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人归去》叶木非

50、挑房

　　入夜，玲儿趴伏在桌上，手持毛笔，在纸上胡乱写着，一脸郁闷，白琁斜倚于塌上，见玲儿的小模样，便道：”好了，不愿写，便明日再写吧。”
　　玲儿一下喜笑颜开，蹦跶到琁姐姐身旁，在白琁脸颊轻啄了一口，“那玲儿就回去睡觉了。”白琁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笑。
　　玲儿刚想出门，却见洛琰迈入房中。玲儿嘻嘻一笑，便快步出了房去。想起白日里，问洛琰哥哥想要哪间房，洛琰哥哥只问了句，可是琁姐姐说要给他收拾房间的，便说不用收拾了。玲儿先前还不解，此刻，忽然便懂了。
　　白琁见洛琰进来，放下书，侧身对墙，故作要睡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却听身后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知他还未离开，冷言道：“夜深了，上仙迟迟不走，怕是不妥。”
　　洛琰回道：“是吗？我是承了女主人的情，要挑间房住下的。”
　　白琁起身，却发现他不知是何时，又是从何处找来的被褥，在地上铺好，躺入被褥中，背身于白琁。虽然知道上次他是为了留下，才装作被自己打伤。可他确实耗费了大量功力为自己调理身体，还挡了玄玉剑，他是南离掌门，若魔教进攻，还得靠他抵挡，失了功力，他怎么打得过玖魔。虽日日闲于这云山之中，可傅云这个好事者，少不了，总会和她说说这外面的情形。白琁缓缓侧身躺下，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和从前一般坚毅。这些年，你过得可好？白琁心里想着，侧躺着，看着洛琰的背影，模模糊糊地闭上了眼。
　　一夜过去，天才蒙蒙亮。洛琰坐于床榻旁，想轻轻拨开白琁脸上碎发，可这碎发调皮的很，粘住白琁的脸便不愿松开，又怕吵醒白琁，只好作罢。洛琰知道，如今的白琁再不是从前的她，这些年，她变得更冷静，更成熟了。但只有他知道，很多事情，从未变过。她还是爱吃地瓜，在烦心之时，也还是不愿让人察觉，总是眉头轻蹙，强颜欢笑，要强的让人心疼。她还是他的琁儿，只是这么多年，他没能守在她的身边。
　　白琁再睁开眼，已是午时，洛琰已不再房中，自己竟睡了这么久，脸上痒痒的，抬手拨开黏在脸上的头发，身上盖着的衣服却滑落了，见是白衣，以为是自己的，又见被褥被自己压在了身下，仔细看那白衣，上面绣的竟是梨花，轻笑，一个大男人，衣上绣这么娇小的花。
　　说来也怪，自己竟就这么睡着了，近来还真是嗜睡得很。
　　玲儿忽从门外跑进来，高兴的说着：“琁姐姐，琁姐姐，我又学会了新剑招，玲儿使给你看。”当即便比划了起来，这一回，倒是行如流水，丝毫无差，伸手，剑飞出，直奔屋梁而去，玲儿一惊，却来不及收剑，白琁当即施法，剑飞回了剑鞘。玲儿一脸羞窘，白琁笑笑，招手示意她过来，轻轻捏她的鼻子，说道：“我的小徒儿，下次可别在房中练剑了，不然你我师徒二人就要露宿那梨花林中了。”
　　玲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忽又想到什么，玲儿便晃着琁姐姐的袖子，又高兴道：“琁姐姐，玲儿差点忘了，玲儿是来叫琁姐姐吃饭的，玲儿教洛琰哥哥做了很多好……”
　　玲儿还在想，该不该说是洛琰哥哥做的，便听白琁答道。
　　”好，等琁姐姐洗漱一下。”玲儿很是欣喜，”那玲儿去给琁姐姐打水。”
　　食物入口，确实很鲜美，白琁和玲儿吃得也是其乐融融，只是洛琰不在，想是又回南离了。
　　食饱饭足，玲儿揉揉小肚子，坐于湖心小亭，怀中抱着一件白色外衣，是琁姐姐交代自己，要还给洛琰哥哥的。等了许久，洛琰哥哥怎得还不来？今日不用练字，也不用练剑了，无事可干，可这么干等着也是无趣。忽觉身后有人，轻轻拍头，“小玲儿在这里作甚么？”
　　洛琰哥哥回来了，玲儿欣喜。
　　“玲儿在等洛琰哥哥。”
　　“噢，等我？“
　　”嗯，琁姐姐让我将这个还给洛琰哥哥。还说让我表达谢意。”
　　玲儿将衣服呈到洛琰面前。洛琰瞥了一眼，却没有接。玲儿觉得奇怪，便问:“洛琰哥哥不要么？”
　　洛琰笑笑：“洛琰哥哥问玲儿，你说还东西，是否是本人来还，才最能体现诚心呢？”
