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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菟丝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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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父亲快死了。”
沈沉接到这个消息后,向局里请假。
同事们劝他节哀,他在他们沉重的目光中上了车。
但沈沉自己却并不悲伤。
他之所以回去见那个男人,是想拿到一样东西。
二
大巴车内,大概是因为这个时候出行的人不多,空旷的车内仅有四五个乘客,零零散散地分坐在不同位置。
沈沉坐在靠后的窗边,车速很快,风景很快褪去,看久了容易头晕,而且天气也阴沉,很快就要下雨。
他缓缓闭上眼,这种时候,总让他想起过去的事。
从小,沈沉就知道,自己的家庭好像是不正常的。因为别人都说自己的父母很恩爱,很幸福,他虽然也有父母,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温情。
不过,即使父母之间没什么感情,但并不妨碍沈沉感受这种情感。
可能是越是缺少什么,感受得越是明显吧,沈沉觉得,他童年的温暖全都是来自于母亲。
那个女人,明明三百六十五天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却愿意抱着他给他讲睡前故事;明明讲得都是杀人案件,语调却又是那么温柔。
沈沉太渴望那份温暖了,所以即使害怕到每天晚上都做噩梦,也硬着头皮听下去。还好女人的怀抱是温暖的,至少在听故事的那一刻,他缩在她的怀里,那些残忍的凶手和故事都离他很远。再怎么可怕,也伤害不到他。
至于所谓的父亲,沈沉很少见到他。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和母亲。就连仆人,也大多沉默不语。
这样的家庭环境,造成了四岁沈沉的极度早慧。
但真正对他产生严重影响的,是女人死的那一年。
那个时候,他七岁。
三
夜晚,已经睡下的沈沉起来上厕所。他看到客厅微弱的灯光和传来的,父母的交谈声,沈沉下意识选择停在了黑暗中。
女人的声音有些虚弱,“再过段时间,我们的婚约就能解除了。”
男人冷笑,“不是感冒了?大半夜不睡觉叫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白天你难道会过来?”女人平静地问。
“你有什么办法?继续说你是神经病、疯子,去医院开确诊证明吗?”
“总之,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咳咳咳……”女人突然咳嗽起来。
男人的脚步声响起,过去扶住了她,“病了就吃药,老实回房躺着!”
……
……
第二天,沈沉问女人,“妈妈,你要跟爸爸离婚了吗?”
女人挑眉,有些讶异,这是她平静而死气沉沉的阴郁面容中难得的生动,沈沉毫不错眼的将她看着,女人说,“你听到了?”
“嗯。”沈沉又问,“你和爸爸离婚,那我呢?”
女人回答他,“你爸那边不会亏待你,但你今后要辛苦一些了,要自己一个人生活。”
“我不能跟着你吗?”
“恐怕不能。”女人虚弱地笑了笑。
沈沉想问为什么,但女人突然把他抱到身边,俩人在沙发上依偎着,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他家很偏僻,有一整面墙都换成了玻璃,从外面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花房,但里面的人可以对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女人最喜欢这样看着外面,沈沉则是很享受这样跟她待在一起的感觉。
女人问他,“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要!”沈沉眼睛一亮,很快回答。
女人为什么不让自己跟在她身边对沈沉不是很重要,反正到时候他就像个小可怜一样让女人心软就行。无理取闹只会让她心烦,而装可怜,总会得到女人更多的怜爱。
四
然后,她就死了。
她死的那天,沈沉一早就出门,近傍晚才匆匆从外面回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要学习的东西变得越来越多。因此待在家里跟女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尽管如此,沈沉还是早早的完成任务赶回家。
最近女人的病有些加重,咳得越来越厉害,吃药打针好像都不管用。沈沉想在家照顾她,但是女人不许。
然而,这一次回家,沈沉面对的,是她的尸体。
远远看到家门口停着好几辆车的时候,沈沉就感觉到不对劲,他冲进去,看到那些穿黑色西装的,白大褂的,黑色制服的,在家里来来去去。
这个家,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但并不热闹,而是安静地来来去去,低声交谈,时不时响起“咔嚓”地拍照声。
沈沉一眼就看到女人倒在地上,穿着一贯的白色睡裙,乌黑的发撒着、蜿蜒着。她闭着眼,肌肤冷得像这阴沉的雨天一样。
身上完全没有看到任何的伤口。如果不是那过于青冷的、已死气沉沉的肤色,她就只是睡着而已。他这样想。
后面发生了什么,沈沉完全不知道。
他的目光,只是落在女人身上,全然没了反应。
五
沈沉不知道那些警察问了什么。
他回过神的时候,看到所谓的父亲,露出了和他一样的、茫然的表情。
六
因为两家的家族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女人的葬礼有很多人来吊唁。
沈沉也第一次见到了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人物。
他们打量他的眼神,只是在看一个是否有用的物品。
“如果这孩子还算聪明,将来跟杜氏合作的项目,就交给他吧。”他听见他们这样说。
