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执政官小姐》三千羽君

1、梦境

　　玛卡莉亚躺在床榻上发呆。

　　她做了一个梦，那似乎是至极的幻境，一片广阔无垠的土地上凭空而起各式建筑，穿过房屋、集市、剧院以及川流不息的行人和马车，她看见一个体态婀娜的女人从庄严恢宏的宫殿里走出，女人头戴橄榄叶的桂冠，身穿亚麻布精织而成的长裙，被金色凉鞋绑裹着的白嫩双足步履轻扬地走向茂绿的山路。

　　耀眼的太阳洒下灿烂光辉，在照亮这座繁荣的城邦时也拖长了女人身后的背影，她越过一个又一个爱奥尼亚式立柱，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直至到达那座规模宏阔的燃烧着圣火的神庙前，她才驻足，身影立在雄伟的雕像下。

　　那是为谁而修建的神庙呢？里面供奉着的又是天上的哪一位神祇呢？庇佑着这看起来如此繁华美丽的地方的——肯定是位很伟大的神灵吧！

　　不，住在奥林匹斯圣山之上的他们都很伟大。
　　玛卡莉亚这么想着。
　　可这个女人又是谁呢？其看起来身份并不普通的样子，又是如此令人在意。

　　而这时，女人轻轻抬足，想要踏上这大理石打造而成的白色台阶，可却忽然停住了，她缓缓抬头，望向头顶。同时，正做着这样奇妙之梦的玛卡莉亚也想看清这座高大雕像的真面目。

　　可她却看见了她自己。

　　在女人抬头望来的那一刻，玛卡莉亚看见了女人那张拥有浅黑色眼眸的面容。
　　她表情平静，无悲无喜，似乎这恬静温雅的脸庞能够容纳世间一切事物的尺度。

　　梦境戛然而止。

　　玛卡莉亚抚着额头，感受到滑腻皮肤的温热，她思考着这是否是个预知梦，也疑惑着自己明明没有像特洛伊的女祭司卡珊德拉那样的预言能力。

　　只是普通的梦吗，可为什么会与神明有关？即使只有短暂片刻看见的神庙，也感觉是如此的真实，也是如此的令人不寒而栗。而且，那个女人看起来……还是她自己。

　　或欢或忧，皆为不可得知。

　　【叮！宿主不必担心，一切自有因数。】

　　听见这道由心间传来的冰冷声音，玛卡莉亚顿了顿，叹了一口气。
　　她幽幽地说道：“就像我至今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何而来。”

　　【叮！我是为了宿主你而来！】

　　她翻了个身，不想理会这个自称为系统的家伙。

　　六岁那年的酒神节上，整座雅典城邦为崇拜狄俄尼索斯而庆祝狂欢，女人们和男人们痛饮葡萄酒手舞足蹈，剧院里不分昼夜地演出因酒神而诞生的悲剧和喜剧。庆典持续了数日，当夜晚降临，皎洁的明月高挂在星空时，她的姐姐将她带出王宫，拉着她的手跑向山顶，那里正举行着每两年一次的夜间筵席，只有妇女和未婚女子才能参加。

　　白袍的女祭司们将常春藤、葡萄蔓和葡萄果穗缠绕成精美的花环，献给在场所有女性，她们一起高举手中的酒杯，大声唱颂着酒神赞歌。

　　年幼的玛卡莉亚接过侍者递来的高耳杯，看着姐姐往里面倒下清水将葡萄酒调稀，不免睁大眼睛，溢露在外的情绪兴奋中夹杂着好奇。

　　“艾欧莉，你为什么要掺水呀？”她扑闪着眼睫问道。

　　“这是掌管着青春的女神赫柏所赐予的圣水，可以让我们永葆美丽与年轻。”姐姐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语重心长又难免笑意地回答，“今天是你的生日，好不容易被父王母后允许参加这场宴会，我们可不能失望而归啊，亲爱的。”

　　她信以为真那是赫柏女神的圣水，雀跃的神色浮上带着红润光泽的脸颊，于篝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葡萄酒的香气扑鼻而来，伴随着欢声笑语，玛卡莉亚捧着酒杯，小口啜饮杯中的猩红色液体，在清凉甘甜的滋味蔓延在舌齿间时，她感觉自己的胸腔好似都被这股甜蜜淹没，整个人快溺死在这片由葡萄果肉构建的美好世界里。

　　刹那间，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刚出生时的画面，母亲筋疲力尽地抱着浑身湿润而又哭泣着的婴儿，满足幸福地对她微笑。

