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佳偶》cuky

1、1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雕梁画栋的王府内室却是暖香熏人，春意无边。
　　严纳不疾不徐地吃下一颗侍妾口噙的荔枝，似是对徐老板的话全没上心。
　　“此人也是苏州人氏，自幼聪颖好学，盛名江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难得的是文武兼修。对王爷您更是敬慕已久，此行前来拜谒，欲从王爷门下出仕。”徐老板擦擦额上的汗珠，小声提醒身后的剑眉星目的蓝衣男子，“快上前参见王爷。”
　　蓝衣男子动作僵硬地下拜，语声粗嘎：“参见王爷。”
　　严纳任他跪着，两指拈起一颗白子，漫不经心地一放，“夫人输了。”
　　阔大的暖炕上，和他打横对坐的端丽女子正是严纳的正妻——于秀宁，抿唇轻嗔道：“妾身的棋艺不及王爷的十一，况且王爷局中有局，数伏数纵，十着之后妾身就只是勉力支撑了。”
　　拂上腿边侍妾的如云乌发，严纳道：“阿艳，重些。”
　　侍妾应了，手中的美人拳捶得更着力。
　　沉默了一会，严纳眯了眼，似睡未睡，突然对着地上的男子问道：“叫什么名字。”
　　“元敏卿。”男子抬头，一字一顿，已是嘶然，宛如蕴了无尽的激情。
　　阿艳吃吃地笑了，仰面向着严纳，道：“这重了我家王爷的字了。”
　　元敏卿的眸光蛰猛，毫不避人地对上严纳，一寸一寸地描上去，仿若狠不得一口口硬生生吞噬。
　　严纳却是毫无知觉，只懒懒地歇着，身上披着月白的外衫，十指交缠焐在暗红雕金的手炉，葱管也似的指甲，越发显得肌肤皓如霜雪。他淡道：“既是这么着，明日我修书一封，荐你去钦天监。”
　　在蓝衣煞神的瞪视下，徐老板干笑两声：“元公子是想跟随王爷一段时日，鞍前马后地效力，尽忠孝敬。王爷不如留他在府上做个西席。”
　　“不劳费心了。” 严纳倦倦地往身后的织锦褥子上一倚，“皇上恩典，亲指了武英殿大学士做犬子的西席。”
　　于秀宁蹙眉斥道：“徐先生，你也跟了王爷有些日子了，怎么这么不晓事！尽为些琐事烦王爷。”
　　正在训斥间。
　　门外传来太监的细嗓：“宫里有赏——”
　　于秀宁唤入。
　　太监俯身请安，递上食盒：“苏州贡上的的太湖银鱼，贵妃娘娘尝了，命随身丫头做了银鱼羹，特赏给严家小公子的。”
　　秀宁谢过恩典，双手接下。
　　严纳坐起身，忽转温和地对元敏卿道：“元兄，请坐这里。”指指身边的小几，“元兄远道而来，一定有些饿了，这是你我家乡之物，我替娘娘转赠你这位苏州才子。”言罢，不顾屋内众人的惊讶，还亲手舀了一勺，送到男子的嘴边。
　　元敏卿周身微颤，激动莫名，单手攥住他的手臂，紧了又紧。他深深看向严纳，“严……王爷，您记得……我了吗？”
　　严纳微笑不语，把一碗银鱼羹全数喂入他口中才罢手。

　　送食盒的太监不知何时悄悄退到了门边。严纳眼中突然精光一转，道：“这位公公面生得紧啊。”
　　太监不答，转身欲走。退路已被两个侍妾堵住，一招成擒。
　　严纳冷道：“阿艳，你来问。”
　　阿艳开门入院，笑吟吟地拿起墙边暗格里的匕首，寒光闪闪，一刀划穿胸腹，肠和着血液暴喷出来。另一手摘下头上的金镶玉簪子，倒钩住肠段向外拉，太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惨状。已吓得心魂俱裂。
　　拖曳了一会，阿艳娇声问：“谁的主使？”不待回答又拉了下。
　　太监急喊：“是皇后娘娘，奴才全然不知情啊。”
　　严纳抬手叫停，“好了，处理干净。”

　　饶是身经百战，元敏卿依然讶然于眼前的血腥场面，而屋内人人均是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
　　忽感胸中一热，五脏六腑像是拧绞了起来，四肢百骸也麻木了起来。他极力忍耐住口边的呻吟。他勉力向严纳伸出手。
　　严纳看看他的脸色：“差不多发作了。” 拂开元敏卿的手，唤人：“抬到客房，小心伺候。”

　　徐老板此时才反应过来，忙跪下碰头有声，“求王爷饶过此人。”
　　“能为小少爷试毒是他的福分，这份点绛唇可是皇家绝密呢。”于秀宁道。
　　“你不是赞他文武双全吗？就让这毒试试他当不当得起这话。” 严纳微笑，“熬过今晚，我就聘你做犬子西席。”
　　元敏卿无力地躺在担架上，嘴边滑过一阵痉挛，淹没了他低微的呢喃：“……纳……”化作一声绝望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