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无尘》一颗小枣子

36、敏佳心意

　　之后的十数日我们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姑且按兵不动着，一来是暗中观察一下魏知意和那女子的关系，二来也是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好让他们放下戒心。
　　果然在我对“美学”的高深造诣之下，日日与那贵门小姐套近乎，也算是能够深交一二了。
　　那小姐本命唤季敏佳，是当朝太师季和之女。季和虽贵为太师，但终日案牍劳形，身体不佳，所以膝下唯有季敏佳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疼爱至极。既然是如此天之骄女，家中必定是不会让她下嫁到已经没落的魏家的。若能撮合二人，互生情愫，历劫之事便有了七分把握了，只是此事于做为凡人的敏佳实在不公平，只能在解决完此事之后，拜托扶夜求求月老为敏佳指一份好姻缘了，想到这里我觉得良心不那么痛了。
　　刚好这日敏佳提起了京中有家布庄出了一个时新花色，我便顺水推舟说道：“下午一起逛下集市吧。”
　　“这……”许是家教十分严格，敏佳犹豫了一下，转而又微笑道：“也好，许久没有自己购置过新衣了。”
　　“那就下午酉时见吧，正好选完衣服我们吃顿饭，醉仙楼的香酥鸭可好吃了。”我开心地说道，心中暗生一计，晚上要给他二人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回去之后我便与扶夜神龙密谋起来，将魏知意也约到这醉仙楼。我的计划将神龙听的是一愣一愣的，颇有种脑干缺失的美。
　　下午我与敏佳选完布匹，量身做了新衣服，因是有扶夜这个大财阀做靠山，我抢着付了账。虽是敏佳不是个缺银子的主，但总归是礼多人不怪嘛。这样一来，说道要一起用晚饭，她也就不推辞了，直说着晚饭一定要她来请客。
　　到了醉仙楼，我也毫不客气点了一大桌子自己喜欢吃的菜，毕竟回了天上再想吃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也算是吃一顿少一顿吧。我为他二人设计了一出偶遇和英雄救美的戏码，虽是老套了些，但依然是很能够牵动那少女的心的。夜晚的清风与明月，徐徐拂来，空气中也夹杂着一些荷尔蒙的味道。不过，要想效果最大化，还是得有点催化剂。我又挥了挥手，叫了一瓶这醉仙楼赫赫有名的醉仙酒。这名字起的十分有意思，刚好我现在就是仙身，倒要看一看能不能醉倒我呢。
　　许是因为那几批新入的花色十分合意，也可能是今晚的月色的确醉人，再或者是闺中淑女难得有一这么一次约下小酌的机会。敏佳并没有过多推辞，十分爽快地与我畅饮了起来，倒是与她往日端庄持重的样子有所区别。
　　几杯下肚，敏佳的脸颊微红，更显娇俏可人，我若是男子只怕也会动心的。看看时辰，扶夜与魏知意也快到了，我便借口不胜酒力，胸闷的紧，想要透透气，从房间当中出去了。敏佳也十分体贴，让她随身的侍女跟着我出去了。
　　到了酒楼门口，我与门口的壮汉交换了一下眼色，他立刻会意，跨步向楼上走去。这可真是万事俱备，只差魏知意这个东风了。
　　我在带着侍女在酒楼门前转来转去，一会儿要如厕一会儿假装要呕吐。那侍女也是个脾气秉性极好的，没有丝毫厌烦，很是贴心地照顾我。
　　远远地，我便看见扶夜与魏知意来了，为了避免碰面，便又带着侍女到茅厕里转了一圈。这个时候时机已然成熟了，只能好戏开演。
　　只听楼上砰砰砰几声，这……是打起来了？我心中疑问道，这汉子还真要做戏做全套啊，别伤了魏知意和敏佳才好。
　　我有些担心，便快步走上了楼去，侍女紧随我之后。
　　之间魏知意躺在地上，似是晕了过去。那壮汉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我不是故意的，哪知道这人如此弱不禁风，我就那么轻轻一推，他就站不稳了，撞翻了酒家的屏风，又砸碎了酒家的瓷器。这这这，这笔钱可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说罢，他紧张兮兮地看了我几眼，转身便拔腿跑了。只留下扶夜与我和敏佳面面相觑，场面好不尴尬，当然还有躺在地上的魏知意。说好的英雄救美的戏码呢，我内心呼喊道，这算怎么回事。
　　“那个……呵呵呵……”我假装毫不知情，尴尬地笑道，“这什么情况？”
　　扶夜小碎步挪到我身边，轻声说：“不用遮掩了，你找的那个人很不靠谱，全抖了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我抽搐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
　　“还能怎么办，我先带魏知意去找个大夫，这儿的残局你收拾吧。”说完，扶夜便走了过去，将魏知意扶起来，背到身上，转身对敏佳说：“今日之事，是在下自作主张，思虑不周，我先送魏先生就医，还请季小姐不要责怪浪里，改日在下必郑重致歉。”
　　他们走后，我更觉尴尬地脚趾头都发麻了，沉默片刻，我喊了声：“小二，结账。”
　　“不必了。”敏佳轻声道，“我已经付过定钱了，用不完的。”
　　“敏佳……”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得好像每根头发都炸了起来，“对不起……我只是……”