　　王宫外传来人们的欢笑与歌谣，睁不开眼睛的婴儿渐渐停止啼哭，吮吸着手指靠在母亲的怀里。

　　在侍女们的祝福声中，玛卡莉亚来到了人世间，所有人都传说她是被狄奥尼索斯眷顾的，她出生在高贵神祇的庆典，在安逸与狂欢中被至高无上的主神拥抱。

　　但那大概是哄小孩子的吧。
　　高贵的神祇，怎么会随便拥抱凡人的子嗣呢？

　　当姐姐为她戴上酒神的花环后，她好像听见姐姐在说些什么，那声音咕哝咕哝的，根本听不真切。在脑袋因为眩晕而陷入无边的混乱之时，她迷迷糊糊地望见远处似乎亮起微弱的荧光，那是空灵圣洁的幽火，比这里更加黯淡，却也更加充满吸引力。

　　可好像又缺了点什么。

　　于是她跳下了石椅，往那更远的地方跑去，纵使身形踉踉跄跄，纵使身后有人担忧喊叫追逐，她也全然不顾，只是去往那个令懵懂的自己心醉神迷的地方，宛若长着翅膀的天马珀伽索斯一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冥冥之中仿佛有谁开辟了未知的道路，树木和岩石纷纷为她让道，脚下连绵不绝的花草指引她奔向愈加明亮的前方，这光芒太过闪耀了，连高高在上的月轮也无法抵挡，而她就在这本应漆黑的夜空下投入了那道照亮她的荧光。

　　她投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个充斥着甜酒味的，宽厚而又令人心安的怀抱。

　　“……嗯？”玛卡莉亚迷茫地蹭了蹭，感觉到了揽箍住她肩膀和腰肢的双臂的细微颤抖，它们是如此有力地将她紧紧环绕，然后让她双脚离地，彻底地进入属于它们主人的世界，“……什么……”

　　葡萄酒的功效在这一刻似乎加大影响，玛卡莉亚几乎快要眯起眼睛，她的小手顺着那长卷的棕色发丝，慌乱地抓住了他胸前的别针和臂膀披风的褶皱，她晕晕乎乎地抬起头来，想要透过越来越模糊的视线，捕捉这无故引诱自己离开众人的陌生男子的模样。

　　“您是……谁……？”

　　随着醇厚黏糊的轻笑声响起，她撞进了一双金色的眼眸，它们色泽光润，瞳孔却略显暗沉。这双眼眸有着微微上挑的弧度，仿若勾引，亦或蛊惑，是如此的扣人心弦。

　　她因为他的怀抱和轻笑而心跳加快，也因为这双金色眼眸的注视而双脚发痒。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陌生男子抚摸着她头顶的花环，修长的手指一一划过常春藤、葡萄蔓和葡萄果穗，如同这就是没有黄金和宝石也能承载荣耀的精致冠冕。

　　感觉好遥远，就像过去母亲的摇篮与安眠曲般使人困倦，在她就要承受不住而昏昏欲睡之时，她终是听见了他的言语。

　　“玛卡莉亚。”

　　他低低地、悠悠地、叹息般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然后——

　　【叮！系统已成功绑定宿主玛卡莉亚·刻克洛普斯！】

　　【您好，尊敬的雅典公主玛卡莉亚殿下，为了您能够健康优秀地成长，我将从现在开始一直陪伴着您，指导您走向光明的未来。】

　　系统就是这样诞生的。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出现。

　　玛卡莉亚坐起身来，瞥向木窗外泛起淡淡日出光辉的天空，由于昨夜的奇异梦境，她又一次地回忆起了十年前的往事，她从未把它告诉给其他人，也从未忘记过它。

　　她偶尔会思索那个男子也许就是酒神狄奥尼索斯大人，毕竟是在酒神节上发生的奇事，可姐姐和兄长又劝说道那只是个没有头绪的噩梦，因为他们找到她时她正蜷缩在黑暗的山洞里，而她也并没有将男子透露出口。

　　所以那是只属于她的秘密。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了。

　　“进来。”玛卡莉亚高声说道。

　　侍女们打开门蜂拥而至，恭敬地服侍她起床更衣洗漱，为她讲述今天的行程。

　　当听见今天会有祭祀雅典娜女神的仪式时，不知为何，她的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那股不寒而栗感再度席卷而来。

　　昨夜梦中也有过的奇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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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半架空向，呜呜呜我果然还是最爱希腊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