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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逃离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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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先生受伤了。
当徐冬月把昏迷的他带到我跟前让我包扎时,我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但很快又释然了,他毕竟也是普通人,又怎么不会受伤呢?
他们竟然还愿意让我这个叛徒动手,也许是这几天暴动太频繁,警戒力量不够,也许只是单纯认为我愚蠢得不愿闹事。当然,我不会辜负他们的希望,只是因为没有还手的野心罢了。
退化计划掀起了轩然大波,质疑声从未停下,人们感到不安和愤怒,对研究员拳脚相向已成为常态。曾经的少数,终于野火燎原般成为了大多数。
我很快完成了包扎,用了一些消炎药,他就被推去休息了。
今天的动乱格外汹涌,我已隐隐在地下听见了枪声。没人看住我,那么——
逃走吧,到地面上去。
我敢肯定,这一定会是我做过最狂妄的决定。但在此刻,我只想着:逃出去。
摸到负一层其实很容易,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去到前线。我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一点一点向外摸索。
这时迎面冲进几个端着枪的警卫,我暗道一声不好,他们已经看见我了。
我慌忙躲进旁边一间还算完好无损的空屋,身后有人向我开枪,子弹擦身而过。幸好他们没有停留,但随后我知道了原因。
有人在追他们。远多于他们的人。
我不清楚是否被发现,只能祈祷自己能挺过这一劫。
有人破门而入,我猛地转头,一个人在烟尘中逆光而立,对我招手。
是李然。
她双手拿枪,叼着烟偏过头,问我:“来闹个事,正好抢你出去,走不走陈娴?”
我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握紧手指上的戒指,说:“走。”
空气是自由的,我们在废墟中穿行,走过半个城市,到了他们的据点。李然领着我进去,路过的几个人对我点头致意。
他们似乎都对我很熟悉,但我却对他们一无所知,只能跟在小姨的背后,局促地走着。”
我和这里格格不入。孩子们大声喧闹着,开着玩笑,满身黑泥也没人责怪。离开这样的环境太久了,恍若隔世。
这里是危难中的世外桃源。
李然安排我去照顾伤员,那人斜靠在墙角,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混着血迹凝固成一团乱麻,腿上的破布被划开,露出横贯小腿的一道伤口。
当我走进时,他猛地睁眼拿枪,看清李然后又抱歉似的笑了笑,重新闭上眼倚在墙上。
李然对他说:“醒醒吧小胡,先把伤口处理了,以后别当个瘸子。”说完就转身前去拿医疗箱了,剩下我和那个人面面相觑。
他睁眼打量着我,忽然说:“你是陈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知道我是谁,紧接着他又说:“魏宣那个助手?”
是电梯中人工通道负责登记的那个年轻人。只有他才会定义我为“助手”,其他人更多叫我研究员。只是他的声音太过于暗哑,与当时那种清亮的音色大相径庭,我没能听出来。
我说:“是的,你是?”
“胡偌。”他灿烂地笑了,“欢迎加入智者计划。”。
又是这个词。李然已经拿了东西回来,“哐”的一声放在地上。我赶紧扶住,说:“医疗箱不能这么扔到地上!””
她说:“无所谓,反正没什么易碎物品,顺手就行了。”
我打开牠,两卷纱布,消毒酒精和碘酒各一瓶,一袋不知道都有些什么的抗生素,剪刀、手电筒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简陋得让人无话可说。我问:“枪支都能拿到,怎么只有这么一点医疗用品?麻醉剂都没有?”
胡偌倒是熟练地翻出了必需品,李然摊了摊手,说:“那些东西都留给重伤伤员,他这种用不上。”
她又忙着去处理别的事了,我只好挑挑拣拣选出了几样,给胡偌清洗伤口。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就那么仰着头发呆,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你知道取名‘智者计划’是为什么吗?”
我摇头,于是他接着说:“智慧诞生于人类,生存藏匿在智慧之中。”
“退化计划阻止人类拥有智慧,这真是世上最愚蠢的事。”
然后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从最初进入研究所,到后来和冯昔达成共识,成为智者计划的创始人之一,再到后来身份暴露,和研究所决裂,如今在反对派中当着领袖。
李然是在到达避难所之后才加入的,就是她果断地在这片废墟中建立了一个武器库,在冲突恶化后让反对派有了反抗的实力。
我静静地听着,手上系好了最后一条绷带。他谢绝了我的搀扶,自己扶着矮墙慢慢地站起来了。
天色渐渐灰暗,风呼啸着穿墙而过,他半眯起眼望向废墟外,笑着说:“该回去了,沙尘暴就要来了。”
他胡乱揉了一把脸,招呼着我,一瘸一拐地走向地下层。背着的那把枪上的刺刀擦得锃亮,摇摇晃晃地闪着银光。
我也缓缓跟在他身后,走过了此生最宁静的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