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君》烟霞居士

1、再逢君

　　年关将近，大街上的各种商贩进行叫卖，人声喧闹，热闹非凡。
　　靳默坐在酒楼上，望着楼下这热闹的景象，他已经在酒楼呆了一个下午，桌上的酒喝了一壶又一壶，天旋地转之间又抓起了桌上的一杯酒猛灌了下去。店老板打着算盘，无意间瞥到了他，这时店中就剩下了靳默一个人，于是店老板向身边的小二使了使眼色，小二会意，连忙走到了靳默的身边：“这位客官，不是我们不招待你，实在是因为这几日年关将近，家中有大大小小的事物需要打理，你在这我们也不好打烊不是。希望您能给小的行个方便。”
　　靳默抓着酒杯，抬头看了一眼小二：“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走，再给我拿一壶酒吧。”
　　“得嘞，客官您的酒，慢走。”小二收了钱，看到老板吩咐的任务完成，十分热情地将靳默送出了门。
　　靳默似乎从来就是这样，身边没有一个人，除了组织布置的任务，他连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没有，说来也奇怪，他没有和组织中的任何一个人见过面，他似乎被组织保护起来，而且他对从小到大的事没有任何的印象。他也想找寻之前的记忆，可每当他努力去打开记忆时，却发现那里十分空白，似乎被别人清洗过一般，所以他不知道从何来，去往哪。
　　几个月前，他又接到了组织派来的任务，调查白家的底细，并将白家次子白野带回组织。
　　白家吗？一直隐于江湖中，一直做着一些经商的买卖，表面看白家似乎和那些大户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前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似乎牵涉到了白家，在组织死亡的人身上发现了一种奇特的毒，组织暗中派人调查了每一个制毒家族，没有任何收获，近几日组织中得到小道消息白家也有制毒的历史，只是在上一代家主那里似乎就断绝了，白家这一代家主是个女孩，次子白野也是个纨绔子弟，虽然多次暗中调查无果，但是组织还是深表怀疑，于是就派了靳默继续调查。
　　靳默提着一壶酒，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穿梭在喧闹的人群中，不小心走出了城，寒风带着阵阵的桃花清香，他疑惑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桃花的香气，追随者香气看到了城外的一片桃花林，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这城外竟然有这样一处风景，也许被花香吸引，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透过桃树的枝桠，一轮明月又为这景象增添了几分静谧，他就这样在桃林中徐徐前行。
　　“啊！！！”随着一声尖叫，一名红衣少年，落入了他的怀中，少年满身的酒味，但又伴着淡淡的桃花清香，仔细端详之下，他觉得怀中的少年十分熟悉。
　　“你.......那个谢谢了啊，要不......先放我下来？”
　　靳默愣了神，反应过来后，立马松了松手，他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借着月光，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红衣黑发，束着马尾，衣和发都随着风飘飘逸逸，微微飘拂。胸前的红衣微微敞开，少年的肌肉隐约可见，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如樱花般怒放的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温柔如水，眼角轻佻，仿若花色，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极致，额间那一点的彼岸花印记更让他妖冶十分。
　　少年看到眼前的男子盯着他不动，灵机一动，似是想到了好玩的，于是双手负于身后，笑嘻嘻道：“公子这样盯着我，莫不是看小爷我，看得入了迷？”这一句戏谑性十足。
　　“没......没有。”靳默向来就很少与人交流，头一次有人拿他插诨打科，他真的束手无策，目光开始下意识躲闪。
　　红衣少年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西游记》中遭到了女妖精调戏的唐僧，“哈哈哈哈哈哈，不逗你了，你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在这个桃花林啊，小心被那成了精的桃花掳走哦。”
　　“喝多了酒，看到了这片桃花林，就鬼使神差地进来了。”靳默还是不敢和眼前少年对视。“那公子又是为何深夜在这桃花林消遣？”
　　”这一个月都在家里快憋坏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肯定得出来啊，你还喝酒吗？我这可有上好的桃花酿。“
　　“公子愿意和我一起？”
　　“我都问你了，你说我愿不愿意啊？”红衣少年从一处地下挖出了一坛酒，迫不及待的打开闻了闻，似乎很是满意，连忙向靳默招手道：“快来，快来！”
