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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地下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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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难所坐落于小镇之中,因其良好的生态环境被选中。听说本是要建在物资丰富的大城市,但是那些地方污染太严重,在几个月内相继坍塌,才轮到这座小镇。
地上部分只是一点皮毛,底面积大却只有两层,为了在沙漠化的地表中稳住平衡,顺便作为平民的避难所,理论上可以装下五千人。
而地下深达十三层,研究所才是这栋建筑的主体。只是可惜,再往下,土质沙化严重,不能保证安全,否则政府不介意修出一栋向下的摩天大楼。
这也是日落之时后才出现的危机。从前的沙漠化都以地表为始,逐渐深入地下。但在地磁紊乱之后,沙化却从地底开始,一层一层漫上来。
人们说,这是世界的破碎和崩塌。
地震太过于平常了,我刚刚见证了一整块土地连同城市的突然坍塌,沉入地下。一生见过一次这样宏大的盛景就够了,没人可以反复承受这种悲伤。但如今的人们就生活在这种悲伤中,无能为力又无法自拔。
大巴车在避难所门前停下,凌晨的风沙漫无目的地袭击着每一个漂泊的人。小姨在小憩,但睡得不安稳。我拍着她的肩,轻声地喊着:“小姨,到了。”
暂时没醒,我不得已凑到她耳边,字正腔圆地说:“李然,开庭了。”
她猛地醒来,顺手捞起背包,说:“等等我新的证据马上就到了!”
果然她作为律师的职业素养一时半会是无法消去的,即使已经过去半年。不过我立刻就跑了,以免惨遭谋杀。我去排队登记,和她相隔十来个位置,在她的危险的眼神中面如土色。
避难所内部虽是寒冷的,但人间烟火已经装点了这里。人总是热爱温暖和热闹的,亮白色的灯光也许刺眼,但人们无暇多顾,牠象征着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登记了信息,志愿者看了一眼,抬头问我:“你就是陈娴?”
我点头:“是的,有什么事吗?”
他一边准备打电话,一边说:“你被安排到了地下,我叫人来接你。”
似乎是对面接通了,他转过头说:“小冬,上次你说的陈娴已经到了,麻烦上来接她下去。”
对面还说了几句,他听完后放下了电话。我向他道谢,站到旁边。他随口回了几句,又开始给下一个人登记。
我用余光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姑娘,她拿着一个深蓝色的文件夹走来,看了一眼志愿者,又看向我,问:“你是陈娴?”
我说是,她温婉地一笑,说:“拿上东西,跟我走吧。”
电梯应该很少使用,恍然一眼看去还算半新,但边角部位让牠显露出几分老态。她介绍道她叫徐冬月,并且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还没等我理解“同事”的含义,电梯已经到了地下五层。
她在这里下去了,告诉我:“等会你在第九层下,出去直走就行了,冯昔会在那边等你。”
出去时,她忽然回头看着我,说:“冯昔还真是不择手段地把你调过来了。”
电梯在地下九层轰然打开。暗白色的走廊出现在我眼前,墙面潮湿,隐约生了青苔。行李箱在地面滚过的动静尤为清晰,我走过转角,他蓦地闯入我的眼中。
冯昔站在饮水机旁,手里端着刚冲开的咖啡。奶白色的雾从杯口缓缓升起,他的轮廓被镀上了一层薄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傍晚,他准备去写论文,而我装模作样的抱怨着,却是心甘情愿地去做饭。
他对着我温润一笑,我几乎是扔下手里的行李飞奔过去。言语已经太单薄了,所有别来无恙的话都只是空中楼阁,我们承认彼此相依为命。
我吻着他的久别重逢,他吻着我的死里逃生。
咖啡溢出了一些,浓郁的香气四散而逃,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良久,他偏开头拥抱着我,轻声说:“来了就好。”
他放开了我,拿上行李。我平复着心情,跟他向前走去。
他对我说:“我帮你在这里找了一份工作,作为实验室的助手,大概是负责培养样本和记录生长状况这些。然后本科的毕业证已经办下来了,就在我那里放着。”
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那深藏着的疲倦。他还没开口说下一句话,我先抢着说:“多久没睡了?”
他安慰似的一笑,说:“没什么,你能来就行了。”
还没等我说话,他又说了起来:“等会带你去见魏先生,他会把详细工作告诉你。”
他总是回避我的话,可是我舍不得生气。他把我安置在了他的隔壁,这是我在日落之后第一次住上一个像样的房间。
他带我去了另一个办公室似的房间,伸手敲门,一个沉稳的声音传了出来:“请进。”
这是一个冷静中带着疏离的人——这就是我对这位魏先生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