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星秋

18、麻烦

　　十六

　　离校庆晚会举办的时间越来越近。

　　桑夏参加《刀马旦》舞蹈排练的时候，温书桃会一如既往地让她给周晨尧带爱心冷饮。

　　这天晚上，温书桃睡在上铺，陷入了纠结：“桑桑，你说我明天是给他带柠檬苏打呢，还是可乐？他前天在朋友圈里说想喝柠檬苏打了。”

　　“那就带柠檬苏打吧。”桑夏回答。

　　“可是，你不是说他朋友圈只对少数朋友可见吗。如果我改成柠檬苏打，岂不是让他知道，送可乐的人就是他‘少数朋友’中的一个？”

　　桑夏感觉到无奈，这陷入爱情迷雾中的少女啊。

　　她抬起头，看着眉头紧皱的好友：“我说是我提醒的，这样可以了吧。”

　　温书桃猛点头：“嗯！那就柠檬苏打！”

　　第二天傍晚，桑夏拿着温书桃特地提前二十分钟从超市买来的柠檬苏打，在五点四十赶到了北二体育馆。

　　一轮练习结束，周晨尧正好独自在场边，一边喝着手里的矿泉水。看见桑夏向这边走来，他神采奕奕地迎接：“又来了啊。”

　　桑夏把手里的易拉罐递到面前的人手上。虽然已经从冷柜里拿出来大半个小时，东西还是凉的，包装上挂着模糊的水雾。

　　周晨尧笑容张扬，眉头痞气地一挑：“麻烦你告诉这位‘送水侠’，如果他以后不小心入围了感动中国人物，我写个脚本给他刷票。”

　　桑夏想起温书桃辗转反侧的样子，为自己的好朋友鸣不平：“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
　　能被温书桃这样的女生看上。

　　眼前的人笑得更开心了：“你倒也不必把你那位朋友比喻成狗屎。”

　　桑夏：“……”
　　桑夏：“我的意思是，周晨尧，呃，你是个狗东西。”

　　斗了会儿嘴，桑夏看了眼时间。离舞蹈排练集合只差一刻钟了，还得去更衣室把练功服换上。
　　“不和你说了，我快迟到了。”她扔下这句，准备要走。

　　“唉——”周晨尧叫住她，眼睛里的玩世不恭不见了，剩下一丝少有的真诚，“我认真的，这饮料到底是谁送的，给个提示？”
　　桑夏在看到周晨尧的目光时，有片刻动摇，但她立马就坚定了语气：“我不能说。”
　　周晨尧撇撇嘴：“真是怪事，第一次遇到追求本帅哥还不愿意透露姓名的。”

　　听到“本帅哥”三个字，桑夏脑袋“嗡嗡”作响，她最见不得周晨尧给点颜色就敢开染坊的样子：“我有说人家是在追你吗？她就是看天气这么热，关心一下弱势群体。”

　　被内涵到的周晨尧不但没有反击，反而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问：“让你送水的不会是温书桃吧？”

　　突如其来的点题，让桑夏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啊？”

　　“或者，是最近经常跟你一块走的小美女，叫林什么灿来着？”

　　听到后半句，桑夏暗自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温书桃暴露了。

　　“懒得跟你说。我先走了。”

　　她抓紧背包的肩带，调整成舒适的姿势，朝他挥挥手，头也不回地朝练功房的方向走去。

　　桑夏刚离开，旁边的队友就围上来。有个男生开起了玩笑：“晨哥，真羡慕你，每次都有美女给你送饮料，人家是不是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啊？”

　　周晨尧扫了眼手上的东西，弯起嘴角：“她说是帮别人送的。”

　　“难讲，”有人开玩笑，“也许是在欲盖弥彰！”

　　“应该不是。”周晨尧跟桑夏认识多年，知根知底，两人对彼此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等队友散去后，周晨尧正想打开手中的饮料，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他抬起脸，下一秒，跟一双深沉的眼睛对上。

　　陈西彦站在离他两米远的位置，安静地打量着他手上的柠檬苏打。

　　在周晨尧的认知里，陈西彦这人非常聪明，却没有天才的自负。他性格温和、沉稳可靠，可以归类为一流的朋友。只有在一言不发、眉眼沉沉的时候，才会让人感受到他的逼人气场。

　　比如说现在。

　　陈西彦的眼眸呈现出淡漠的琥珀色。清冷的目光向下移动，聚焦在周晨尧手上的柠檬苏打上：“给我。”

　　周晨尧有点懵。

　　“你不是有可乐了？” 陈西彦幽幽开口，“正好我今天没带水，可以喝这个。”