　　靳默接过了少年递来的一碗酒，靠着一棵桃树，坐了下去，“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呢？”
　　“白野。”
　　靳默愣住了，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没想到组织这次的目标就在眼前。
　　“你怎么又盯着我啊？”白野感受到了旁边的目光。“怎么样啊，这酒？”白野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地问道。
　　“不错，酒香浓烈，公子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对酒颇有研究。”
　　“这酒是我自己酿的，本来打算等我阿姊出嫁那天再拿出来，看在你今天接住了我的份上，我就破个例，就当跟你做个朋友吧。”关于白野的传闻，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毕竟白家也是一个大户，受一些关注也是很正常的，那些传闻无非就是在老一辈的口中无所事事，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在那些小姑娘口中风流倜傥，文采奕奕，名声什么的他从来都不看重的，身外之物罢了。白野也端着一碗酒坐在了靳默的身边。
　　“朋友？”
　　“对啊，朋友啊，你怎么又是一脸惊讶的呀？”
　　“我这人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一个朋友的，没有想到有人会跟我做朋友。”靳默低下了头暗暗苦笑道。
　　“这不就是就有了吗？”白野看他碗中的酒已经见底，给他满上后，将自己的酒也一饮而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白野突然吟起了《离思》。
　　“可有思念之人？”
　　“有的，他曾经陪伴我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发生了一些变故，他现在不在我的身边了。那你有思念之人吗？”白野眼底突然涌现出了一丝痛楚，眼圈红了红，不过很快他就压了下去。
　　“没有，我记不起了很多事情，我的记忆十分空白，没有一个人，我甚至都不记得我的亲生父母。”靳默紧了紧手中的碗，他很想拥有一段记忆。
　　两人就这样一碗一碗的喝着，望着空中的明月，靳默想到自己以前也是通过头顶的一个小洞看着月亮，突然肩膀处传来了重物感，转头望去，白野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靠在了他的肩头。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白野的均匀的呼吸，月光洒在了白野的脸上，靳默越发觉得白野给他带来了一种熟悉感，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好像他在身边就会很安心，那种寂寞感也一扫而空。
　　我......我们之前难道是相识？
　　靳默叹了叹气，他现在大可以趁着白野熟睡将他带去组织，可是，他现在不想这样做，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心里不想给白野带去一点伤害，只是因为白野说他是他的朋友吗？不是的，当见到白野的第一眼，那种感觉就在阻止着他。
　　白野......靳默轻轻地念着白野的名字。
　　第二天一早白野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亭子中，身上还披着一件外衣，身边的靳默早已不见了身影，白野从身上取下了那件外衣，笑了笑：“行了，出来吧，昨晚蹲了一夜不容易吧。”
　　“你真的是心大哎，你知道他是来干嘛的吗？你还可以在他肩头睡得那么安稳，我可是防了一夜的。”夏陌邪从树上跳了下来，揉了揉脖子抱怨道。
　　“有什么好怕的，左不过就是来取我性命的，再说了，不是有你夏大侠吗？”白野瞥了一眼夏陌邪。
　　“他的记忆已经没有了，而且你知道吗？我也在暗中调查他，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但是就在四十年之前就有人见过他了，不是相貌相似，就是他本人，可能组织中知道他身世的秘密，所以五年前就夺走了他，现在他的记忆被清除了，完全为组织卖力。”夏陌邪道。
　　白野许久没有说话，以他这几年的所了解的情报，也许就在认识靳默之前，他就与组织有关联，仿佛每到一段时间靳默的记忆就会被人为清洗一次，组织为什么那么看重靳默呢，就算是他有长生的能力，为什么要定期清洗他的记忆呢？越想越觉得心烦，这一年夏陌邪潜入了组织中，能够得到有关靳默的消息也少之又少，组织将靳默保护的很好，除非遇到棘手的事情，不然是不会让靳默出手的。
　　“我说你也是厉害，为了逼出靳默，都敢漏出马脚，组织这几年好不容易才消除对你的疑心，你这一下子又让他们注意到了你，你有没有想过你阿姊也会被连累的。”夏陌邪倚在一根柱子上，盯着白野道。
　　“我知道的，这次我会保护好我身边的人。行了，等会来家里吃饭吧，阿姊经常在我这里问到你，老样子，后门给你留门。”白野缓缓起身，走到了夏陌邪的身边，揽过了他的肩。
　　“哎，如果到时候事发了，我会保护好你们的，毕竟我们是兄弟嘛。”
　　“你......”白野鼻子一酸，眼看就要落泪。
　　“得，快收收你那副表情吧，看了恶心，还有你能不能改一下你动不动就哭的习惯，一个大老爷们的......”
