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醉意 ...
-
三十
洗手池前的白炽灯泛着冷光，照得周围有点不真实。水声淅淅沥沥，有零星的水花溅起，落在镜子上。一只灰色的飞虫沿着墙镜向上攀爬，转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边角的缝隙里。
陈西彦猫腰站在水池前，用手捧起自来水，一把扑在脸上。流水清凉，中和了脸颊上的灼烫。来来回回抹了好几次，皮温渐渐恢复如常。
他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镜子，面色还残留了浅淡的红晕，仿佛太阳曝晒后的余温。
桑夏站在离洗手池不到半米的距离，表情木讷。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陈西彦一声令下，自己就眼巴巴地跟过来了。周围很安静，安静到有点沉闷。不过，按照刚才朋友们起哄的盛况，留在事发现场的尴尬程度一定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思考了一会儿，她开口问：“你让我一起过来，有什么事吗？”
陈西彦洗脸的动作一顿，手停在半空中，任凭水流在指尖分开。隔了一两秒，他才开口：“没什么事。那群人正在兴头上，我怕你招架不住。”
意思是临阵脱逃之前，不忘了拉她一把。
桑夏觉得有点安慰，想了想，又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还好。”
“我也没想到，说你容易脸红，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虽然第一次见到陈西彦脸红的时候，桑夏也感到很意外。可后来见得多了，她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件事，以为对方是生性如此。
陈西彦关上水龙头，抬起头来：“那是他们没见过世面。”
桑夏怔然，冷不丁被幽了一默，她有点想笑，却在看见当事人严肃正经的表情的时候，完全笑不出来。
周围的空气再次沦为无声，窗户开着，有夜风吹进来。陈西彦抽出面巾纸，仔细地擦拭着手上的水迹，突然发问：“你几点走？”
“还不知道呢，看大家玩到什么时候。”
“走的时候叫上我，和你一起。我有话跟你说。”
陈西彦的话音微沉，听起来有股让人无法拒绝的魄力。事实上，桑夏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支支吾吾地答应到：“啊，好。”
回到院子前，桑夏暗自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她和陈西彦一共消失二十多分钟，足以让那群朋友做出浮想联翩的假设。本以为会遭受一连串的诘问和调侃，谁知道大家刚起了个头，就被陈西彦一副“少管闲事”的表情给挡了回去。
桑夏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众人关注的目光让她有点不自在，但陈西彦的存在，给了她一份意外的安全感。
时间接近晚上九点，真心话和大冒险游戏早已结束，朋友们开始陆续离开。桑夏觉得口渴，低头认真地喝着面前的橘子汁。过了一会儿，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往左边的空位扫了一眼，问朋友：“温书桃呢？”
朋友回答：“刚才被周晨尧叫走了，好像是要说什么事。”
原来是被周晨尧叫走的。
桑夏握着玻璃杯的手微微一滞，忍不住开始担心。
餐桌前的人还剩了一半，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喝酒，桑夏也喝了不少果味酒精饮料。对面的庄蔚然善意地提醒她：“喝这个很容易醉的。”
桑夏特地看了眼酒精饮料的外包装：“度数才十来度，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一刻钟后，草坪的对面冒出来一个颀长的人影。等到靠近一些，桑夏看清了来人是周晨尧。
她下意识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温书桃没回来？”
周晨尧显得比她还意外：“我跟她只聊了一两句，后来她说想去倒点热水，我们就分开了。这都过去快二十分钟了。”
周晨尧坐下后，跟旁边的人玩起了新的抽牌游戏。有朋友问桑夏要不要一起，她摇摇头，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给温书桃发了条微信，对方也迟迟没回复。
于是，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扔下一句“我去找温书桃”，再次往屋内走去。
厨房和起居室是空的，桑夏绕了一圈，最后在二楼的露台找到了好友。
温书桃坐在沙发上，旁边的小圆桌放了三四听啤酒，其中有一听是打开的。桑夏走近，拿起易拉罐晃了晃，里面只剩下一小半。
“你竟然在这儿偷偷喝酒？”桑夏忍不住问，“不是来大姨妈了吗？”
“有什么关系，啤酒又不是冰的。”
桑夏：“……”
那也不能喝吧。
眼看温书桃再次伸手，桑夏匆忙将桌上的易拉罐挪开，拧着眉头问，“刚才周晨尧到底跟你说了什么，把你刺激成这样？”
“他说下学期工作室需要招美工，问我愿不愿意帮他。”