“……好。”他听见父亲低沉着声音这样回答。
其实,这些话、那些话,沈沉听了,都没什么感觉,好像自从看到女人尸体的那一刻,他就感知不到什么东西了。
他只是跪在女人的灵前,看着她。
七
女人火化的那天,反而一个人都没有。
他的父亲要他走,沈沉只是静静地坐在外面。
那些人把女人的尸体推进焚烧室,他的父亲也跟了进去。
沈沉还是面无表情,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下意识地,转动干涩的眼珠看向焚烧室。
室内,女人还没有被推进铁炉里。
他的父亲坐在女人身边,手掌的掌心贴着她快要腐烂的脸。
沈沉像幽魂一样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
他的父亲也完全没有发觉。
他和父亲,都变成了鬼魅。
在火化完成后,他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拿走了一块骨头。
八
在这之后,沈沉再见到男人时,发现他的手上多了一枚戒指。
沈沉没有像女人说的那样独自一个人生活。也没有感觉到辛苦。
或者说,其实他理解的一个人生活,和女人口中的一个人,不是一个意思。
他跟在父亲身边,跟着他一起住进了所谓的主宅。
这里除了男人,还有他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姑姑之类的人。
佣人也比在家里时多很多,话也多很多。
尽管大家都住一起,但仍然拥有个人空间。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庄园,沈沉终于知道,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也终于明白,女人和男人的……家族联姻。
和为了所谓的家族,要付出的整个自我的代价。
九
这个世界上因性别分男人和女人。
因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又多了很多不同的身份,同事、朋友、家人、陌生人……
然而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对于沈沉来说,只有被他称呼为“那个女人”的母亲和其他女人……
青少年的沈沉,看着学校里的女同学,会下意识跟那个女人比较,她们同样拥有年轻美貌的面容,但是她却更疏离、冷漠、理智……看透一切的理智……
看得太过明白的人,其实往往也很无聊,沈沉平日里最常见的,就是女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空洞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想,又或许她的思绪很混乱。
她没有兴趣爱好,没有喜欢的人和想做的事,日复一日的咳嗽、吃药……
没有因为喜欢的东西而兴奋得发红的脸,眼里没有光亮,没有任何生动的、看起来活着的表情。
她苍白、瘦弱、冰冷……
从来不会害怕……
沈沉第一次见女生脸上出现这种表情时,那个女生正被一群男生围着。
她和那个女人一样,是瘦弱的,纯洁无辜的面容上是惊慌无措。
沈沉从来没有在女人的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女人什么都不怕,这恍惚也让他认为,这世上没什么好怕的。
直到看见这样的表情,沈沉才想起,小时候女人强迫他听那些恐怖的故事、用平静的语言诉说那些残忍的事时,他也是怕的。
于是他制止了那些男生。
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的女生更多了,他所过之处,都有议论。
在又几次对一些女生的帮助后,沈沉第一次看到有人站在他面前表白。
沈沉看着那些给他递情书的女生,看着她脸上羞涩的表情,他依旧在对比,不一样……
真的是……太不一样了……
他出于礼貌接过那些情书,却不会给出任何回应。
久而久之,他成了他们口中的“怪物”、“伪善者”。
“看着好像愿意帮忙,其实冷得要死,就是伪善啊。”
“喂,真正的伪善者都不会让你看出来好吗?他就是神经病、怪物。”
……
……
没有人,看得到他脸上的麻木。
十
十八岁后,沈沉没有选择参与家族的公司管理,而是毅然参军,考取警校去了。
不管是从商还是从政,没有人对他的决定有异议,只有混不出来,才会被放弃。
但是在他成为警察之后,他的长官对他说,“沈沉,其实你更适合成为一名律师。”
警察会对受害者、弱者,产生同情,而他,什么都没有,态度强硬、中立、客观。
这对办案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与正义相去甚远。
十一
社会上的女人更多了。
各种各样的都有。
漂亮傲气的、清纯心机的、凶悍无理的、自卑怯懦的、单纯无脑的、冷清理智的……
探究她们的生活环境,就能发现很多复杂性,很有趣。
这当然是对于一个正常的人来说。
而自从办案后,沈沉觉得,他遇见的,都是不正常的。
她们歇斯底里、浑浑噩噩。
很多时候,沈沉在看到她们时,会觉得这个世界也是疯狂的。
即使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但在夜色中,在手电一晃而过的照亮下,她们那白得刺目的裸露肌肤,变成了另一种凌乱而直白的欲色。
沈沉自己也数不清到底在多少个雨夜为多少个女人披上外套。
十二
沈沉对于女人们的态度,大多是帮助。
不过,也有动手的时候。
十三
他的父亲行事越来越荒唐。
自从女人死后,他也不再续娶,身边换了数不清的人,三天两头的上花边新闻。
这些女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相似之处……
沈沉两三年都难得回主宅一次,一回来,就发现男人和一个浓妆女人一起躺在地上。
沈沉视若无睹的从他们身上跨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男人终于醒过来,发出一些声响,去了卫生间。
下楼去厨房的沈沉跟他碰了面。
男人看见他愣了一下,说,“你回来了?”而后又说,“回来也不说一声?在部队里待哑巴了?算了,懒得管你,你看见我的戒指没有?”