　　“夏陌邪。”白野打断了他的吐槽。
　　“怎么了？”
　　“谢谢你。”说完后，白野转身一跃，消失在了桃林中。
　　回到了白府后，白温岚正在正堂中焦急地来回踱着步，眉头紧皱，时不时还向走廊张望，看到了白野的身影后，立马向他小跑了过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上下打量着。
　　“阿姊，没事的，我昨晚在桃林中吃醉了，就睡了一觉。”
　　“你啊，现在正在风头上，你这一整宿都不回来，也不带人回个话，我怎么能不担心你啊？快去屋里歇歇吧。”白温岚轻轻地点了点白野的额头，语气温柔没有一点责备的语气。
　　“阿姊还说我呢，你肯定一晚没有睡觉呢，你才快要歇歇啊。今天的事物就交给我打理吧。”白野看到了白温岚眼下的乌青，就拉着她的手走向了里屋。
　　“你可以？”白温岚掩面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弟弟，轻轻笑道。
　　“阿姊，又笑话我，又拿我当小孩。”白野假装生气嘟了嘟嘴。
　　“行，依你依你。”白温岚伸手捏了捏白野的脸。
　　“对了，阿姊，今晚夏陌邪那个小子要来我们家吃饭的，阿姊要多准备一些，不然都不够他吃的。”
　　“哈哈哈哈哈哈，是你抢不过他还是他不够吃啊。”
　　“阿姊，到底谁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这样啊！”
　　“你怎么还吃他的醋啊？”
　　“我才没有呢。”白野虽然嘴上这样说，其实在心里嘀咕着，我要是再不吃醋，那个小子就要成我姐夫了！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白温岚的屋前，将白温岚送进屋后，白野走在回廊中，远远传来一阵桃花清香，他记得的，靳默最爱桃花了。在白家收养靳默的那四年中，白野老爱缠着靳默玩，可靳默总是不怎么搭理他，也许是比他年长三岁的原因，虽然白老爷待靳默就像亲生的，但是终究是寄居在别人家中，靳默知道自己不能那么放肆。
　　白野来到了那棵桃树前，在寒冬中它依旧含包怒放，轻轻抚上了树干，“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白野仿佛又看到了靳默在树下练剑的身影。
　　白野这一家祖上是师承于白娘子后人，精通于医术，但是由于白娘子终究是妖物化身，所施医术太过于极端，不被世俗所认可，于是，白家隐匿了，是药三分毒，白家开始了对毒物的研究，也在制毒方面造诣非常，但是世人并不知道白家会制毒。白家也定有一条家规，白家后人必须一男一女，男子继承医术与制毒，而女子则需要经商。
　　白野用自己的能力在城外造了一座桃园，并且让桃花能在寒冬中与傲梅相媲美，说他别有雅致也罢，说他睹物思人也罢。他与靳默的再次相遇，他知道的是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开他的手了。桃树仙啊，桃树仙，供奉了你这么久，怎么就不能帮我了结一下心愿呢？您老可真小气。
　　白野破天荒地在书房待了一个下午，算完账目之后，他翻阅起了古籍，到底怎样才能唤起他的记忆呢？惆怅间望向了窗外原来已经是黄昏了。可真就应了那一句，销魂，当此际。
　　“阿野，我可以进来吗？我熬了一些补胃的汤给你。”门外响起了白温岚的声音。
　　“阿姊，你是不是没有休息啊，又忙碌了一个下午？”白野闻声立即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白温岚笑盈盈地端着托盘，白野立即接了过来，“阿姊，你对我这样好，我真的会很心疼的。”
　　“你呀，就会耍嘴皮子，快喝了吧，昨晚喝了一夜的酒，胃肯定是吃不消的。”
　　“阿姊，我昨天见到靳默了。”白野喝了一口汤，顿了顿说道。
　　“阿野，我知道的，靳默也算是我弟弟，既然是一家人，当然要把他接回家啊，他也很久没有回来过了，阿爹要是还在，肯定也会和你做同样的选择的。阿姊会支持你的，但是要保全好自己啊。毕竟，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白温岚摸了摸白野的头。
　　“阿姊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不会让你跟阿爹一样......”白野话说到一半，白温岚用纤细的食指抵住了他的唇，眼神坚定。
　　“傻阿野，我是你阿姊，有我在肯定不会让你伤到一分的。”
　　“天快黑了，陌邪也快来了，我去准备了。”说罢，白温岚便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