　　“浪里姑娘，可否与我单独一叙？”敏佳淡淡地道，话语间还是那么温柔，并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我迅速答道，便随敏佳一起出了酒楼坐上了她的马车。她的侍女也很知趣，并没有跟着上来，而是在步行走在马车旁边，静静地跟着。
　　因是敏佳的特意嘱咐，马车走的十分的缓慢。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抬头直视敏佳。
　　“今天的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想撮合我和知意是吗？”敏佳率先开了口，语气温柔而又坚定，如此的开门见山倒是叫我对她刮目相看了。
　　既然敏佳如此直率，我也不再遮遮掩掩了，便答道：“是啊，在琵琶坊的这些日子，我看你二人甚是般配，也怪我自己生性顽劣了些，想了这么个蹩脚的办法撮合你们。实在是对不住啊……”一边说着，我一边尴尬地笑着。
　　“难为你有这份心了。”敏佳低着头黯然道，“其实我来这琵琶坊，并非全然为了学习琵琶技艺，更多的，是为了知意。”
　　“啊？”我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我原还想着要想办法让敏佳动情，却没想到她已经心属魏知意了。
　　“这是我们闺中体己的话，浪里，切莫说与旁人知道。”敏佳握住我的手，交代道。
　　“那是自然。”我练练点头，再三保证道，“绝不会让旁的人知道。”
　　“我在幼时，总能梦见一怀抱琵琶的少年，可在梦中总看不清他的样貌，直到我遇到了魏知意，我心中就十分确定他就是我梦中的人。”敏佳眼似秋波，眉目间都是深情，“所以我求着父亲让我来次学琵琶技艺，实际上不过是想离他进一点而已。可是浪里，你也看到了，知意似乎……对我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师生关系，仅此而已。我到底是一女儿家，总也不能把话说的再明白了，只能装作无事静静地看着他。”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我能理解你，这个时代已经给了我们女儿家太多的约束了。可是敏佳，一生的幸福却是比所谓的世俗更重要的，无论结果如何，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意，不给将来的自己留遗憾，才是我们应当把握的。”
　　敏佳摇了摇头，淡淡道：“浪里，我虽有意，可也并非非他不可，若他向我迈进一步，那我必向他迈进百步。可若他全然无意，我总也不能痴缠着，我还有很多我更加看重的东西。若流水无情，花儿还拼命追逐，也只是个香消玉殒的下场罢了。我可以等，但却不能放下我的矜持与骄傲。”
　　“唉。”想到传闻中司音仙君的模样，我不禁叹了口气，敏佳有意却不愿意表露，可要想等那榆木疙瘩开窍，更是难如登天的。这司命仙君的历劫，可真真真是困难啊。但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不能放弃，否则又要等上近百日的时间。我再次追问道：“敏佳，其实感情的事情未必一定要有一个人主动，也未必一定是谁必须得迈出那第一步，若魏知意一样心属于你，你可愿意？”
　　敏佳犹豫了片刻，坚定地道：“自然是愿意的。浪里，你真是与寻常女子不同。”
　　“魏知意家道没落，父亲又荒诞无度，这些你可都想清楚了？”我试探地问她。
　　她笑了起来，用扇子捂住嘴巴，甚是明艳动人，柔声道：“这不是问题，只要魏知意愿意，我整个季府都是他的，而我即便是许了婚，也是季府唯一的小姐。至于家父嘛，只要我原意，他必然愿意。”
　　“啊？就这家世他也愿意啊？”我吃了一惊，脱口而出。
　　“父亲常教导我看人交友都要以品格为首，家世相貌为次。知意为人正直，孝而有道，琵琶技艺天下一绝却取财有道，恪守底线，这才是我最赏识他的地方，家父慧眼识人，想来也必无二话。我刚刚对姑娘的脱俗不羁深感憧憬，怎的现在你倒世俗了起来？”
　　“额……”我一时无话，只能尬笑了几声，心里一万个念头交杂闪过。我所预想的能让他二人先相爱再分离的局面，怕是难以答成了。再者，这两个人都十分理性睿智，跟恋爱脑没有半点关系。为了情爱郁郁而终……难喽！
　　“浪里……”敏佳看我一直在摇头苦笑，奇怪地看着我。
　　“没事没事，敏佳，我只是十分惊讶于你的格局而已，实在教我佩服。这样吧，我知你不愿有什么出格逾矩的行为，而魏先生又是一个很慢热的人，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试探他心意吧。如果你信得过我，这件事情就交给我跟阿三吧，保证不会有旁的人知道。”我试图说服敏佳，推进他二人的进度，实际我对能否达成爱而不得的结局，并没有什么信心，可若连这第一步“爱”都迈不出去，那“不得”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我曾想，如果真的直接说了，也许连这师徒情分也没有了。”敏佳坦言道，“可是，浪里你说的没错，总要试一试的，不给自己留遗憾。那就拜托你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坦然面对。”
　　终于马车到了太师府门前，敏佳下车回了家，交代马夫把我送回去，又十分暖心的派了丫鬟送我。敏佳聪慧、端庄、优雅而又脱俗，若我还是那个凡人浪里，必定要与敏佳成为至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