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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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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煜闭上眼睛缓了一会神,这时才有精力观察周遭。周图南也算有点儿人性,除了桌椅,屋内居然还有张木床。虽然只是个四根木头支起来的大架子,上面零星的铺着点稻草,但也足以容纳一人酣睡。
白煜的双手还被绑在身后,行动非常不便。他慢慢的挪到地上坐下,然后把胳膊伸直,从臀部往前绕。白煜曲着双腿,费了半天劲,终于把两只捆绑在一起的手绕到了身前。
被捆了半天,胳膊都快麻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用嘴开始撕咬绳结,较了半天劲,原本的死结终于被他解开了。白煜踉跄的站起身来,一边松动着筋骨,一边走向门口。
他试着推了两下门,果不其然已经被锁上了,旁边的窗户也都被木板封死了,看来这地方就是专门用来关人的。
不再做无用的尝试,白煜走到那张木床前,抓起一把稻草捆成了一个简易的枕头。然后直接躺了上去,准备先睡一觉再说。
“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白煜小声的叨咕了两句,就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周闻昭从军营巡视回来,刚进主宅,就看见宋氏坐在外厅中的桌前,心不在焉的喝着茶。
直到周闻昭进门,她才晃过神来。
“老爷,你回来了。”宋氏赶忙起身,过去帮他除下身上的披风斗篷。
"怎么看起来心神不宁的?予安那边情况又不好了吗?"周闻昭皱着眉头问道。
“没有,老爷。”宋氏一边将披风挂起来,一边说道:“今日关大夫领着他帖中提到的侄子过来了,没想到还是个孩子,看起来还不足弱冠的年纪。”
“哦?说什么了吗?”周闻昭看起来并没有纠结于白煜的年纪,只是关心结果。宋氏点了点头,于是一五一十的将今天白煜所说事无巨细的告知了周闻昭。
周闻昭听后没有立即说话,他转身坐到了茶桌旁,宋氏顺势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
周闻昭将茶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思考了片刻问道:“这孩子真预测到了予安并非长子之事?”
宋氏点了点头,说道:“不光如此,他还十分确定说三月初六那天晚上,予安并没有在家。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以及柳宁宁知晓,连敬文和竹南都不太清楚。真算的准也罢,瞎蒙上的也罢,为今之计也只能信他这一次。”
周闻昭皱着眉头,看似有些苦恼。他捏了捏自己的眉间,想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因为周敬南突然病倒,原本他所负责的城中内务没有人接手,周闻昭一边忙于军务,安排将领严防死守,以免遭贼寇骚扰,一边还要忙着处理内务。这段时间周闻昭一直对家中之事顾及不暇,结果上来就抛给他这么大一个难题。
“图南打小脾气就大,争强好胜,而敬南则是身体羸弱。我知道他一直觉得我们偏心敬南,尤其在我让敬南接手了郦城府内务之后,他更是对我有诸多不满。可是目前来看,他心性尚未成熟,喜形于色,还有点好大喜功。我实在不能放心的将政务交于他。”周闻昭自认为了解周图南,说起他的缺点如数家珍。
看宋氏的脸色不太好看,周闻昭放缓了些语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他在乱石寨屯养私兵的事情,没闹出什么乱子,也就随他去了。我看趁着这次敬南的事情,也该为他定一门靠谱的亲事了,没准成亲后他就能变得成熟些,不再那么小孩子心性了。”
宋氏听闻,有些担忧的垂下了眼眸,她叹口气说道:“可他肯定会认为我们都是为了敬南,才匆忙叫他成亲。”
周闻昭安抚一般的拍了拍宋氏的肩膀,说:“这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不管他怎么想,只能是叫图南娶亲。柳宁宁是西平州的州府柳长青的次女,现在这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干戈,绝不可叫敬南纳妾。”
宋氏也附和着点了点头,说道:“老爷这我懂,柳宁宁当时提出来了,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我第一时间就拒绝了。”
周闻昭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其夫人的做法。
“可是,该怎么劝说敬文啊?我怕他不同意。”宋氏说出了自己最为担忧之事。
“这事我来跟他谈吧,你先捡着中意的人家挑选着,回头等图南同意了,立即着手准备成亲的事宜。”周闻昭说道。
“老爷,还有一事。那位小白先生说,新入之人,命格不能与敬南相冲,又不能与其相同。如果要与图南成亲,此人又要与其生辰八字相匹配。年纪还要适龄,这人选实在有些难寻啊!”说完,周夫人一脸的苦闷。本来劝说周图南就不是件易事,现在又诸多限制,当真是十分难办。
周闻昭闻此也犯了愁,他站起身左右踱步着,想了一会说道:“既然是那位小先生提出,他必然也能找出合适之人。明日请他过府,我与他当面详谈。”
宋氏心想这最好不过了,她低声祈祷道:“希望这次敬南真的能够逢凶化吉。”
白煜这一觉直接睡了一个多时辰。这稻草枕头怎么着也是不舒服,木床板又硬又潮湿。他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又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感觉好一些。
透过窗户中的缝隙,隐约能够看到外面的天已经蒙蒙黑了下来,一天没有进食,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喂,有人吗?”白煜透过窗子朝着外面大喊,见没人理会,他又大声的叫了起来:“来人啊!我要去厕所,憋不住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喊什么喊!床下有恭桶,屋内解决。”白煜听出来了,这是那个矮个子官差。
“官差大哥,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这犯人还有个一日三餐呢,我这也算是二公子请来的客人,总不能不给吃的吧。”白煜朝着门外的方向大声说道。
“你这人不大,怎么这么多事,还自称什么客人。”矮个子官差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你等着!”说完就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
白煜这才罢休,回到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春分刚过不久,还未到立春,天儿还没有完全转暖。这屋子本就不严实,到了晚上,阵阵寒风像是锋利的刀子一样,从缝隙中吹了进来。白煜不禁打了个寒颤,为了取暖,只能把两条腿也放在椅子上,在身前屈起膝盖,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刚感觉身子稍微暖了些,屋外便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小白先生。快来吃饭吧!”
