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星秋

14、求婚

　　十四

　　晚上七点，篮球馆灯火通明。

　　舞蹈团排练结束后，女生们陆续从练功房走出来。经过球场的时候，青春洋溢的身影引起旁人的频频侧目。

　　周晨尧今天冒着大太阳，第一个赶到体育馆，热得满头大汗。等待队友的间隙里，一时兴起，发了条朋友圈：【可惜没有可乐。】

　　只随口抱怨一句，他也没想到真有人能把可乐送过来。

　　周晨尧看着桑夏，一脸不正经：“原来你一直在偷偷关注我。”
　　“我看起来很闲吗？” 桑夏无奈，“这可乐又不是我送的。”
　　“那是哪位闲人送的？”
　　“别问了。反正你记住，我是受人所托。”

　　周晨尧拉开易拉罐，泡沫一瞬间漫上来，他嗤笑了一声：“刚才看你拿可乐朝我走来，差点以为你暗恋我呢。”
　　桑夏怼道：“暗恋谁也不暗恋你。”
　　周晨尧撇撇嘴：“那麻烦你转告送可乐的人，让她下次送冰的。”

　　桑夏懒得理他，扔下一句“先走啦”，便朝林思灿的方向追去。

　　桑夏离开后，周晨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隔壁系的上前搭话：“刚才的女生真漂亮，你朋友？”
　　“嗯，发小。”
　　那人用胳臂肘撞了他一把，眉头轻挑：“发小什么专业的？名花有主了吗？”
　　周晨尧灌了口可乐，看向桑夏离开的方向，冷飕飕地回了句：“关你屁事。”

　　篮球训练结束后，大东和半仙直接回到了工作室。

　　大东洗完澡出来，给家里打了个视频电话。他抱着大橘，一边聊一边逗猫，刚换牙的妹妹看得“咯咯”直笑。见半仙从屋子里出来，他哄了妹妹几句，才挂断电话。

　　半仙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气泡果汁，刚在沙发上坐好，大东就凑了上去：“你还记得桑夏吗？就是和老大一起上选修课的美女，我看见她给阿晨送可乐了。”
　　“我知道。”半仙拧开果汁：“她来的时候，我正好站在老大旁边。”
　　“老大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
　　大东不可置信：“就没有不高兴？”

　　半仙正要说话，门突然“咔哒”一声被打开，周晨尧和陈西彦同时出现在门外。他微微一愣，迅速打断话题：“你们这是去哪了？”

　　“回家洗了个澡。刚好跟阿彦在楼下碰上。”周晨尧走进来，径直坐在沙发上，散漫地张开腿。

　　陈西彦走近，将手上装着便当盒的塑料袋放在茶几上，对大东说道：“你要的炒面。”
　　大东语气激动：“感谢彦哥！”
　　陈西彦补充：“忘了跟老板说不放葱。”
　　“没事，我和半仙自己挑出来！”

　　陈西彦面无表情地回到工位上，按下电源，开机，默默调试起前几天刚写好的程序。

　　他顺手塞上降噪耳机，过了十来分钟，手机屏幕上传来“叮”的一声提示，耳机没电了。

　　陈西彦离开座位，去娱乐室的储物柜拿耳机充电盒。出来的时候，门虚掩着，不远处的大东正凑近周晨尧面前，刻意压低声音：“阿晨，今天送可乐的女生，是你朋友？”
　　“怎么了？”
　　“就挺意外的。之前那人和老大一起上选修课，我和半仙还见过。”

　　周晨尧打开桌上的汽水灌，漫不经心地嘬了一口：“我家和她家关系还不错，从小就认识。”
　　“青梅竹马？”
　　“算是吧。”

　　一旁的半仙上下打量了周晨尧一眼，这人仪表堂堂，气质优越，可惜上大学不到两年，女朋友换了半打。今天看到桑夏送可乐的时候，半仙心里忍不住担忧，生怕这间小破工作室里上演一出兄弟反目，为爱相争的戏码。

　　他旁敲侧击地问：“长得那么漂亮，你没对人家下过手？”

　　“没。”周晨尧把玩着掌心里的火机，轻轻嗤笑：“被你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她以前倒是对我有过想法。”

　　半仙诧异于被自己说中了剧情，还是“他爱她，她爱另一个他”的狗血桥段。他躬着脖子，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地问：“来来来，跟哥们具体说说。”

　　周晨尧看着半仙好奇的脸，轻笑起来：“她跟我求过婚。”

　　“啪”的一声开关响，娱乐室的顶灯灭掉了。沙发上的人循着声音望去，恰好看见陈西彦站在门边，半边轮廓陷落在黑暗里，他嘴唇微抿，脸上没有表情。

　　周晨尧看着陈西彦，不自觉收住声音。对面的大东随口扯了一嗓子：“老大，你站在那里不说话，他妈很吓人知不知道？！”

　　“我在找耳机充电盒。”陈西彦走出来，反手将娱乐室的门关好。
　　“找到了吗？没找到用我的。”
　　“找到了。”

　　陈西彦回到座位上，好像无事发生。半仙和周晨尧没有说话，整个工作室突然陷入奇怪的安静。

　　屋子里光线明亮，以至于吊灯的其中一盏灯泡坏了，之前都没有人发现。

　　大东盯着那个坏掉的灯泡，琢磨着什么时候得换一个。不远处的陈西彦突然问：“你们怎么不聊了？ ”

　　声线很平，没有一丝起伏。周晨尧喝着可乐，不小心被呛了一口。

　　陈西彦背对着沙发，语气清冷地像故事的旁白：“她求婚了，然后呢，你答应没有？”

　　周晨尧谈恋爱大大方方，交往过的半打女朋友，身边的人都见过。只有他这位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如果不是几次偶然遇到，大家真不知道这两人以前认识。

　　可乐顺进了气管里，周晨尧嗓子痒得难受。咳了好几声，才把呼吸理顺。

　　“我答应了。”周晨尧语气坦诚，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不过那时候我们才五岁，正在上幼儿园。她跟我求婚，是因为我可以帮她吃午餐里的洋葱。”

　　半仙“噗”地笑出来，好奇地问：“然后呢？”

　　“结果第二天就把我甩了，说要嫁给另一个发小，因为那人每天都给她带芝士奶糖。”

　　“靠，这么渣，见一个爱一个？” 大东听得上头，一边替周晨尧忿忿不平。

　　“是挺渣的，光是我们班被她求婚的人就有六个，还有人因为春游谁和她牵手打起来。”
　　“一年级的时候，班里有同学经常给她带早餐，说要跟她谈恋爱。她妈整理书包发现了男同学写的情书，跟她爸合伙把她收拾了一顿。从那以后，她才变老实……”

　　陈西彦安静地听着周晨尧的话，手中转动的笔猝不及防地滑出掌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大东听见动静，问：“老大，怎么了？”

　　“没事，笔掉了。”

　　捡起笔后，陈西彦看了眼手机屏幕，耳机的电量已充满。他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默默地开启了降噪模式。

　　啪嗒，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