　　即便游刃有余如周晨尧，也被陈西彦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震慑住。下一秒，对方走上前，从他手里顺势抽出那瓶柠檬苏打：“谢了。”

　　拿到饮料后，男生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的冷感渐渐退去。手指扣着拉环，“啪”的一声，易拉罐被打开，有柠檬的香味漫上来。

　　周晨尧这才回过来神，对着信步走远的陈西彦喊话：“兄弟，记得把大数据应用技术的作业给我抄一下！”

　　陈西彦没有回头，背对着周晨尧举起左手，做了个收到的手势。

　　*
　　因为周晨尧喜欢喝苏打水，温书桃把这个系列所有的品类都尝了一遍，发现除了柠檬苏打，西柚苏打和青爽苏打的味道也很不错。

　　于是这个周末，她自作主张地将柠檬苏打换成了西柚苏打。

　　对她而言，这是和喜欢的人之间，一种含蓄的分享。

　　周日晚上带队老师有私事，舞蹈排练的时间提前了半小时。桑夏到达篮球场的时候，计算机院的男生只来了两三个。

　　她扫视一圈，发现陈西彦坐在场边的休息区。男生穿着白色的球衣，额前的头发剪短了一点，清爽干净。他低着头，正在整理右手上的黑色护腕。

　　直到桑夏走进，他才抬起眼帘，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桑夏手里握着的苏打水：“找我？”
　　桑夏点头：“想麻烦你一件事。”
　　陈西彦微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可以把这个带给周晨尧吗？”

　　陈西彦接过桑夏递来的水。因为刚从冷柜拿出来不久，金属外壳有一种刺骨的凉。他扫了眼易拉罐的橙色包装，最后锁定在“西柚”两个字上。

　　他说，“今天换了口味？”

　　桑夏一愣，随即微笑起来：“是啊。”

　　说完，又不好意思起来，觉得是不是有点厚此薄彼。

　　男生的目光探过来，落在她右手拿的芝士奶糖上，很感兴趣的样子。于是她顺水推舟，将东西塞进他怀里：“这个给你。”

　　陈西彦看着奶糖浅黄色包装袋，问她：“甜吗？”

　　“不是特别甜，酸酸的，很好吃！”

　　桑夏说着，一边挥挥手，潇洒离去。

　　站立片刻，陈西彦给周晨尧发去消息。

　　Draught：【桑夏送了饮料，在我手上。】
　　晨：【你没跟她说我今天不去？】
　　Draught：【忘了。】
　　晨：【那你拿回工作室，我周二去取。】
　　Draught：【懒得拿。】
　　Draught：【帮你喝了。】

　　因为今天排练的时间提前，桑夏没吃晚饭就赶到了练功房。换好衣服出来，她的肚子叫了一声，传到了林思灿的耳朵里。

　　“桑夏，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的柜子还有面包，不过快过期了呃。”

　　桑夏摇头：“没事，我吃几颗奶糖就好了。”

　　她打开背包，这才意识到原来那袋芝士奶糖已经被吃完了，刚买的又送给了陈西彦。不过今天的排练到六点半结束，她摸摸肚子，感觉再坚持一个小时不是问题。

　　转眼到了五点半，人陆陆续续来齐，唯独少了宋苒一个。因为女生的角色重要，带队老师让大家一边热身一边等待。

　　过了五分钟，宋苒还是没有出现。

　　有女生聚在一起，开始小声地抱怨：“这也迟到太久了。凭什么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她一个？”
　　“凭她家给学校捐了半个图书馆呀。”
　　“难怪，我就说为什么会选她当领舞。”
　　“其实她跳得还行，就是最近老走神，可能因为坠入爱河了吧。”
　　“哈你胡说什么，人家那叫单相思。小亮不是撞见她主动约人三次都失败了吗？如果我是她，以后看见篮球场都得羞愧地绕道走。”
　　“那个打篮球的男生真的很帅，可惜听说家里条件一般……”

　　舞蹈团的人大部分很友好，但也存在极个别背后说人长短的成员，比如眼前这几位。桑夏最近才从林思灿口中得知，大一刚加入舞蹈团的那段日子，由于她每次排练都有不同的跑车接送，这些人曾流传过关于她的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传言。

　　忽然，“砰”的一声，练功房的后门被推开。旁边闲聊的女生们不约而同地噤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宋苒走进来，额头上冒着汗滴，眉头微拧：“老师，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我来晚了。”

　　镜墙前的黄老师看了眼时间：“宋苒，你迟到了十分钟，大家都在等你。”

　　“对不起……”

　　“下不为例。”黄老师将这件事迅速翻篇：“来，大家站好队形，抓紧时间先过一遍动作！”

