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妍妍月

14、第 14 章

　　睁开眼，周围的一切都还带着些朦胧，洛甯坐起身子，半眯着眼晕了晕瞌睡。看着身边睡得正香的袁茹倩，洛甯没有吵醒她，轻手轻脚的下床走出了房间。
　　嘴里含着牙刷，洛甯对着镜子将头上几撮翘起来的头发被按了下去，洗脸刷牙一切完毕后，她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准备换换气。
　　入眼是一大片白色，大片大片的雪盖在建筑物和路面上，像是给大地都裹上了一层羽绒被，雪花在空中飘扬着，眼前的一切美得就像是被人静心布置出的梦境一般。
　　洛甯冷的打了个哆嗦，但是这点寒意却不能影响到她此时的兴奋，她冲进房间拉开了窗帘，又坐在床边摇了摇袁茹倩的肩膀，“倩倩！倩倩！你快起来看！下雪啦！”
　　“不就…不就是下雪吗，你以前又不是没看过。”还没醒过来的袁茹倩迷迷糊糊的回应了一句，翻身又窝进了被子里。
　　“不一样，和我以前看到过的都不一样。”洛甯盯着窗外飘零的雪花一双眼睛黑的发亮，“那你先睡着，我出去看看。”
　　她在珊瑚绒睡衣外头直接套了件袄子，连伞也没顾上打就激动的冲出了门。
　　一溜烟跑到了楼下，洛甯将手放在嘴边轻轻哈着气，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场景。
　　她以前见过雪，轻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化开了，根本留不住什么积雪。等到中午太阳出来，地上那些已经被行人踩的发黑的积雪，就会被环卫阿姨铲到一边堆起来，看起来脏兮兮的一块，根本就不美。
　　但是这里的雪很不一样，落在地上也不会化开，只大半夜的功夫整个城市就被雪花覆盖掉了，满眼的白，亮的有些刺眼。洛甯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慢慢在掌心化成了水，她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看着掉落在自己发丝间的雪花，隐约还能看得清它的形状，让洛甯高兴的差点当场表演海狮式鼓掌。
　　林郴手里拎着煎饼，手里撑着伞，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从昨晚上一直失眠到今儿早上，本来都已经有些困意了，结果躺在床上脑海里都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吃煎饼。
　　他微微叹了口气，现在活的倒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给你粘个小眼睛，嗯～真好看。”
　　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转眼看到了一个穿着米色外套的小姑娘蹲在楼下，外套底下还露出了半截浅蓝色的睡衣。
　　“你在干嘛？”林郴走到她旁边，盯着她手里的一个巴掌大的雪人，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你这捏的是什么玩意儿啊？脑袋被人砸掉了半边的倒霉蛋？”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洛甯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了雪里。她仰起头看着林郴带着笑脸庞，愤愤不平的说，“这是雪人好吗？迷你雪人！”
　　林郴盯着她手里的那个所谓的迷你雪人，眼睛是两颗树籽，嘴巴是一片树叶，鼻子就用手抠出来了两个凹陷，脑袋干扁扁的头顶还缺了一块。
　　看着这个样子的雪人，林郴实在想不出什么可以赞扬它的话来，憋了半天只憋住了一句，“小东西长得倒别致。”
　　洛甯也不搭理它，蹲在地上继续倒腾她的迷你雪人，看着她那双被冻的通红的手，林郴皱了皱眉，“什么天了，手套都不带一双，”
　　“我没有手套。”洛甯看着手里的迷你雪人满意的拍了拍它的头，“戴着手套不好玩手机，而且啊，玩雪的时候还会把手□□湿。”
　　“雪就这么好玩？”林郴打量着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今年的雪下的还不算大，而且下的晚了些，往年的时候早就下了。”
　　“我就是喜欢雪啊！冰冰凉凉的又好看。”洛甯把迷你雪人摆在了树下，站起身拍了拍手，“好了，完美！”
　　林郴看着树底下那个胳膊都没有的迷你雪人，轻轻笑了笑，“走吧，一起上去，外头冷。”
　　两人一起走进楼道，林郴走在前头，洛甯跟在后头。
　　看着他手里拎着的煎饼，洛甯感觉有些馋，“你这煎饼看上去好好吃哦。”
　　“是挺好吃。”林郴头也没回一下，“准确来说，应该是巨他妈好吃。”
　　“哪买的？
　　“就出楼道往右拐出去，王氏煎饼。”
　　“哦…听上去也不算远。”洛甯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煎饼看，突然就觉得自己饿的已经不行了，她决定等会也要拉着袁茹倩去买一个。
　　“是不远。”林郴停下脚步，狐疑的看了眼洛甯，“你不会是想说要我把这个煎饼给你吃，然后让我自己再去买一个吧？”
　　在这种质疑的目光下，洛甯心虚的避开了视线，她总不能说自己先前真有这个打算吧。
　　“你想得美。”林郴将袋子里的煎饼拿出来狠狠咬了一口，“要吃自己买去，爷又不是你爹。”