白煜站起身走到门前,发现这扇门的下方居然有一个洞,平时应当是从外面用木板遮挡着。他蹲在地上,透过洞往外看,在周府里跟着周图南的那个小书童正蹲在外面,从一个提篮盒中,往外拿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
“小白先生,不好意思叫你饿着了。二公子出去了,是我考虑不周,忘了给你准备饭菜。”小书童约摸着也就是十四五岁,他一边把饭菜递进来,一边跟白煜道歉。
“没事,小孩儿你怎么称呼啊?”白煜在这困了半天,终于遇到了一个会好好说话的人,顿时觉得倍感亲切。
“我叫东宝,在二公子身边当差。”东宝笑着回答。
“那个东宝,你能不能帮我找件厚衣服或者被子啊?这也太冷了。”白煜看东宝好说话,解决完吃饭问题,于是又想得寸进尺。
东宝有些为难,他挠了挠头,说道:“小白先生,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没这钥匙,就算给你找来,也递不进去啊。”
白煜一听,也是这么回事。他想了想说道:“那你帮我找件薄衣服也成,聊胜无于吧。”
东宝更为难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白煜说道:“小白先生,这里只有二公子的一些衣物,我这也不敢随便拿给你啊。”
“东宝,我真的太冷了。这屋子一点也不挡风,这么冻一晚上,我估计明天就得卧床不起了。你偷偷帮我拿一件,反正二公子也不在,等明天一早,你再偷偷拿回去,不被他发现就行了。”白煜一脸真诚的劝说着东宝。
看东宝还在犹豫,白煜又加把劲,他有些委屈巴巴的说道:“东宝,现在二公子对我有些误会。但是我发誓我真的是一心想替周府排忧解难,可惜白搭了我这一副好心肠,没人感谢我不说,反而被扔到了这荒山野岭的破屋子里,算我多管闲事,冻死也是活该。”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
东宝听完连忙劝他:“哎呀,小白先生,你的苦心二公子早晚能理解的。你别伤心,我这就给你找衣服去。”说完,便起身快步离开了。
白煜终于得尝所愿,也站起身将饭菜拿到了桌子上,准备开始大快朵颐。等他吃的差不多了,东宝也回来了。
"小白先生,我给你找来件袍子,给你递进去了。"说着便把衣服团成一团,从门下的洞口塞了进来。
白煜千恩万谢,将黑色的衣袍展开披在了身上,虽然不厚,但总算能遮挡些寒风。
白煜把空的盘子递给东宝,东宝一边把盘子放进提篮盒,一边嘱咐白煜,说明天一早他就来拿衣服,白煜拍着胸脯保证,明天一定早早起来。东宝这才放下心,拿着提篮盒走了。
东宝走后,白煜将周图南的衣服披在身上,继续曲着双腿坐在椅子上,他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几枚铜钱,用手随意的掐算着卦象。
乱石寨本就地处郦城府偏僻的地界,又跟动乱中的徐安州相邻,平日里人烟稀少。就算有人,大概也都睡了,夜里周遭十分安静,白煜只能听见风声和忽隐忽现的虫鸣声。
慢慢长夜,屋里只有一根半长的蜡烛点燃着,那荧荧之火发出暗淡微弱的黄光,在黑夜里显得分外孤独寂寥。
白煜有些无聊的看着它燃烧,落泪,又在桌子凝聚成块,忽然有些替这些弱小的蜡烛不值,明明都已经奉献出了自己,却还是只能散发出那一丝丝的光和热,照不清路,取不了暖。
鼻间隐约闻见一丝檀木香,白煜四处寻了寻,才发现香味来自周图南的衣服,看样子这件黑袍应该就是他白天所穿的那个。
白煜不禁凑近嗅了嗅,一股子清淡的檀木香充盈了鼻间。白煜轻哼了一声,心叹这周家少爷果真讲究。
“周图南,二公子,放心,为了报答你,我肯定为你配得一副好姻缘。”白煜用手指抚摸了一下周图南的袍子,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