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同命不同路 ...
-
他们说，我生下来就该是坐那凤位的，我期待了好久，千金小姐该会的东西，父亲都请了最好的老师来教我，十年如一日，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太子殿下，兰芝玉树，父亲说，等我及笈，就要嫁给他了。
这世上的女子，个个都想嫁入皇宫，享万世荣华。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大家包括我自己，我会嫁入皇宫，登上凤位，母仪天下，这早已是连街上小童都默认的事。
□□皇帝推翻前朝后，为防宰相权倾朝野，独揽大权，改一相制为左右二相制，本朝尊左，左相自然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父亲就是左相，是大蓝朝的骨鲠之臣，他一心为民，一心为江山社稷，是百姓人人夸赞的好官。他同母亲举案齐眉，不曾纳妾，羡煞旁人。虽身担重任，常有要事处理，却也经常陪我和母亲用膳，也常辅导我的功课。
出身于显赫人家，父严母慈，一生下来就注定要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这就是我的数。
……
“诶，听说了吗？今儿个太子殿下和右相家的嫡小姐在西城洛河边儿上相遇了。”
“哟，还有这事儿呢？那右相大人家的嫡小姐不是自从她生母周氏亡故以后就一病不起了么？而且自那以后没人见过她踏出府门一步，这，她怎么今儿个会出现在洛河边上？”
“这就是这件事儿的玄乎之处了，我听去西城办事的芍药说，那位阮小姐浑身湿漉漉的，还发了烧，太子殿下就将她抱进了他的轿子，带回宫里了。”
“太子真是不成体统，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跟闺阁女子拉拉扯扯，平白损了人家的清白。”
“这是一层，太子他当中这么做，我们小姐怕是要平白遭人闲话了。”
“是啊，毕竟这天下之人都早已默认，太子要娶我们小姐。”
“他若是想登上帝位，不可不求得相府相助，若是相府倒戈，辅佐了其他皇子，他帝位将不稳。”
“那他今儿个是选了右相？”
“怕是了。右相老奸巨猾极尽谄媚，得了当今圣上的青眼，成了大红人了，选他们也是该的。”
我坐在池塘边上喂着小鱼儿，听着家婢嚼着舌根。面上没有悲喜，仿佛这事同我无关，仿佛我只是山中仙人，与世无争。
太子同右相府嫡小姐的佳事，早已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大家望向我的眼神里，不乏悲悯同情与幸灾乐祸。
我倒是真的无所谓，只是打小跟我一起长起来的小丫鬟云岫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啊，太子殿下欺人太甚，阮小姐横刀夺爱！”
我看着她那幅气呼呼的模样，不禁有些觉得好笑，“云岫，成语哪是这样用的，”我拉着她的手，“天子殿下跟我可从来都没有过婚约，我也不曾心怡他，又哪来欺人太甚横刀夺爱之说？”
云岫仍然一脸愤愤，“小姐，老爷说过，你要嫁给太子，日后还要登上皇后之位的，现在，却半路多了个阮小姐！”
“父亲真的想我嫁进深宫里去吗？”我不再回应云岫，只是自顾自地望着池鱼，喃喃自语。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的生活没有多大的起伏变化，弹琴对弈，骑马射箭，吟诗作赋。偶尔同父亲聊聊家国大事。
阮小姐近来威名远扬，听说自从那日以后，她似变了个人，从前她是个羸弱不争的主，现在她盛气凌人不可一世，还将右相的爱妾陆姨娘羞辱了一番。我听碧螺说，她打听到，这位小姐自生母去了以后，没爹疼，没娘爱，日子过得还不如府中的丫鬟。
她如今的表现，是因为太子给她撑腰么？也好，能扬眉吐气，对她来说，苦日子到头了。
二相府都在北街，能遇上自然不稀奇。
我不是第一次见阮小姐，她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我在宫宴上见过她，她很机灵，很讨皇上太后喜欢，我也同她嬉戏玩闹过。那时，她父亲还只是个四品官员，还没有迎陆姨娘进门，她同我一样，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时事过迁，再见她，未想过她竞是这副模样。
