，铃声再次响起。

　　“叮叮叮——”

　　“别吵行吗！”李小音烦躁道。

　　“不好意思，我忘记关了。”刘圆满是歉意的声音响起。

　　过了会，宿舍门被轻轻关上。

　　周淼缓缓睁开惺忪的眼，放空几分钟，想起什么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8点多了，今天上午没课。周淼点开微信，列表里除了公众号推荐的消息还多出了一个纯黑色头像。

　　——F。

　　他同意了。
　　还有三条末读消息。

　　周淼爬起身，顿了几秒点进聊天框。

　　——他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后面的两条消息竟然是黎烬打来的视频，昨天晚上1点钟左右。

　　她晚上睡觉都会关网络，所以没有接到。

　　周淼盯着屏幕有些失神，眸子里带着几分疑惑。

　　静静地坐了几分钟，她拿着手机爬下床，李小音还在睡觉，周淼轻轻打开宿舍门走到阳台。

　　清晨曦光热烈，洒落在大地。

　　周淼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拨通了黎烬的电话。

　　有些事情既然踏出了一步，就不能半途而废。

　　电话终于被接通。

　　周淼握紧手机：“喂，你好我是周淼。”

　　“谁？”好一会，黎烬那边才有了动静。男人沙哑疲惫的声音透着几分纳闷。

　　“周淼。”她又重复一遍，解释道：“我是昨天晚上在书店手机没电那个。”

　　那头似乎缓了很久才想起周淼是谁，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有事？”
　　“有。”
　　“讲。”

　　周淼语调轻快温和，听起来很舒服。“是这样，我早上起来看见你昨天晚上给我打了视频，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吗？昨天晚上我已经睡着了，手机设了静音没看见。”

　　她解释一番，又道：“还有，昨天的书钱我已经给你转过去了，谢谢你，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

　　电话那头叽叽喳喳一大堆，黎烬闭着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一个翻身躺到另一边，显然是被人扰了清梦很不爽。

　　周淼声音一停，一切又恢复到安静。

　　没有挂断，也没有声音，就这样持续着。

　　半响，被窝里的人动了动，一只手搁在脸上，哑着声道，“我记得你说，不喜欢欠人情。”

　　“嗯。”

　　“那就帮我做件事吧。”

　　—

　　半岛花园算的上是A市地段最好的小区之一。

　　周淼之前就听秦佳说过，黎烬家境优越，出手阔绰。这边不仅交通方便，配套齐全，最主要的是离南工大学很近。

　　电话那头沙哑无力的声音回荡在周淼耳边。她顿了顿，转身走进旁边的超市买了一瓶蜂蜜，用来醒酒的。

　　黎烬住在3栋15楼，周淼按照指示图很快就找到了。

　　电梯里，周淼看着手里提着的东西有些出神。

　　我记得你说，不喜欢欠人情。
　　就那帮我做件事吧。
　　我想吃椿记的三鲜粉。
　　饿。

　　漆黑色的大门紧闭，门上贴着的透明薄纸没撕干净，落了灰。

　　她伸手去敲门，里面的动静外面一点也听不见。

　　敲门声轻轻的三下，不一会门开了夹杂着黎烬慵懒的声音，比电话里沉了不少。

　　“来了。”

　　黎烬打开门，松松垮垮的站着显的有些没精神，但背却挺得直直的。他应该是洗了个头，发梢还在滴水，打湿了灰黑色的T恤，露出一截脖肩，肤色略白，人看着高高瘦瘦的。

　　“早啊……”周淼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她穿着简单的黑白配，打扮很普通，短衣长裤。平日里略显高挑的身高在黎烬面前竟有几分娇小的感觉。

　　黎烬细细地打量周淼一圈，眼眸深黑，让开身子往屋里走，“进来吧。”

　　“你随意。”黎烬从柜子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放下转身走进房间。

　　周淼将东西放在柜子上，边换鞋边往屋里看。

　　房子户型方正，面积不大。宽阔的落地窗竖线线条，搭配大面积的透明玻璃明净透亮。

　　淡白色的装饰衬的整个屋子很冷清。沙发上乱丢着几件外套，倒也不是很乱，

　　他是一个人在住？正想着周淼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阴影，快速且迅猛的朝她冲来，等周淼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吓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

　　一只金黄色的庞大金毛正趴在她面前，张着嘴流着哈喇子盯着她喘气。

　　周淼彻底懵了。
　　一股热气喷洒在她脸上，狗尾巴在后面摇的都能扫地了。

　　她瞪着狗，狗看着她。

　　就在僵持间，一道低低的笑声响起，带着几分克制。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黎烬脖子挂着一块毛巾，站在拐角处低着头看不见脸，只是双肩抖的厉害，一看就在憋笑。

　　周淼莫名觉得窘迫，脸烧的厉害。他抬起头，脸上的笑容还没压下，“你这样子真呆。”