　　看着林郴吃的香喷喷的模样，洛甯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的撇过头，“我什么时候说要吃你那个了？你给我让开，堵在这还让不让人走了。”
　　话一说完，洛甯就擦着林郴的肩膀挤上了楼。
　　眼瞅着洛甯气汹汹的背影，林郴又是一大口咬在了煎饼上，贱兮兮的说了句，“真～他～妈～香～啊～”
　　回到屋里，袁茹倩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走吧，换衣服。”
　　洛甯急冲冲的跑回房里，开始换衣服。袁茹倩从门边伸出一个脑袋，看着正往身上套毛衣的洛甯，有些纳闷，“出去干嘛？怪冷的。”
　　“买煎饼。”
　　她要买两个大号煎饼站在林郴的面前吃给他看！不就是个煎饼吗，得瑟什么劲啊！
　　虽然对于洛甯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袁茹倩也没说什么很快换好了衣服陪着洛甯一块出了门。
　　经过林郴家门的时候，洛甯停住了脚步，敲了敲门。
　　林郴这时候刚刚躺下，都已经看到周公在向自己招手了，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他从梦境里又给拉了出来。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翻身下床从椅子上拿过一件t恤套在了身上。
　　当他打着呵欠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那张小脸时不由的怔愣了下，“干嘛？”
　　“陪我去买煎饼。”洛甯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真诚。而她旁边的袁茹倩此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买个煎饼干嘛还非要拖上林郴啊。
　　看着面前目光真诚的小姑娘，要不是林郴知道这丫头本来的德行，他差点就要信了。
　　洛甯，就是外表乖巧内里坏水一堆的代表性人物，性子又倔又容易顺杆爬。他要是相信洛甯这时候没憋着坏主意的话，那他这么多年才真是白活了。
　　“买个煎饼还要我陪？你真拿我当你爹啊？”林郴懒懒的靠在门框上，头发上面还竖起了两撮，模样懒散又莫名吸引人。
　　“行了你俩去吧…”说着就要关上门。
　　“等等！”洛甯伸手抵住了门，偏头看着他，“是你说的我出门你得陪着一块，才几天啊就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我说话不算数？”林郴挑起眉毛看着她，“你他妈平时出去记不到，这个时候使唤人倒是使唤的带劲了？”
　　林郴看着一脸倔强的洛甯，也知道是自己先前把她惹到了，怎么回回看着她那张白净的小脸自己就没脾气啊，这他妈是上天派来克他的吧。
　　“行，陪你去。”林郴叹了口气，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毛病，被使唤的还上瘾了还。他转身走回房里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看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洛甯，不由的弯唇笑了笑，“走吧。”
　　三人坐在煎饼店里，洛甯要了三碗豆浆还有一屉包子，给袁茹倩买了一个煎饼，给自己买了俩。然后她就坐在林郴对面，一手捧着两个煎饼狠狠的咬了一口，临了又觉得的不过瘾，又对着另一个煎饼啃了一大口。
　　看着这宛如小学生的报复行为，林郴无奈的摇了摇头，捧着豆浆喝了一口。热乎的豆浆喝下去，仿佛驱走了冬日里的些许寒意，困意也随之攀升上来。
　　“不过，这雪下了我明天还走的了吗？”袁茹倩咬了一口包子，看着洛甯问她。
　　“现在已经没下雪了，明天估计也不会下，火车可以正常通行的。”林郴将碗放在桌上，有些困乏的眨了眨眼，“你明天就走吗？”
　　“是啊，马上过年了家里还一堆事呢。”袁茹倩伸手揉了揉洛甯的发顶，“也麻烦你多照顾下我们家小甯了。”
　　这句话是说给林郴听的，林郴靠在椅背上从兜里摸出烟，但看了看邻桌的小朋友，他又默默的把烟给塞了回去，
　　“你就放心吧，你边上这个吃的头发丝上都粘着煎饼酱的小妮子，现在把老子当随从使唤的，”
　　听到林郴的话，洛甯猛地抬起头手往颊边的发丝上一摸，“怎么回事啊，早知道把头发扎着了。”
　　“慢点吃啊你，谁跟你抢啊。”林郴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洛甯，“吃的比狗都急，擦擦吧。”
　　接过纸巾，洛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哎不是，你这人嘴里是不是就冒不出一句好话啊。”
　　“是啊。”林郴翘着二郎腿挑衅地冲她挑了挑眉毛，“你能拿我怎么样？”
　　“懒得理你。”不再搭理他，洛甯将煎饼放下拿着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倩倩，那我明天去送你。”
　　“吃完了在说话。”袁茹倩看着洛甯塞的鼓鼓的嘴巴，伸手戳了戳，“不过多吃点也好，你瘦了好多了。”
　　这家店的味道确实很棒，豆浆的味道又香又醇，煎饼料也很足，就是包子的皮有些太厚了，洛甯不太喜欢。
　　一番扫荡过后，洛甯瘫在椅子上心满意足的揉了揉肚子，她今天确实吃的一些太撑了。
　　“你是个饿死鬼托生吗？”林郴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吃完就走吧，困死了。”