我二七年华，比她虚长一岁，我们体型本应相差无几，但如今，她看着瘦小得不行，脖颈处还有淡粉色的伤，像是鞭打所致。身上着的是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全新，看去尽是奢华。那料子我眼熟得很，上次随父亲进宫时，我见皇后娘娘身上着的，便是这料子，听闻是贡品，全叫皇上打赏给皇后和萧贵妃了。太子对她，想来甚是宠爱。
我冲她福了福身子，便欲离去。不料，她先出声将我喊住，“顾姐姐，毓儿可否请你去潮平楼一叙？”
我有些愕然，旧日里，我同她也不算多么要好的姐妹，我们二人的父亲，还是政敌，她不论是报恩报仇，都不应该找到我这里来。
云岫有些紧张地拽住我的衣袂，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听说许多“病兔变阎王”的传闻，自是不愿我同阮小姐独处。
我笑她多疑，但我自己也是紧张的，她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阮妹妹了，我未欺过她，也不曾帮过她，她若恨我，我也受着。
她领着我向潮平楼走去，我记得那是她母亲周氏的资产，居然还在她手上吗？还是说，是重回她手上了。
她领着我去了二楼雅间，里面坐着一个白衣玉冠的公子，束銮带，穿折袖，煞是好看。
尚未踏入房中，云岫一瞧见那位男子，就忙拉着我退出去，“阮小姐，实在对不住，我家老爷制定的家规严苛，他严禁我家小姐同陌生男子同处一室，若是老爷知道，定要责罚我家小姐，还请阮小姐见谅。”
云岫将我护在身前，生怕阮毓对我做些什么。
雅间里的那名男子，我不曾见过，定不是达官贵族，好奇归好奇，我是左相府嫡女，断不可丢了左相府的颜面。
“阮小姐，失礼了，只是家规严苛，定不可违，还望阮小姐见谅。”我福了福身子，准备带着云岫离开潮平楼。
见我如此，她也没有强留，“是毓儿思量不周，教姐姐难做了。”
离开潮平楼后，我也没有心思再在街上闲逛，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前面熙熙攘攘，大家挤成一团，也不知是在看什么，我兴致索然，云岫却一脸期待地望着我，没有办法，我冲她摆摆手，“去吧去吧，”我又指着路边的一个茶棚说，“我在那里等你，看完了热闹早些回来。”
云岫摆了摆手后便扎进了人堆里。
我在茶棚里落座，点了碗茶水，看着那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邻桌两位兄台闲聊。
内容无非是阮小姐翻身逆袭的故事，没什么新花样。
一个流氓匹夫来到我的桌前，“哟，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茶呐？”说着，一只手就朝着我伸了过来，我不免一阵恶心，刚想要掏出左相府令牌震慑他，他就被一人踢翻在地。
英雄救美的故事，俗套，但也浪漫。
是刚才见过的那位公子，他身边没有阮毓。
在这种情况下重逢，着实有些尴尬。他朝我笑了笑，“小生胡修，见过顾小姐。”
确实是人如其名，翩翩公子，玉树兰芝。
我行了个礼，“多谢胡公子出手相助，小女子不胜感激。”说罢，我将身上的荷包取下，递向他，里面有些碎银子，我以为他会谦虚推脱，没想到他伸手接了过去，并拱手作揖，“多谢小姐的美意。”
他冲我浅浅一笑，轻浮倒也谈不上，只是让我感觉怵得慌。
感觉，像是猎物落入了猎人精心准备的陷阱，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我抬眼打量站我桌旁的男子。他身着衣裳典素朴实，不是什么稀罕料子，倒也不是平常人家随意能穿得起的。身边无家丁相拥护，而且凭刚才的腿脚功夫看来，也并非是随便练练的花拳绣腿，也许，是武官家的公子。而且，右相府嫡小姐的社交圈应该多是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对男子不应该有如此亲密的关系。
如此想来，眼前这位公子或许是右相府的常客，又或者，是太子的门客。
今日的相遇着实奇怪，方才阮毓将我引入潮平楼中，似乎是想教我认识这公子。我推脱之后竟然又在茶馆遇上。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算计。
这样的无故怀疑似乎有些不符合父亲平日里给我教导的那些礼仪经纶。只是，多些防范绝非坏事。
看来，以后出门还是得多带些护卫。
我捏紧了衣袖，“家中有事，小女子就先告辞了。”冲着那公子还完礼便抬步离开。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同命不同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