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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终局 ...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传统,只是今日的凉州城却透着几分不同。往日走街串巷叫卖的摊贩今日也没了动静,街上除了零星走过的行人外,几乎见不到什么人。而在凉州城门方圆十里地方居住的人,被勒令足不出户,大内的禁军更是将城门处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靠近。面对着明显异常的情况,人人皆是满腹疑窦,只不过谁也不敢提出疑问。
      此时的凉州城楼上,只剩下了赫连栩、他最信任的禁军精锐、骆百川、跟那个女刺客。
      那女刺客居高临下,禁军无法提前设伏,只能在四周稍远些的角落里,埋伏了众多好手,等对手自己放松警惕,趁机一举将其拿下。
      可自从赫连栩到来之后,那个女刺客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骆百川的脸色早已恢复如常,再找不到一丝慌张的影子。他悄悄地打量着对面的女刺客,除了面容略带憔悴,这连日来的做派,倒真有几分恣意潇洒的样子。只可惜,脑筋不太好。除了这个理由之外,骆百川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一个人明明已经逃出生天,却还要回来自投罗网。莫非这凉州城中,还藏着比她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赫连栩在这冷风中干等了许久,即使身着貂裘手拿暖炉,也依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冻得麻痹了。如今见对方仍没有开口的打算,终于耐不住性子,沉声道:“你说想见朕,如今朕已经来了,有什么话还不赶紧说。”
      听到这话,那女刺客眉头微皱,竟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少顷终于略带感叹与无奈地开口说道:“我明知自己说完这些话就要死了,换做是你,也不会想那么早就开口说话的。”她自认这番话说得极为真诚,殊不知到了赫连栩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刻意地戏耍与嘲讽。
      骆百川暗道不好,他瞥了眼身旁皇帝陛下的脸色,果然,比刚才更加阴沉了。
      “沐云生!!!”年轻的帝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面前嚣张的女刺客怒吼道。
      她也姓沐?
      没料到对方竟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沐云生有一瞬的失神,而就在此时,隐藏在暗处的高手看准时机猝然暴起,从四面八方突袭而来。眼见那沐云生避之不及,即将失手被擒之际,出手的几个人却突然在半空停顿,落在塔周四角,形成掎角之势,与站在塔尖的沐云生对峙着。他们为何突然停下?赫连栩凝神望去,才发现沐云生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刀刃紧贴咽喉,只要再近一寸,恐怕就会血溅当场,回天乏术。
      束手束脚之下,已然错失良机,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皆知不能再继续出手,只好停在原地,不尴不尬地站着。
      就在此时,沐云生再次开口了:“看来,你要的是活着的我。”也许是看到对面的君王脸色过于难看,她又补充道,“如今的情况难道不是你一开始希望的吗,只不过兜了个圈子,最终还是如你所愿了。”料想对方也不会接她的话,沐云生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下去:“你当初愿用你?凉国的一件至宝去跟他交换,想让他把我交给你,对吧?”
      “赫连栩,这笔生意,他不跟你做。今天,我跟你做了!”说这话时,沐云生脸上无悲无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你把那样东西交给我的人,让他带回去,我便束手就擒,任你处置,如何?”
      年轻的帝王终于神色稍缓,这个代价,确实是他可以接受的。不过要是他朝中的那些大臣在这,一定会极力劝阻他,用一件国宝去换一个女人,是昏君才会做的事。他们懂些什么?一朝窥见天机,谁还肯偏安一隅,做一只井底之蛙呢。赫连栩不住打量着面前的女人,心里满是夙愿即将达成的兴奋,他想要的,可从来不是什么?凉。
      “好,朕答应了!你的人在哪?”
      要结束了吗?沐云生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泛起的波澜,她牵动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没有成功。于是她只好收敛了表情,用上一副懒洋洋的腔调慢慢地说道:“着什么急呢,难得今天天气好,不妨再多等上一会儿,一起看看风景吧。”
      ……
      来叔此时正蹲在远处的墙根儿底下,扔他那副整日带在身上的骰子,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十三次扔这副骰子了,前十二次都猜错了,来叔想着,最后一次了,如果这次他再猜错了,那就是老天爷让他进城。他是真的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明明他们都已经顺利的完成了这次的任务,从那个该死的凉州城跑出来了。他记得昨晚见到云生那个丫头的时候,她还十分高兴,那上扬的嘴角就连逃跑的路上都没放下来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可她又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恨不得插上对翅膀立刻飞回南枂去。
      一切仿佛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直到她看到了那封信。那封信是夹在来叔随行的包裹里的,可出发之前他还反复检查了包裹,并没发现有这封信。信封上写着“云生亲启”,于是他把信转交给了云生。他看着云生随手接过,漫不经心地拆开那封信件,可在看到信中的内容时,她整个人仿佛怔住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将那两张纸反复看了三四遍,似乎是想从字里行间读出另一个意思来。此时连他自己也发现了不对劲,想要将信件拿过来看看,可他刚把手伸过去,还没碰到信纸,云生那丫头突然将手背到了身后,随即猛地抬起头。来叔想,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她那时的样子了。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自己,眼眶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即使光线昏暗,可来叔感觉自己就是清楚的看见了,看见了那双饱含怀疑、戒备与恨意的眼睛。
      即使遭遇了如此的变故,这里依旧不是能说话的地方。他们此行只带了几个随行,此时还在别国境内,必须尽快离开方才安全。于是虽然莫名被仇视了一通,来叔还是打算先去劝一下那丫头,尽快启程。谁成想他刚走近她身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面前的人仿佛早已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一般,用力地吸力吸鼻子,转过身来,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坚定地对他说:“我不走,你也不能走。”
      大!大!大!来叔在心里默默念叨着,骰子在地上飞快地转动,终于慢慢地停了下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骰子。第一个骰子停了,是“三”,紧接着是第二个,“一”,来叔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难道真是上天注定他要走这一遭了?第三个骰子也慢慢转动了转动,是“六”!猜对了?来叔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小心地把地上的骰子收起来,仔细揣进怀里,嘴里念叨着“云丫头,对不起了”,便要起身离去。只是那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不起来,他明明是不想去的,怎么如今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心里却又有些不是滋味。
      他又想起了那丫头临行前的那个眼神,他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来叔做了半辈子的赌徒,什么也赌过,什么也输过。那样的眼神,他只在那些输红了眼、为了赢上一局不惜搭上自己全部身家的赌徒身上见过。
      “唉。”来叔不由地叹了口气,他调转了方向,终于缓缓的向着凉州城门的方向走去。
      走到城门处,来叔战战兢兢地对着把守城门的禁军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担忧着一会儿对方会不会直接一刀砍到自己头上,哪知对方像是提前接到了命令一般,直接派人将他送上了城墙。来叔一边沿着台阶往上爬,一边暗自感叹,还真让那丫头说对了。
      昨夜听完那丫头说的话,来叔惊喝道:“你疯了!不走回去送死吗?”“只是让你带个东西而已,不会死的。”云生无动于衷地说道,“况且我觉得,他们也未必要杀我。”“什么?他们不想杀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以为这么多的追兵是在跟你闹着玩儿吗?”似乎是被他问烦了,云生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开口:“你尽管照做就是了,若是不放心,大可多等一会儿,看看他们会不会抬着我的尸体出来。”
      当来叔终于顶着寒风爬上城墙时,抬眼见到的,便是一袭烈烈红衣,迎风而立,像是寒冬里坠在枝头的一朵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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