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转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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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门，你以后就是我洛善均的弟子了。”墨发白衣的俊美男子负手而立，视线淡淡垂落在错手趴在地上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九、十岁的模样，独自跪坐在空荡荡的大殿内，黄昏已过，室内只有零星几点烛光，她的身影投在墙上，仰起的小脸却没有丝毫紧张和惧怕。
“是，师父。”她咬字干脆而清晰，尚且稚嫩的容貌却已有几分清冷佳人的气质。
行过拜师礼，洛善均让她从地上站起。
“沧清派的规矩不多，你是我的弟子，需要记住的便更少。念及你年幼，明日我带你去挑选一名小厮，负责打理你的日常起居，带你熟悉宗门。你的三名师姐师兄暂时都不在宗门，待他们回来后，再安排你们见面。”
“是，师父。”小女孩又盈盈行了一礼。
“若是还有什么疑问或是需要，尽可提出。”
小女孩摇摇头：“没有了，师父。”
“如此甚好。”洛善均说完，从殿外叫来一名年轻女子，吩咐她带小女孩下去歇息。
*
日隐云间，山色空濛。
沧清派瞭望峰上聚集了二三十名身穿粗布褐衣的少年，他们探头探脑，不时向着山头打望。
“把我们叫到这里干什么？”
“我今天的活儿有好多，本来就干不完……”
“听说好像是掌门的命令，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掌门能有什么事需要我们这些人做？”
“别说了，我从入门到现在，连掌门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与她有共同遭遇的少年彼此悲伤地对视，惺惺相惜。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
众人抬头，见到一白衣墨发的男子身后跟着一名草青衣裙的小女孩缓步而来。
小女孩未施粉黛，步态大方自然，看见他们，眼中既没有好奇的打量，也没有乍一面对这么多人的惶惶然。
“这是我最后一名弟子褚蝶衣，今日召集你们在此，就是为了给她挑选一名适宜的随侍。”洛善均向少年们道，他微微颔首，看向蝶衣，“去吧。”
褚之一姓一出，不少人脸上都露出几分恍然。
他们之中，在沧清派所待时日最短的也已有了两年，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对修仙界的事情也算有些了解。
修仙界有部分底蕴深厚的世家广为人知，他们坐拥家传典籍、家族铸造台和法宝、灵石无数，所以这些世家的孩子，一出生就站在了比别人更高的起点上，想要得到更高的成就也远比常人容易。
世家子中的佼佼者，更是有望成为名门大派掌门或者长老的弟子。
尤其他们沧清派的掌门据说已经多年没有收过弟子，拒绝天才无数，眼前小女孩的天资由此可见一斑。
他们这些小厮，连晋升外门弟子都是奢望，但是如果能结识宗门内门弟子、真传弟子乃至成为他们的随侍——那地位与前途可就大不相同了！
因此，掌门这一席话非同小可，犹如惊雷在人群中炸响，所有人一瞬间绷紧神经，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住了那个个头娇小的女孩。
被盯住的褚蝶衣此刻也很迷茫。
她看着眼前高矮胖瘦不一、肤色相貌各不相同的二十来名少年，目光无意识地在他们脸上游走，大脑却没有记住任何一张面孔。
表面上看，褚蝶衣巴掌大的小脸上面无表情，沉默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无形中加大了被挑选的少年们的压力，愈发叫人大气不敢出。
真不愧是掌门的关门弟子，众人纷纷感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气质和威势！
事实上，褚蝶衣压根就没有在认真挑选自己的随侍，她想着拖延一会儿时间，然后就可以推说自己年纪尚幼，对这些人也无甚了解，随后顺水推舟、干脆利落地把这件事交给师父。
反正只是一个照顾日常起居的随侍，对一位真正的世家小姐来说确实不可或缺，但是对于褚蝶衣这个“假冒伪劣”的世家小姐而言便可有可无了。
她的目光已经扫到了最后一排，胜利的旗帜已然在向她招手，褚蝶衣却面色骤变，像是看见了什么意料之外、意想不到的事情一般，原本透着淡淡粉红的脸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虽然同样年轻稚嫩了许多，但是她绝不会认错：凤目浓眉，唇似含珠，淡笑时眸子宛如清潭映月，明明然不可方物。
——卫凌云。
剑渊小师兄，被誉为剑渊数十代以来最优秀的弟子，一人、一剑，惊艳了整个修仙界。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应该说，他怎么还活着？
要知道，卫凌云的死是拜她所赐，她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随后才被万剑穿心，捅成筛子。
若是卫凌云还有一口气在，那些剑渊弟子根本不可能有心思对付她，必定会先齐心协力护住卫凌云，速速带他赶回剑渊救治。
所以，卫凌云毫无疑问是死了。
难道他和她一样，重生在了另一具身体里？
起初，蝶衣发现自己没死，而是成了相同容貌的另一个人，她十分不解。
魔族为了杀卫凌云派出了数千名杀手，她只是那几千名中的一个。
他们不计损耗、不惜一切代价要杀卫凌云，只要卫凌云死了，她们这些杀手的任务就算完成，但是只要卫凌云还活着，她们就要进行一次又一次赌上性命的刺杀。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们，任务完成后要如何回去复命，因为没有人觉得她们能在杀死卫凌云之后活下来。