　　听到这话袁茹倩也感觉有些没睡好，她站起身子看着还瘫在凳子上舒服眯眼的洛甯觉得有些好笑，“走吧，还意犹未尽呢？”
　　“没有没有，这就来。”洛甯也跟着站起来，伸手拍了拍衣服上掉落的碎屑。
　　林郴已经走出了店子，半天没抽烟他有些憋得慌，他点起一根烟叼在嘴里偏过头看她俩，“走吧，别墨迹了。”
　　“哦哦，好。”洛甯一边应着一边往外走，她看到林郴的外套边上沾上了些白灰，估计是刚刚在店里不小心蹭上的。林郴穿着的是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上面落着的白灰显得分外突兀。
　　“你这在哪蹭上的？”洛甯走到他身边，低着头伸手去拍他衣服上的灰，“好了，走吧。”
　　林郴有些错愕，他看着已经往前走的洛甯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心间缠绕，刚刚被她触碰过的地方仿佛在发着烫，直烧到了心底。
　　三人在林郴家门口分别，袁茹倩走进房间换上了洛甯的睡衣，等她从房间出来洛甯已经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
　　“小甯，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吗？”袁茹倩坐到她身边，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你当时只跟我说了要回家一趟去处理点事，我不知道你之后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不愿意跟我说，也没事，但是总不能逃避一辈子的吧。”
　　“这地方也不错。”洛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粘在小鱼缸上的贴纸，“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哎…算了，不过小甯你跟我说实话，你跟林郴…真的没有什么吗？”袁茹倩将嘴里一直没点燃的烟拿下来放在桌上，偏头看着洛甯，“虽然他帅是真的挺帅的，但是感觉他的生活和我们都离的太远了，我怕你受伤。”
　　“没有，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洛甯想跟林郴那张一贯摆着不耐烦的脸，心里微暖，“别看他平时说话没素质，但是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袁茹倩看着洛甯脸上的神色，讶异的捂住了嘴，“小甯，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听到这话，洛甯感觉心里咯噔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就这么傻在了原地。
　　“不是吧？小甯，你真喜欢他啊？”袁茹倩伸手将她的肩膀给掰过来，直视着那张带着茫然的脸，“我没说他人不好啊，我就是感觉他可能…哎呀，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小混混，你喜欢他就真的是羊入虎口啊。”
　　“他没有那么糟糕。”洛甯的脸一下子严肃了下来，她看着袁茹倩一字一句的说，“哪怕他真的是混混，他也是混混里面最好的那个。”
　　“完了完了，你真的是…”袁茹倩倒在沙发里恨不得仰天长啸，她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春天不是还没来吗。”
　　“你够了啊，我也没说我喜欢他啊，”洛甯伸手捏了捏袁茹倩的脸颊，“你才是呢，背着我都谈过两次恋爱了。”
　　“你是没说，但是你看到你刚才护犊子的样没？我倒不是生你气，我也知道林郴其实是挺好的，但是我就是担心你。”袁茹倩直起身子看着洛甯，“你一个在这边，我怕你会因为他碰到事，也会怕你受伤。”
　　洛甯将烟熄灭在小鱼缸里，盯着里面慢慢熄灭的火星，直到烟头升腾起一缕白烟，她才偏过头看着袁茹倩说，“他不会让我因为他碰上事的，相反的倒是我遇上事的时候他还会赶来帮我。至于你说我喜欢他这个事是真的想多了，我倒还经常质疑他对我有什么想法。”
　　“你够了啊，你这自恋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袁茹倩翻了个白眼。
　　“倩倩，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洛甯又点起了一根烟，眼眸往下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
　　袁茹倩感觉自己鼻头有些发酸，她和洛甯从初中开始就是最好的朋友，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洛甯的脸上出现这么落寞的神情。
　　她心里应该很苦吧，苦到无法继续在熟悉的城市生活，苦到放弃学业放弃自己窝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小房子里，苦到明明眼眶已经泛红却无法开口说出一句。
　　“小甯。”话说出口时，袁茹倩的声音已然哽咽了，她放轻了语调放低了声音，说出的话却坚定的不能再坚定，“我会一直都在，我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