　　玲儿点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那为了能更好地表达谢意，我是不是不该收呢？”
　　“好像是。”
　　“那玲儿替我转告琁姐姐可好？”
　　玲儿下意识点点头，诶，哪里不对啊，又不知该反驳什么。
　　玲儿又道：“洛琰哥哥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去了趟北觉，有些急事。” 若不是清觉掌门说十万火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倒是不出所料，玖魔果然在北觉插了眼线。清觉掌门认为要将此人除去。可洛琰却认为，此刻若是揭穿他，魔族还是可能再次乘虚而入，不如先留着他，知总比不知的好。兴许他还有利用价值。便与清觉掌门商量完具体事宜，匆匆赶回。不过，比起南离，云山倒是更靠近北觉。来回也就耗了个半日。玲儿听闻北觉，便问道：“北觉？可是四大门派之一的修仙门派？”
　　“是，怎么？小玲儿想去北觉学习修仙之术？”玲儿坚定地摇摇头，道：”不要，玲儿已经有琁姐姐这个师父了，而且，玲儿就喜欢琁姐姐教，不喜让他人教。”洛琰笑笑，忽想到什么，便问：“玲儿，洛琰哥哥不在之时，可有他人进云山？”玲儿摇摇头，想着山中迷雾结界这么强，还有谁进得来。洛琰却想，如今玖魔发现了此地，云山只怕再不安全了。
　　次日入夜，趁着洛琰还在厨房里，如煮妇般忙活，玲儿跑到琁姐姐跟前，一脸故意委屈的样子道：”琁姐姐，洛琰哥哥不肯收下。说是，说是要借的人还，才体现诚心。”
　　白琁瞥了瞥玲儿手中衣服，便道：”那先搁在这儿吧。“又见玲儿一副忧心自己要怪罪她的表情，浅笑着温柔地捏捏她的小脸。玲儿见琁姐姐笑了，便知琁姐姐不怪自己了。
　　”那早些去歇着吧“
　　”好。“玲儿一笑。
　　玲儿回房了。白琁也知她不是真的难过，但不自觉就会多几分宠爱，有时觉得玲儿就如同自己的孩子般，不免多些心疼。说来，她既是自己的剑灵，是受自己的功力孕育而生，又怎么不是自己的孩子呢？白琁望了望旁侧搁着的衣服，今夜，他是还要睡在此处吗？
　　躺下，便听有人入得房门来，她知晓是洛琰，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他的脚步声刻意压着，似是怕吵醒自己。过了一会儿，白琁转过身，睁开眼，见洛琰还是在地上给自己铺了个床。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总是习惯了，就这般，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入眠。今日倒是怪，翻了几次身还是不好睡着。洛琰背对于她，听见白琁在床榻上翻动的声音，知她还未入睡，忽问道：
　　“还不睡？”
　　沉默了一会儿。
　　“你做的地瓜很好吃。”白琁想到，今日这地瓜的味道，好似与平常不同。
　　“你喜欢便好。”
　　忽然明白，为何味道不同。
　　“今日你没添药进去，此刻，我倒是有些睡不着了。”还以为，自己那般嗜睡，只是因为虚弱了些。怪不得，这几日，玲儿也不闹她，早早入睡。
　　”只是璞华给的一些养神的药。“
　　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但好像又必须得说些什么。
　　“你日日都教玲儿练剑？”
　　“是。”
　　“她倒是不拒绝你。”白琁想起傅云说要教玲儿练剑时，玲儿总是一脸不满。
　　“她还是聪颖的，只是偶有些愚笨。”
　　“有些时候，总觉得她像年少的我。“
　　洛琰微摇摇头道：“你那般聪颖，门中师兄弟没几人是你的对手。”
　　“可我从没赢过你，总是平手。如今，更不是你的对手了。”洛琰没有回答此话。
　　“胸中郁结可有好些，璞华说你气乱，不可过于劳累，还是早些歇息。”
　　“有你传功治疗，总是好得比寻常人快。”
　　他没有再答话，许是睡了。白琁也沉沉睡去。睡梦中，好似跌入一个温柔的怀抱之中，感受到他的体温，隔着布料传递过来。那人轻抚着自己的头，好似回到了小时候，娘亲给自己梳头，轻轻唤着：“小白、小白。“
　　睁开眼，天微亮，眼前却多了一双臂膀，圈着自己，一只手放在自己头顶。睡意朦胧，又安心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