这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以，当然不可能是魔族的人在她身上种下了什么复生转世的秘法。
蝶衣自幼被魔族培养，更没有亲人，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亲缘传承。
最后，便是按凡界的因果报应来解释，依旧解释不通——她在杀了卫凌云后身死，算是一命还一命，怎么不算恩怨两清？
所幸蝶衣向来是个不纠结的人，想不清楚的事情，她便不去想了。
既来之，则安之。
蝶衣很快适应了褚家庶女的身份，从八岁到十岁，在族中默默当好一个资质平平的小透明，和母亲住在一个僻静、无人打扰的小院，直到沧清派掌门洛善均找上门来。
“蝶衣，如何了？这些人可有你满意的？”洛善均的话音将蝶衣拉回现实。
蝶衣看向与卫凌云相貌如出一辙的少年：“我选他。”
是转世重生还是仅仅相貌一致，她一试便知。
“如此，你出来罢。”洛善均对少年说。
少年走出队伍，走上前来，越靠近，那张脸带给蝶衣的冲击就越大。
为了能精准找到刺杀对象，卫凌云的画像她日日温习，他眉宇间的每一纵横，她都了然于心。
少年连左侧眉毛尾端的微小印痕都与卫凌云一模一样。
触及她的目光，少年像方才一般，再次露出温和随然的笑意，令人不自觉心生仰慕与亲近。
“叫什么名字？”洛善均问。
“小松，松树的松。”少年盈盈然笑着。
“其他人自行散去，你回去收拾好包袱，到掌事殿来。”
“一切听掌门吩咐。”小松拜谢掌门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左右似乎都与他相熟，几人相携着远去。
……
“小松，你命也太好了吧！那可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做她的随侍，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友人甲说。
“要是我也长你这样一副好相貌，是不是就有机会被她看中了？”友人乙说。
“去去去！你做什么美梦呢！我们小松这张脸那是谁都能长的吗？诶小松，你老实说，你真不是哪个世家流落在外的小公子吗？”友人甲说。
“真不是！”小松哭笑不得，“我都来沧清派两年了，如果是，早就被接回去了。”
“说得也是。”友人甲说，“咱们虽然只是小厮，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但是也上了沧清派的名录，世家有心，想查是肯定能查到的……”
“那也说不定，万一是凡界的普通世家，哪儿能接触到咱们沧清派的名录？”友人乙说。
“好了好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小松被选上是好事，咱们都该祝福他，顺便提一嘴——苟富贵勿相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小松！”友人丙一把搂过小松的肩膀，揶揄道。
“知道了知道了，有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就算不住在一起，以后还是好兄弟。”小松笑着应和。
几人沿路欢声笑语，回到居所帮小松收拾好床铺包袱后又一路欢送他去掌事殿。
*
掌事殿内。
蝶衣坐在下首左侧的椅子上，看着跪在堂下的小松，从她的视角，只能看见少年水墨般的长发。
殿门无声关合，昏暗的殿内烛火摇曳。
“小松。”洛善均道，“把你单独叫到这里，是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在此之前，你需要先以自己的性命起誓，绝不会将今日殿中之事向他者透露半分。若你不愿，此刻便可反悔。”
“掌门，我有一问。”小松道。
“你问便是。”洛善均道。
小松由是说：“您所言之事，是否需要我付出自己的身体、心智乃至性命？”
言下之意，倘若洛善均回答“是”，那小松便不愿意。
“不会。”洛善均淡淡道，他微微蹙眉，疑似不解，“要你的身体干什么？”
区区一个小厮的身体和性命，对沧清派掌门这样云巅之上的人物来说，太不值一提了。
小松三指竖起：“我以性命起誓，绝不会将今日殿中所议之事告诉任何人。”
他起誓的同时，洛善均右手掐诀，淡淡白光自空中掠过，化作一个鲜红印记遁入小松眉心，消失不见。
“你面前的褚蝶衣，不仅仅是我的弟子，更是凤星转世，具有救世主命格的天选之人，能一举颠覆仙魔格局，重整世间秩序。”洛善均沉声道，“她对于沧清、修仙界乃至整个人界，意义非同一般，因此，你作为她的随侍，必须发下心魔誓，一生效忠于她，绝无二心，否则必当五雷轰顶，化作飞灰。你可愿意？”
不止小松，连蝶衣自己也怔住了。
她被掌门从褚家带走之时，也没被告知自己竟然拥有如此超然的命格，只以为这具身体天资非凡，因此得以被沧清派掌门看中。
此刻乍一听闻，还真有几分恍惚之感。
沉浸在难以置信的巨大冲击之中，蝶衣自然而然忽略了小松投向她的目光。
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俯身埋地：“我愿意。”
“在你起誓时，我会施术引来天道之力见证你的誓言，天道之力与方才你起誓时我下的鉴心咒不同，一旦违背誓言，即刻便会受到天道审判——你可明白？”
“小松知晓。”少年立直身，神情自若，淡然到仿佛他只是在与人随口玩笑。
“我，沧清派小厮小松，今日在此立誓，愿效忠于沧清派掌门弟子褚蝶衣，奉她为主，一生一世，绝无二心。如有违背，当天雷降罚，轰化灰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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