原本一直无视他的沈沉,在这一瞬终于有了变化,他转过身看向男人问,“你放哪儿了?”
“不知道……”男人按了按太阳穴,“我不记得取下来过……”
沈沉眼眸一眯,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上楼。
男人被他突然的动作一惊,下意识跟了上去。
十四
主卧的门瞬间被推开,里面的浓妆女人吓了一跳。
她坐在梳妆台前拨弄自己的头发,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沈沉问,“怎么了?”
沈沉径直走到她面前伸手,“戒指,给我。”
女人愣了一下,回过神“哼”道,“什么戒指,我可不知道。”
“不要让我问第二遍。”沈沉眼眸一片冰冷。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还是说,这是你引起别人注意的方式?刚才我上来的时候,你看了我那久……你……”女人说着,将涂着红色指甲的细长指尖靠近他。
却被沈沉一把抓住手腕往后一拧。
“啊——”女人一声惨叫。
她感觉整个都要被拧脱臼了,冷汗瞬间就爬了满头。
“戒指,给我。”沈沉再说了一次,但是眼神之中的冷漠让女人足以知道如果再不给他,他绝不会放过自己。
女人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给你,你放开我……”
话音刚落,手就被放开,女人揉了会儿疼痛的手臂,从口袋里拿出戒指,“这是你爸的东西,反正以后也会是我的——”
她如此笃定地说,随后,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谁说这是你的?”
女人一惊,看见男人却扑过去,撒娇道,“你看你儿子干的好事,把我手都弄疼了。”
男人却直接掐住女人的下巴,说,“他没弄死你,你应该庆幸,昨晚喝醉了不小心把你带回来,就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吗?”
他笑着,说着最残忍的话,“不过是个玩意,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三秒钟之内从我眼里消失,不然,我帮你消失。”
女人含泪连滚带爬的走了。
沈沉也要出去,这回轮到男人拦住他说,“戒指。”
沈沉的手握了握,金属锋利的边角抵在掌心,很是咯手。
男人又再次说了一遍,“给我。”
沈沉慢慢摊开掌心。
男人满意地将戒指戴回去,对临走的沈沉说,“你知道这是什么。”
沈沉脚步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沉都没有跟男人见过面。
十五
沈沉很讨厌他父亲的女人们。
这些女人,他也不是没有接触过。
出任务的时候,他短暂的容许她们坐在他的腿上。
这些大胆的女人喜欢在他身上乱动,用迷恋的目光和手抚摸他的脸和身体。
每当这个时候,沈沉都会伸手掐住她们的脖子。
十六
那么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这个问题都是别人问他,当然,沈沉也问过自己一次。
那一次,就得到了答案。
相比于活生生的人,他更喜欢待在解剖室看那些冰冷的尸体。
灰青的、破败的、可怖的、腐烂的。
他们面容上的宁静,总让他想到女人死后的样子。
不过,女人漂亮多了。
在解剖室看尸体这样的行为这让他增加了心理测评的次数——他们总担心他有反社会人格。
或是得他母亲的真传——是个看起来正常的神经病。
他们的怀疑,让沈沉难得的感到有些许愉悦——他是她的孩子,他该像她的。
十七
沈沉再次跟男人见面时,是因为家族破败。
不管是商业上还是政事上,沈沉上一辈的人物全都替换了下来。
有新的力量升起,而他这样受家族荫蔽的子弟,身份也变得一文不值。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沈沉第一次踏入了女人未出嫁之前的家。
“那边有些你母亲的东西,你去拿回来吧。”男人这样对他说。
俩家早已撕破脸,也就沈沉能踏入那里不被仇恨了。
沈沉来到别墅,客厅里的女人是他叫姨妈的身份。
“你来了,她的东西,我想留给你,是可以的。”姨妈这样说。
沈沉跟着她上楼,她打开了一个房间,里面的东西虽然旧了,但是摆放整齐,不难看出被人好好保存的痕迹。
很素净的房间,简约大方,但用具都带着设计感。其实来到这个房间,让沈沉想起了他和女人曾经的家。
看来不管在哪里,女人不会委屈自己。
这个想法产生,沈沉竟然有了一丝愉悦。
“衣柜里有以前留下的的衣服,梳妆台有一些饰品……不过都不值钱。这边有她的书柜、画作和写的一些东西。你看看有什么想留的,就拿走吧。”
沈沉在她的书柜里,找到了一本随记。
不是日记,而是女人想起了,就随手写的一些东西。
“她……原本想做法医?”