　　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声响起，宋苒迅速插入了桑夏前方的空位，两人的位置是相邻的，甚至有几个动作需要通过互动，共同完成。

　　宋苒今天的情绪明显不对劲，跳了两轮之后，女生的眉头依然锁着，圆眼半遮，目光里盛满了心事。一些原本毫不费力的动作，她要么抢拍，要么做错。有好几次，因为宋苒没有跟上节奏，桑夏差点踩到她的脚。

　　前半个小时，桑夏跳得小心翼翼，比平时多花了一倍力气。一番运动之后，胃更难受了。

　　大脑变得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累的。

　　除了队员们偶尔犯了小错，排舞的过程还算顺利。黄老师拍拍掌，鼓励大家再练习一次，就提前结束今天的练习。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站在前排的桑夏思绪有点恍惚。音乐声响起来了，那声音越来越遥远。她打起精神，准备咬牙坚持跳完最后一首。

　　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体，桑夏原本要挪到宋苒站的位置。可惜宋苒慢了半拍，上身已经移开了，左脚还停留在原地。桑夏试图躲避，一个重心不稳，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地面倒去。

　　中场休息时，陈西彦和队友练习投篮，突然听见练功房的方向传来尖叫声。

　　陈西彦没来由地心慌，发力的右手一颤，随后，篮球偏离了预设的轨迹，径直撞向了篮板。

　　旁边的大东阴阳怪气：“老大，你怎么手抖了？”

　　半仙笑起来，在场边捡起篮球，朝陈西彦抛过来，示意他再投。

　　“啪”的一声，球传到陈西彦手里。他右手抓球，却没有继续投篮的意思，目光凝重地看向场外。两个穿着练功服的女生跑过来，表情焦灼地跟休息区的队友求助：“我们有个同学晕倒了，请问你们有没有人懂急救？”

　　队友们纷纷摇头。

　　“那怎么办？”其中一个女生看向伙伴，“要么你先试着联系桑夏的家人，我去找体育馆的负责老师？”

　　听到“桑夏”两个字，陈西彦后背一僵。周围的声音瞬间衰减，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把篮球往地上一扔，一句话没说，径直朝练功房的方向飞奔过去。

　　此时的练功房一片混乱。落地窗外，晚霞映出深沉的绯红。桑夏倒在地板上，旁边围着几个女生。林思灿跪坐在她的头侧，一边哭一边轻拍她的脸。

　　陈西彦赶到了桑夏身边蹲下，用食指和中指落在了颈动脉的地方。不知所措的舞蹈队员们看见他熟练的操作，自觉地腾出半圆形的空间。

　　看着她胸廓微微起伏，过了几秒，他渐渐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冲击。

　　还好，呼吸和脉搏都在。

　　僵直的后背像是一根突然被放松地弦，慢慢开始软化。心脏跳得很快。

　　情绪松弛下来后，陈西彦的耳朵终于可以听到声音了。小小的一方空间，充斥着各种说话，有的音色焦急，有的饱含哭腔，还有人只是单纯的旁观者，事不关己地聊起事情的经过。

　　“黄老师只不过跟宋苒提了一句，她的压轴舞要不要跟桑夏换回来，也不至于怀恨在心吧。”
　　“宋苒真的是故意的吗？”
　　“肯定是故意的，我和小亮都看到了。转圈之后，她没有把腿收回去，还故意抬高脚背，桑夏直接被她撂倒了。”

　　说话声虚虚实实，分贝不大，却吐字清楚。宋苒站在对面，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嘴唇不住地颤抖。

　　蹲坐在地上的陈西彦抬起头来，深黑的眼睛看向她，冷得像冰。

　　很快，医务人员就感到了现场。将桑夏送上救护车后，陈西彦打算跟过去。正要上车，突然感觉有人轻拍了他一把。他回过头，看见了宋苒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她似乎想跟他解释：“陈西彦，我……”

　　陈西彦整个人都是漠然的。没等宋苒把话说出口，他回头往救护车的深处走去，没有多看身后的人一眼。

　　*
　　桑夏感觉自己睡了很久，脑海里窜出了无数个画面，像是无法拼接的梦境。睁开眼睛的时候，头很疼，后脑勺最疼。空气里有浅淡的消毒水味，被子和床单是白色的。一只男生的手横放过来，隔着被子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

　　那双手很白，手指骨节分明，手背经络凸起，淡蓝色的血管埋在皮肤里。很漂亮的手，可惜拇指根部长了道粉色的疤，勾勒出新月的弧形。它应该待在这里很久了。

　　桑夏从被窝里抽出右手，指尖落在那道疤痕上。

　　视线上移，手的主人正看着自己。他的脸很冷，下颌线绷紧。深邃的目光聚焦过来，琥珀色眼眸里微光一动。

　　陈西彦朝她凑近，叫她的名字。

　　桑夏含糊地应了一声，觉得有点困。脑子里瞬间闪过诸多疑问，她开口：“我是在医院？”