桑夏眨眨眼，“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就问这么一件破事，得趁着他生日这天、把你拉到一边单独说？”
“呃，他让我一定要答应下来，就当做送他的生日礼物。”
桑夏吐了口气：“那也是脑子有问题。”
“就是，害得我还以为他是想跟我表白呢。”
看见温书桃一脸轻松地骂男人，桑夏这才放下心来。她顺势在女生左边的沙发上坐下：“酒别喝了，我陪你聊会儿天。”
桑夏进屋找温书桃的半个小时后，陈西彦坐在餐桌前，总觉得周围有点空荡。中途他去了趟洗手间，原本是想顺便看一眼女生在哪儿，谁知半路上被宋苒堵了。
作为周晨尧的好友之一，宋苒也参加了今天的生日趴。距离告白事件已经五个月，两人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疏远的状态。渐渐地，宋苒心里也接受了事实，他们根本不会在一起的事实。
也许是酒精上头，也许是月色太美，她决定趁着今晚，将心里的一些话告诉陈西彦，算是为这段青春正当时的悸动画上句号。
“耽误你一点时间好吗？就几分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宋苒说话的时候，注意到了陈西彦微蹙的眉头。她以为这人生性严肃，可了解了一段时间后，才直到这个微表情代表着抵触。
宋苒见他不吱声，又补充道：“就简单说几句，你放心，不是表白。”
陈西彦正在思考着桑夏去哪儿了，有点心不在焉。宋苒见他不回话，兀自聊起了心路历程。
第一次和陈西彦的见面，是在一场社团活动里，主办方的设备联络有问题，让恰好在活动地点附近的陈西彦前来救场。
初次照面，宋苒便注意到了他。不是一见钟情，只是陈西彦的眼睛，让她想起了某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情感在关注中渐渐升温，不知不觉间，宋苒第一次尝到心动的滋味。
说完情之所起，宋苒解释：“我可以保证，我看上你绝对不是因为你长得像我的那位哥哥。了解过后我才发现，你和闻廷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闻廷。
陈西彦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他还记得下午刚来周晨尧家不久，就有人将他错认成了了这个名字的主人。
沉默片刻，他忍不住发问：“我和那个闻廷，很像吗？”
“七分像吧。”宋苒回答，“有一次周晨尧在朋友圈里PO了张图，是你们几个朋友和猫的合照。当时有只金渐层趴在你腿边，我差点以为你就是他。闻廷还在国内的时候，也养了一只金渐层。”
陈西彦听着宋苒的话，脑海里没来由地冒出了桑夏的微信头像。
他想起桑夏提过一句。头像里的金渐层，是一位朋友家里的养的猫，后来朋友出国，猫被送去别人家寄养。
很多细节都对上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桑夏和闻廷认识？”
宋苒微微一顿，回答道：“认识啊，他们……”
陈西彦静待下文，谁知女生突然收了嗓子。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当事人吧。”
陈西彦找到桑夏的时候，女生正靠在温书桃的手上，朦朦胧胧地说着胡话。他疑惑地看着温书桃：“她喝酒了？”
温书桃答：“就喝了一点。”
刚才剩下的小半听啤酒，桑夏觉得扔掉浪费，主动替温书桃喝掉了。才不到一百毫升，根本不至于把人放倒。
应该是之前在草坪上喝的酒精饮料开始发挥出了威力。
因为桑夏喝醉，陈西彦决定提前送她回去。桑夏来的时候开了车，陈西彦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专属司机，而她本人则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安心地睡大觉。
中途等红灯的时候，桑夏醒了一次。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花了好半天功夫才认出身边的人。陈西彦坐在昏暗的光线里，腰背挺得笔直，街灯从左边照进来，将他的侧脸勾勒出凌厉俊朗的弧线。
桑夏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刚才在周晨尧家里，你说有话对我讲，到底是什么话？”
陈西彦嘴唇微抿，没有出声。微冷的夜色衬托下，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透着一股隐约的禁欲感。
也许是酒精激发了灵魂深处的求知欲，桑夏头一歪，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说，你喜欢我？”
十字路口的红灯变成绿灯，然而汽车迟迟未发动。直到身后传来催促的鸣笛声，陈西彦才踩下油门。汽车一点一点向着左边的路口拐弯，陈西彦手握方向盘，没好气地否认：“不是。”
桑夏不依不饶：“你不喜欢我？”
陈西彦目视前方，干脆用沉默应对。
“如果你不喜欢我——”桑夏不甘示弱，“那我也不喜欢你。”
说完这句，桑夏靠着皮椅，又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醉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