沈沉看了看,低声问。
“是。但是爸妈都不许。”姨妈苦笑一声,“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做什么由不得自己的。她与你父亲联姻,才是价值最大化。”
“何况……她本来就有些问题。”
“问题?”沈沉问。
“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不适合这个行业。”
“不过,她是爱你的。”姨妈看着他,话题的转折,让沈沉感到些许生硬,“怀了你之后,她第一次回家,也是第一次求我,要我无论如何帮她将你留在身边。”
“或许作为一个母亲,她也许并不合格,但她尽力了。”
沈沉垂下眼。
十八
“沈沉……你以不可以帮帮姨妈……帮姨妈把你表弟带回来……他在看守所一定很痛苦……他知道错了……”
“你可以理解的、就像你母亲一样,姨妈也是个母亲啊……”
沈沉看着她。
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好像都很难反抗。
十九
其实,沈沉作为女人的孩子,是有很多机会来这里看看的。
但是沈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不愿意踏入这个地方。
他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看到女人曾经因为没有他的幸福的过去吗?
这一刻,沈沉也是恨的。
怎么能不恨呢?
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都放弃他。
没有人,会为了他停留。
就好像她的死,也只是她对这个世界的一种反抗,这是正确的、他无从阻止、质疑的。
二十
沈沉从没有追寻过女人的死因。
因为女人总是死气沉沉,她会死,是一件既定的事。
只是迟早罢了。
所以,也没有想要了解她的曾经。
现在,他大概是,终于,有勇气面对了。
二十一
沈沉躺在女人曾经躺过的床上。
对于他来说,最放松的时候就是躺在床上,想象小时候的自己被女人抱着睡觉。他们依偎在一起。
柔软的棉被下,只有彼此。
女人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不过现在,他终于又可以跟她在一起了。
二十二
沈沉坐了很久的车,才到达男人所在的疗养院。
疗养院的位置很偏僻,但是风景很好,有利于人的恢复。
沈沉看到男人的时候,觉得这个地方,对他好像没什么用。
男人背靠在床上,虽然白色的床单被套衬得他更苍败颓翳,但精神气还好。
原来他已经这么老了吗?
沈沉的目光转到他的手上。
那枚戒指,光亮依旧。
“你来给我收尸吗?”男人盯着他说。
“是。”沈沉回答他。同时伸手,抓住他的左手。
“这个,在你这里保存了这么久,也该给我了。”
男人紧紧攥着。死死瞪着他。
但是他太虚弱,力气根本不敌沈沉,沈沉一根一根扳开他的手指,将戒指取下套在指尖说,“我拿走了。”
男人粗喘着气,看着沈沉对他说,“我不会,将你跟她葬在一起。”
“不孝子!”他咬着牙死死吐出着一句。
“她不爱你。你也不配。”
“她有爱过人吗?”男人突然讽刺道。
“她不爱你,”沈沉说。
“那你以为她就爱你吗?”
男人说,“她把你留在身边,只是为了报复。”
“她自己是疯子,所以你也要是疯子。”
“你现在,不就疯得很彻底吗?”
二十三
所有人都说女人神经病,但沈沉觉得她并不是,相反,她有着过于清醒的头脑,知道他们在对她做什么。
她也算计好了,该如何反抗。
他成为她的孩子,继承她的意志,存活在这个世上。
其实有的时候,在她情绪正常的时候,沈沉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爱。
那是她仅有的,一个母亲对孩子本能的爱。
他变成这副模样,也是因为爱。
二十四
沈沉离开病房。
男人咳吸的喘息痛苦至极,沈沉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
方才的对话,已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他走到疗养院的大门前。
这一片围栏都锈迹斑斑,缠满了菟丝花。
它们的枝叶那么柔软,却又那么坚韧。
像这个世上大部分女人。
那么她是菟丝花吗?
如果她是,那么沈沉觉得,他和父亲被她缠绕在他们脖颈的枝叶绞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