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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底牌 ...

  •   迎亲队伍很快出发,谢长安被安排在喜轿后的轿子里,她双手微攥放在膝头,指尖挑开帘子从缝隙中往外望了一眼,盛京街道两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这些人的脸上充斥着各种浓烈的情绪,羡慕、喜悦等。

      轿子两旁都有随侍的丫鬟和力大如牛的婆子。

      谢长安心中苦笑,放下了帘子,在府中时裴寂雪对她万分提防,整个永春苑里连一个有尖锐部分的东西都找不出来,就连妆奁中的首饰,发簪之类的也通通被他挑出去扔了。

      她能感觉到自从上次她喝了毒药险些毒死,他更草木皆兵了,有些疯魔。

      谢长安拢了拢肩上的红披风,抬手抚上发髻,那里藏着她最后的底牌。

      这张底牌她在哪里都能用,只是如果在永春苑中,那她院子里的人估计留不下一个活口,她不想死了还连累别人,所以她一直在找一个机会。

      也许,今日就是机会。

      她已经家破人亡了,唯有二哥一人她还放心不下。

      迎亲队伍行至半道,骑在系着红色绸花高头大马上的裴寂雪打了个手势,队伍忽然转了向,那个方向是……刑场。

      盛京城人人皆知,长宁侯府因谋反而被抄家灭族,全家上下除了出门在外的侯府二子和已经嫁入丞相府的嫡小姐谢长安逃出生天之外,一家上百口血染刑场,地上的血下了几天的雨都未能全数冲刷干净。

      本以为长宁侯府好歹还能留个独苗,结果几个月后,他偷偷潜入相府想带谢长安离开时当场被捕,被判秋后问斩。

      今日便是行刑日。

      前方的喜婆‘哎哟’一声甩着帕子追上去:“三公子,不吉利啊……”

      裴寂雪却微微一笑:“无妨,今日二哥行刑,我当然应该去看看。”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往刑场去,真是让盛京城的百姓大开眼界,刑场可是个污秽的地方,就是普通人平时没事儿也不往这边逛,更何况是家里在办喜事的人。

      很快,队伍在刑场停了下来,裴寂雪翻身下马,单手负在身后,风拂起他的衣摆翻飞,衣袂飘飘,哪似人间色。

      他带来了很多不知情的围观路人,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

      “三公子真是情深义重啊。”

      “要是我也能嫁给三公子这样俊美又专情的男人那可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啊。”

      旁人都笑这姑娘青天白日就做梦。

      丞相府的门庭那么高,这世上又有几个这样风华绝代的男子呢。

      他薄唇抿成一线难得脸上没有笑意,绕过喜轿,来到了最后一辆轿子前。

      “菀菀,出来吧。”

      他声线柔和,像是带着安抚。

      轿子内的谢长安却脸色霎时一白,放在膝头上的双手骤然紧握,半晌才撩开帘子钻出软轿。

      她乍一见天光,情不自禁抬手挡了一下眼帘。

      待她放下手,周围人堆传来一阵哗然,眼前的女子肌肤赛霜雪,一袭红衣明艳动人,若红梅绽放,娇艳欲滴。

      若在场有见过她当盛京城中策马的人在一定会发现,不知是几年宅院将她彻底驯化还是如何,她脸上那种意气风发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一摔就碎的忧郁。

      人群中隐约有流氓乞丐吹起流里流气的口哨。

      “前有侯府绝代佳人,后有尚书府小家碧玉,三公子艳福不浅啊!”

      裴寂雪充耳不闻,伸出手放在谢长安眼前,弯了弯唇角:“菀菀,来。”

      裴寂雪带着谢长安到了一会儿,才有卫兵押着穿着囚衣带着枷项的侯府二公子走上刑场中央的台子,谢昱被拽下囚车的时候就看到了遥遥立在一旁的裴寂雪。

      他路过迎亲队伍时扫过差不多占了一整条街的排场冷笑了一声,被卫兵连推带搡的往邢台上赶。

      他脚步踉跄了下。

      “二哥……”

      谢长安忍不住往前迈了两步,步伐略显仓促,带起裙角翩跹。

      谢昱的目光转向她时,脸上的冰霜转瞬融化,他笑了,眼中却湿润了。

      裴寂雪拉着她的手没松开,反而把她往自己身边扯了扯。

      谢长安脚步滞涩,挣脱不得,无助的看了一眼他,又望向谢昱。

      两人就站在石阶一侧,谢昱路过的时候,停了下来,他抬了抬手似乎想去抚摸妹妹的面颊,却又想起自己双手被锁链捆着,遂而苦笑着放下了。

      “菀菀,你又清减了。”

      谢长安忍不住抓住他被枷项牢牢固定的双手,如珍似宝眷恋的攀着他的手指:“二哥……”

      她的目光扫过他布满脏污和血迹的囚衣,形销骨立的模样,从小意气风发饱受女子追捧的小侯爷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

      谢昱抓住她的手,故作轻松的笑笑,温柔道:“二哥没事,别怕。”

      险些被活活掐死时她没有哭,她以为早在长宁侯府被诛灭的那一天她就心如死灰了,可是这一刻却泪流满面。

      裴寂雪桃花般的眸子自二人相握的手上划过,谢昱身后的侍卫见他脸色不佳,泄愤似得从身后直接给了他一脚,谢昱重心不稳险些摔倒。

      谢长安拼尽全力扶住他才没有让他摔下去。

      她扶住他的肩,却听见他附在她耳边气若游丝的说:“杀了我,哥哥不想被砍头,身首异处太难看了,你知我素来爱体面。”

