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唐沐酒

13、怀疑。

　　关艮的低气压一直持续着，还有两天就要开演唱会了，最近大家都在彩排，以防万一。洛烨最近也忙着去记所有乐曲的卡点，这样能够便于录音师播放的时候及时听有没有出现问题。因此洛烨前些日子一直没有分心去问关艮的问题。

　　可演唱会已经近在咫尺了，舞台上正在喝水的关艮依旧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你不去问一下吗洛哥。”原烈的声音在洛烨身后响起。

　　洛烨此时此刻正站在舞台之下，看着台上的关艮。没注意到从后方绕过来的原烈。

　　“…为什么我去？”洛烨反问道。

　　自从上次原烈戳破了洛烨和关艮之间的莫名关系之后，洛烨心中总是会对原烈起一些莫名的提防情绪。他有时甚至都会觉得原烈是不是暗恋关艮，以至于对关艮的事情这么上心。但很多时候，洛烨又觉得原烈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原烈平时基本不和关艮说话，也完全不和关艮互动。

　　见对方顶着银发有些沉思的模样，原烈依旧戴着墨镜对着洛烨摊手一笑：“我懒得去问，关哥比较凶。付栀因为陆景的事情现在还在难受，暂时也分不出神去问关哥的事。”

　　对方的理由好像合情，但不太合理。……罢了。

　　洛烨敛了眸子，点了点头。虽说他原本就有要去问问关艮的打算。

　　舞台上的灯光闪烁，舞台中央的地板是红色的，张扬又狂野。关艮彩排时没穿表演服装，依旧是黑T恤加上休闲裤的组合，耳朵上的耳骨钉依旧十分显眼。

　　洛烨从关艮身后的阶梯走上去，第一眼先看见的是关艮的背。他的背宽大，背后的肩胛肌看上去强劲有力，洛烨心下微动，便走了过去。

　　关艮察觉到有人靠近时略微转身，发现是洛烨之后便停下了动作。

　　“你最近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洛烨开门见山道。

　　关艮眉头一皱，扭头看向台下的原烈和付栀，原烈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别看他们了，我本来就打算来问的。”洛烨道。

　　关艮的嗓音微沉，他‘嗯’了声，而后转身拿起自己的吉他挂在身上：“是有点。”

　　“和我说说？”洛烨站在他身侧。

　　关艮低垂着眼，面上闪过一丝不快，但又很快被压了下去。他沉声道：“我估计付栀和原烈对一些事情暂时还不清楚……也不能这么说，原烈比较聪明一些，可能他早就察觉到了。付栀我不确定。”

　　洛烨偏头看了眼台下的两人，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怎么了？和陆景有关？”

　　提到‘陆景’这个名字，关艮的眉头猛地一皱。最后沉默半晌，道了声：“是。”

　　洛烨心下疑惑，他有些不解道：“陆景不是你们的前贝斯手吗？听说离开乐队之后找了份不错的工作继续做……前面你们官博下面的评论区也大多都是在想念他的。”

　　关艮突然抬起头，对洛烨道：“那些说‘鸠占鹊巢’和‘新人不配’话的你不要理，他们都是一群傻逼。”

　　洛烨倒是没有想到关艮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个，他心态好，抗压能力强，本来就没有多在意这件事。他笑了笑，回了句：“想什么呢，我拿钱做事，我不在意。再说了，我只是一个填词的，我并不是MISS的新人。”

　　洛烨这些话说的全都是安慰话语，但对关艮好像不仅没起作用，反而让对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过了片刻，对方叹了口气，回道：“嗯。陆景的事情……他退出并不是公司的安排，也不是被逼迫的。MISS里的人和他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后辈，没人会故意排挤他对他不好。倒不如说大家对他都不错，尤其是付栀。”

　　“嗯，看出来了。他之前也是情绪和反应最大的那一个。”洛烨平静道。

　　“是这样没错。”关艮停顿了一下，而后突然道：“之前，你来那天，会客室没人对吧。”

　　洛烨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便点了下头。

　　关艮轻轻呼出一口气，继续道：“那天是我让付栀还有原烈走的。原本赵哥说，下午要来个新人，要去欢迎一下。我本来和付栀一样以为来的是个贝斯手，但当时在走廊外面玩手机的时候，碰巧听见赵哥在打电话。估计是和你联系吧，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要来的是一个填词人，并不是贝斯手。”

　　“说实在话，我确实也有点不服。我觉得公司大费周章找一个填词人过来很没必要，虽然我承认，我们其他三个人写的词确实很烂，但不至于让陆景直接撂挑子不干。他就算不弹贝斯，至少把我们曾经一起做的这首曲子的词给填下来，别说走就走，真的不管了。”