　　“嗯。”

　　沉默的间隙里，眼前的人按下床头的呼叫器，没过多久，医生带着两个实习生走进来。

　　经过简单的体格检查和CT阅片，医生告诉两人不用担心，桑夏昏睡的病因可能是低血糖，外加摔倒时头部撞击造成的脑震荡，在急诊留观一晚就可以出院。

　　医生们离开后，屋子里重新变得安静。

　　“你饿了吗？”陈西彦问话时，将热好的牛奶递到桑夏手里。床头放着瘦肉粥，饭盒打开，热腾腾的雾气涌出来，房间里的消毒水味被食物的香气盖过。

　　“还好。”

　　话音刚落，胃便不配合地叫了一声。

　　陈西彦听见了，低头在床边搭起桌板，没头没尾地问：“低血糖是因为还在减肥？”

　　桑夏回忆了一遍事情的始末。中午拉面口味太重，她根本没有吃几口。本来想着靠芝士奶糖撑到排练结束，结果包里原来的奶糖没有了，新买的又送给了陈西彦。

　　她低声回答，“我很容易低血糖，上中学的时候也发生过这种事。”

　　“既然容易发低血糖，为什么不带点吃的在身上？”

　　桑夏抬眼看他，盈盈的眼睛带着委屈。

　　陈西彦被她的眼神看得一愣，突然想起下午桑夏塞给他的那袋奶糖：“你把吃的给我了？”

　　“不是……”

　　“对不起。”

　　这是桑夏第一次听见陈西彦道歉，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桑夏反而觉得是她不好意思，闹出这么大动静，还给眼前的人添了不少麻烦。

　　“你别道歉，那袋糖是我自愿给的。”

　　陈西彦语气认真：“下次别给了。”

　　桑夏不知道该回什么话，小口地嘬着牛奶。明明眼前的人长相清冷，说话也透着股距离感，可从他一言一行里感受到的情绪，却是热的。

　　他应该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不是炽热，不是灼热，是刚刚好的温热。

　　就像她手里握着的牛奶。

　　把牛奶喝完，吃下小半碗粥，桑夏恢复了满血状态，又问起自己晕倒之后发生的事。

　　“舞蹈团的老师和你那位朋友守到九点，我看没什么事，让他们先走了。”陈西彦跟她解释，“之前给温书桃打了电话，没人接，消息也没有回复。”

　　桑夏琢磨着陈西彦提供的信息：“桃妹和阿舟今晚有考试，手机应该没有带在身上。”

　　“要不要联系家里人？”

　　桑夏一愣，随即否认：“不用了，我爸身体不太好，不想让他担心。”

　　陈西彦没说话。

　　桑夏仰头，盈盈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你如果要忙的话，就回家吧。我没什么事。”

　　陈西彦坐在原地岿然不动：“我不忙。”

　　口中说着不忙，没过多久，他掏出笔记本电脑，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打开了这段时间一直在修改的应用程序。

　　编程界面里是密密麻麻的字符，桑夏扫了几眼，感觉消化不良。陈西彦盯着屏幕看了十来分钟，捏了把眉心，从背包里拿出一副全框眼睛戴上。

　　这还是桑夏第一次见陈西彦戴眼镜，他的长相偏清冷，鼻梁间的镜片增加了一点距离感。玻璃边缘反射着精明的光。

　　戴眼镜的陈西彦，会给人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桑夏打量着他，开口说话：“原来你也戴眼镜啊。”

　　“看电脑的时候会戴，可以防蓝光辐射。”

　　桑夏歪着头，欣赏着近在咫尺的脸：“之前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戴眼镜更帅一点？”

　　陈西彦手指一紧，同时按下了好几个字母，屏幕上出现了一行乱码。他愣怔片刻，将程序恢复到正常状态，才回答：“有。”

　　“谁啊？”

　　“周晨尧。”

　　桑夏失笑：“那为什么不戴呢？”

　　“不需要他觉得帅。”

　　桑夏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陈西彦看见女生的反应，一时不知道是这个话题真的好笑，还是因为提到了周晨尧。

　　心里有股不痛快的憋闷，让人坐立难安。

　　陈西彦斟酌片刻，说到：“对了，还得跟你说件事。”

　　“什么？”

　　“这几天你送周晨尧的饮料，被我喝了。”

　　桑夏怔住：“咦？”

　　陈西彦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睛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宇宙。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落在她脸上。

　　“因为我，有点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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