      谢长安猛地侧目,仿佛难以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谢昱又道:“匕首在我身上,听话,左右不过是一死。”

      谢长安的指尖颤抖着往下探,果然摸到一件硬物,那匕首已经被他的体温侵染得温热。

      谢长安瞪大了眸子,握着匕首的手抖如糠筛。

      谢昱却释然的笑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交代完了最后一件事,低下头颅用鼻尖蹭了蹭谢长安脸颊的碎发,姿态无比亲昵:“菀菀,别怕,能死在你手里,二哥很开心。”

      谢长安无力摇了摇头,满脸都是泪痕。

      她离得近,听到轻微的咔嚓细响,还来不及探寻什么,就见谢昱不知使了什么什么法子,身上的枷项脱落开来,他重获了自由。

      眼尖的侍兵立马吼叫道:“不好!他要逃!”

      在场只有裴寂雪并不认为他会逃走,只要谢长安在,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跑。

      谢长安还没反应过来,握着匕首的手就被一双滚烫的大手握住了,她后知后觉喊出声:“不——”

      ‘嗤——’

      利刃入体的声音,鲜血狂涌,粘稠湿热的液体打湿了她的手指。

      谢长安瞳孔一瞬放大,手抖得根本拿不住刀,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围观群众更是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他们站的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谢长安拿着匕首刺入了亲哥哥体内。

      就连裴寂雪也诧异的挑了挑眉。

      她不住的发着抖:“二哥,别死……”

      谢昱咬牙抑住唇齿间涌出的鲜血,朝她笑了笑:“好。”

      只是他刚答应完,身体就不受控制往后倒去,谢长安冲过去扶住他,谢昱终于忍不住了,鲜血从紧闭的唇缝中流出来,他半眯着眼眸,抬起手指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菀菀,二哥还是喜欢看你笑……”

      谢长安闻言僵硬的牵起唇角,想笑给他看,眼泪却不受控制涌出来,最后又哭又笑。

      她忍不住连连道:“骗子,骗子!”

      “对不起……”

      谢昱努力睁大眼睛留恋的看了她一眼,气若游丝:“哥哥想保住你……”

      谢长安浑身一僵,原来如此!

      现在的长宁侯府是众矢之的,抄家灭族,她也是侯府的人,只有跟侯府撇得越清越有几率活下来。

      他的手无力垂下,最后一丝生气流逝。

      谢长安呆呆的坐在地上,随即她双手掩面痛哭,声嘶力竭。

      她的手上还沾着二哥的血,那种触感终身难忘。

      究竟要她怎么活下去!

      不久后,谢昱的尸体被拖了下去。

      谢长安慢慢停止了哭泣,鼻尖和眼睛都哭得通红,她像个游魂一样坐在地上。

      裴寂雪在旁边站了很久,周围想要上来赶谢长安离开的刑场守卫都碍于他的脸色退得远远的。

      他终于动了,走到她面前撩袍蹲下。

      半晌,谢长安终于抬眼看向他,眼中露出刻骨的仇恨和红意,裴寂雪心底隐约觉得不妙,就见她动作迅捷猛地抓起地上沾血的匕首朝他刺来——

      裴寂雪眼睫微垂,仿佛在感受胸腔漫开的淡淡悲伤。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雪,那些雪花落在地上的血渍上被染成红色又化为鲜红的血水。

      他单手便钳制住她纤细的胳膊,让她无法动弹:“你想杀我?”

      谢长安心中悔恨不已,多年疏忽身上的武艺早已丢失,身子也大不如前,轻易便被制住。

      要是当初她没有看到丈夫与别的女人深夜私会就不会把这事儿闹到侯府,外祖母和哥哥也不会进宫为了给她求个公道而彻底触怒了裴寂雪这个疯子。

      而大抵无人想得到,高高在上的陛下早已是皇后手中的傀儡,而裴寂雪身后是皇后这颗大树。

      所以说到底她才是造成一切的凶手。

      她害死了好多人,罪孽何等深重。

      裴寂雪反手夺过匕首将她轻轻往后一推,谢长安顺着他的力道倒退了几步,却忽然笑了。

      裴寂雪猛地皱眉,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笑了,心底涌上一阵强烈的不安,难道自己哪里还有疏忽的地方?

      随即就见谢长安伸手拔下发髻上的簪子重重刺进心窝,鲜血大片大片涌出来,看没入深度是一点力没留。

      裴寂雪的脸一瞬白了,比这漫天的雪还要白。

      他想冲过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谢长安华丽的喜服裙脚沾染了污泥,身上也溅上了血渍,挽起的发髻有些散了,鬓发散落下来,依旧挡不住她那双孤月一般的眼眸和倾世美貌。

      她慢慢松开手向后倒去,本以为会倒在冰凉的雪地里,却不想倒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棉絮一般的雪落在她脸颊上、睫毛上,化成冰冰凉凉的水滴。

      裴寂雪瞪着她胸口的那根做工不菲的簪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怒目看向周围负责服侍她的人:“谁给她的簪子!我不是命人将她院中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扔了吗!”

      府中带出来负责服侍谢长安的下人跪了一地,可惜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哪里冒出来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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