　　“所以那天我很愤怒，很生气，我并不想去欢迎那个即将到来的‘填词人’。当然，在我知道是你之后……脑中的情绪很快被别的感情压下去了。”

　　洛烨其实并不知道这背后还有那么多故事，他原本以为会议室没人只是MISS乐队的成员比较叛逆，毕竟之前他填过词的其他摇滚乐队成员也都不会为了一个填词人专门跑来见自己，大家都忙着录歌，各自有各自的工作，没空来看一个写词的。

　　洛烨也不觉得生气，他总觉得关艮还有话说，便继续听着。

　　关艮的拇指轻轻在吉他上扫了一下，吉他随即便发出弦音，紧接着又被关艮的掌心握住，强行给吉他噤了声。沉默许久之后，关艮开口继续道：“但我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这件事儿不合理。当时陆景走的时候，他说是因为肩上有伤。这种外界的不可控因素降临是大家都不愿意的，虽然无可奈何，但是没有办法避免，所以大家也都接受了。但是陆景那时候强行要求MISS这边不在官方的通告上说明原因。”

　　这个‘不在官方通告上说明原因’这件事显然是一个雷点，而这个点就放在陆景的单人粉丝和MISS团粉中间，似乎只要有一方提及，就会不可避免地发展成为一场大战。

　　洛烨抿了抿唇，眼中神色微动。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但是并不多。大部分音乐人脱离团队的时候都会给出一些详细的理由。在思索片刻未果之后，洛烨回道：“他当时应该给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对吧？如果理由不合理的话，应该也不会被公司和经纪人那边接受，毕竟退出乐队通告说明原因是正常流程。”

　　关艮点了头，指尖无意识地敲打吉他的琴身面板，洛烨的目光也看向了关艮的指尖。

　　过了几秒，他听见关艮开口：“陆景当时确实给了一个理由。他说，他想要隐瞒自己的伤，不希望让家人知道。退出乐队之后，他不会再加入其他乐队，也不会继续玩音乐了。他比我们高两届，算年纪的话应该和你差不多。今年二十六七。他话里的意思是，家里人希望他不要继续玩摇滚，回家踏踏实实找个工作，脚踏实地的干活。这样生活也安稳，有个保障。他也觉得自己年纪快三十了，是该沉稳点。而且他说……”

　　说到这里，关艮面上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说了下去：“而且陆景当时说，如果告诉通告里告诉大家他的肩膀受伤，可能会引起部分粉丝的不满。肩伤和MISS的音乐训练肯定有关，但付栀后来和我说，陆景肩上的伤是早就有的。他大一的时候做引体向上不小心摔下来过，当时右肩的肌肉拉伤过。”

　　在这一瞬间，洛烨突然明白了关艮告诉自己这件事的意思，以及关艮在怀疑的事情。

　　洛烨敛了神色，面上也带上些许严肃。他尽量稳住声音，开口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了。陆景自己之前肩膀受过伤，后来加入MISS，当然这块就不做过多阐述了，他肩伤加重肯定有MISS的原因。但是退队官方通告的理由是他本人极力阻止要求不写的，当时给出的原因是怕粉丝不满。但现在全部按照他的话去做了，粉丝的不满情绪反而更加高涨了。如果这一切都是陆景计划好的，那这个人的城府也太深了。”

　　关艮冷着脸，重重地点了下头。

　　洛烨明白了关艮内心的烦闷，他没办法做到现在把陆景本人拉过来解释，便也只能尽量放松面部肌肉，拍了拍关艮的后背道：“别想太多，或许只是巧合。毕竟他当时没有专门要去计划这件事情的必要，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吗？仔细想想其实并没有不是吗。而且，再者说了，不论这件事情他做的如何，至少过去五年他确实为MISS这个团队做了很多，当时那些回忆和情感应该都不是虚假的。”

　　关艮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更加不愿陆景做出他所推断的事情。如果陆景顶着五年的回忆还要做出这样的计划和打算，那就相当于陆景先一步断开了和过去的所有联系。

　　他耳朵上的箭头耳钉随着他侧头的动作被光打的闪烁，他深呼吸了一下，随后看向洛烨：“无论如何，这场演唱会是我对他最后的告别。我希望他不要做出什么让我失望的事情。如果真的有……那那些回忆，不要也罢。”

　　洛烨的掌心贴着关艮的背脊，顺着肌肉的线条缓缓滑动两下，顺着拍了拍关艮的背：“嗯。你不要想太多，你在台上好好表现。唱的顺利，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乖乖告诉你。”

　　“什么意思？唱的不顺利你就不告诉我了？”关艮一愣，随后又对上了洛烨那双含笑的眼眸。

　　看了半天，关艮也露出了笑意。他又上了洛烨的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