　　“船长，过来！”他对着金毛拍了拍手，听到呼唤金毛头也不回地扑到黎烬身上求抱抱。

　　周淼瞬间松下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有些没缓过来。

　　“它很乖，不咬人的。”

　　“我只是突然吓到了。”

　　她并不怕狗，反而很喜欢。

　　周淼起身，将买好的早餐放到餐桌上，“你的三鲜粉。”

　　椿记每天早上生意爆火，要想买到他家的早餐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黎烬走到另一边，身子漫不经心地倚靠着餐桌，声音淡淡的透着几分探究，“你一个女孩子，还真的敢来我家。”

　　是了。一个陌生人，仅有一面之缘就敢来别人家里，不是勇气可嘉就是有鬼。

　　周淼从袋子里拿出蜂蜜，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热水在哪。”

　　黎烬指了指厨房外的饮水机。

　　“谢谢。”她拿起蜂蜜走到厨房拿了一个杯子，加了两勺蜂蜜接好水放到黎烬面前。“醒酒的，喝点这个可能会好一点。”

　　“是么。”黎烬开始细细地打量面前的人。周淼的长相不算是那种惊艳美人，整个人很淡却让人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很奇怪，却很难记住。

　　网上说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开始有特殊的感觉时，可能是心动的开端。黎烬以前觉得扯蛋，现在也觉得扯蛋。

　　周淼发觉黎烬一直在看她，而且眼神复杂，心里不免发怵。她开始转移话题，“你不吃吗，冷了就不好吃了。”

　　“哦。”
　　男生声音懒懒的。
　　周淼：“我和我同学说了。”
　　黎烬：“嗯？”

　　周淼解释：“来你家之前，我和同学说了这件事。”所以言下之意就是我没那么勇。顿了顿，“而且，我知道你。”

　　他眼里忽然来了兴趣，“知道我什么？”

　　周淼神色一顿，像是说破了什么有些懊恼。她低下头，白皙的脸颊爬上一抹红云。

　　黎烬看透她的心思，又追问她一遍。“你知道我什么了？”

　　周淼抬起头，咬着唇想要一鼓作气说出来：“你是黎烬。”

　　眼前的人目光清澈，声音坦荡还带着几分坚决。

　　他看着她，短暂的停滞几秒后忽然笑了。这次没再忍，背靠着椅子哑然失笑。

　　你是黎烬！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蠢？

　　周淼脸烧了起来。

　　他眼角微弯，“所以呢？”

　　周淼：“我……昨天晚上我就觉得你的名字很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早上看见你发的微信，才想起你好像是南工雕塑系的学生，我们俩还是一届。”

　　黎烬：“不是好像。”

　　“哦。”

　　似是不满这个回答，黎烬继续追问道，“还有呢？”

　　周淼转过身，垂下眸，“她们说你好像从来都不谈女朋友？”

　　黎烬夹粉的手一顿，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在论坛看到你去年展览会的作品。”周淼偏头看他，“雕塑上那只蓝色的蝴蝶是蓝闪蝶吗？”

　　黎烬眼神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周淼会问为什么不谈女朋友。

　　很多人问他这个问题。
　　但从来没有人问过蝴蝶。

　　“你还知道蓝闪蝶？”

　　周淼点了点头，“我以前在馆里看过标本，很美。”

　　她问：“所以是么？”

　　黎烬：“是。”

　　“真的很好看，我还挺喜欢你这个作品。”话音一顿，周淼遗憾的挑了挑眉，“只是可惜，我去年有事没有参加，只能看看图片了。”

　　“喜欢？”黎烬懒洋洋地喝了口蜂蜜水，放下筷子靠着椅子，动作自然而放松，带着几分随意，“那今年展览会可不要错过了。”

　　周淼变得有几分认真，道：“这是当然，今年展览会的第一名肯定是我们南通。”

　　胜负欲无端冒出，黎烬笑的有几分漫不经心。他忽然凑近，盯着周淼的脸道，“说到第一，要不我们打个赌吧。”

　　黎烬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弓着腰，两只手撑着桌子俯身过来，周淼背对着桌子，微微侧身，偏头与他对视。四目相对，距离意外的有些近。

　　半响，她脸色平静地问，“赌什么。”

　　他耸耸肩，淡淡道：“就看第一名花落谁家。”

　　周淼：“赌注呢？”

　　“还没想好，先欠着。”黎烬摇摇头，“怎么样？”

　　周淼看着他，心里忽然出现一个声音，使劲地在喊——答应他。

　　这也许是个机会。
　　一个存在理由的接近机会。

　　她没多想，点了点头，“行啊。”

　　“成交。”他勾唇一笑，声音竟透着几分蛊惑，眼睛紧紧盯着她。

　　周淼心里忽然有种逃不掉的感觉，然后听见他说：“我很期待，周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