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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爱在中间》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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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镜头前,鲁运又提出几个问题,梁远酌一一应对,堪称教科书式的模板回答。整个人泰然自若,滴水不漏,板正得就像新闻联播里的主持人。
“哈哈不愧是你远酌。”鲁运干笑一阵,再次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挫败,给后台打了个手势示意单采结束。
梁远酌不动声色,实际暗自松了口气。他扶了扶眼眶,却被起身鲁运拍了拍肩,语气调侃:“你呀,就是把自己也绷得太紧了,这样活着会很累的。”
“……”我活得累吗?梁远酌愣了愣。
他回头,却见丞一鹿进来,那张不具威胁的娃娃脸笑意盈盈,乖巧又可人,不愧是选秀节目的断层top1。
“嗨,梁老师。”丞一鹿摆着手,像只热情的小白兔。
梁远酌点头,跟他颔首,礼貌一笑,没有过多的交流,目不斜视地出去了。
“……”丞一鹿心头塌了塌。
鲁运休息间喝了水,跟丞一鹿走了采访流程,他出色的业务能力得以发挥,对这位愣头小生显得游刃有余起来。
“所以一鹿,作为一名新人,你在这之前从未接触过演戏这个行业,是否认同陆不寻这个角色是你本色出演这句话呢?”
步步杀机啊,丞一鹿抠眉笑笑:“嗯……这是我入圈来的第一个角色,导演给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状态,说本色出演显得狂妄,说是误打误撞才合适吧。”
门外的梁远酌没走,听到这话挑了挑眉,侧目看向他。
今天的丞一鹿上了妆,妆容简单,却并不显得他阴柔,没了电影里素颜的纯质感,有一种精致又奢贵的瓷感。
和他这个人一样,金枝玉叶,看起来就很贵。
“狂妄?”鲁运听完哈哈一笑,他很喜欢这样真诚的解释。
“所以一鹿,下次有机会的话还会想跟梁远酌合作吗?”
“不、不想了。”丞一鹿眉眼弯弯,如实禀告,捂着嘴装笑道:“梁老师戏太好,和他合作简直被吊打,根本分不清他是在演还是什么。”
不像梁那么死板,丞一鹿本身活泼很多,问题答得也俏皮生动,两人一问一答的氛围更像是聊天。
鲁运眨了眨眼:“差点走心吗?”
丞一鹿直言道:“差点哈哈哈,不过梁老师戏内戏外分得很清。”
门外的梁老师并不苟同,啧声皱了皱眉。
他掏兜,这才想起翻看手机,划开界面弹出的消息,来自一个的拉布拉多狗头。
是丞一鹿。
-你男朋友谁啊?
梁远酌都快忘了他有加过丞一鹿微信,只记得丞一鹿在微博特别活跃。他点开对话框,有点语塞,不知道回他什么。
他跟丞一鹿的关系不差,但也说不上一个好字,毕竟他为人处世这块从来很有分寸。拿钱拍戏,拍完散伙,跟别的合作也都大差不差。
只是这次,售后太多了。
微博是经纪人让发的,说是为了挽回他形象,不让人造谣他是gay,最后再解释说是炒作。
连照片都是p的。
梁远酌打算不回。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自己是跟男助理摆拍,谁让他没有女助理。
……怎么这届网友这么傻。
丞一鹿更傻,还当真了。
梁远酌关掉手机,扭头,迎面对上了出门的丞一鹿,他粲然一笑:“梁老师,怎么还没走,难道是在等我吗?”
“不是还有双采?”梁远酌定定地看向丞一鹿。
他真的很乖,不仅是脸还是性格。
一起拍戏很认真,像只小麻雀似地叽叽喳喳,围着自己一口一个梁老师,他有着不属于梁远酌假人面具的真实活泼。
“没有吧,小蝶有吗?”丞一鹿问着助理。小蝶翻看着手机摇了摇头。
鲁运的声音从演播室传出,笑眯眯的口吻:“要是你俩想来一个,我也不介意给你们做个专访。”
梁远酌婉拒了:“这就不必麻烦了。”
丞一鹿热情道:“走吧梁老师,自己开车来的吗,要不我们送你一程?”
“嗯……那好。”梁远酌却之不恭。
丞一鹿眨了眨眼,眼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他吐了吐舌头像在卖乖,说:“对了梁老师,我发你的消息怎么不回?”
梁老师……其实梁远酌也比他大不了多少。
梁远酌咳了咳,不太适应,他待人接物一向恪礼分寸,哪怕跟丞一鹿都合作过,还是没能适应这样的熟络亲近,说:“哦,没看见。”
怎么能这么不冷不热地对我?
好歹我也是你戏里爱了八年的人嘛!
“好吧。”丞一鹿乖乖地应了一声。
二人一路出了TV总部。
丞一鹿梁远酌前后脚上了车。后座宽敞,梁远酌却坐得端正恰当,跟丞一鹿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小次当了司机,小蝶做上副驾驶,四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那个,梁先生,觉得闷吗?”小次语无伦次,显得很是紧张,摁下了空调开关。
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扑面而来,甜腻的香橙味带着异香充斥鼻腔。
“嗯……好怪的味道。”梁远酌皱了皱眉。
“关了吧。”小蝶又关掉了空调。
丞一鹿打破尴尬,打开手机连接了蓝牙,车内顿时响起时兴当红的音乐,他问:“梁老师打算去哪里?”
“把我放在万方广场吧,我有约。”梁远酌看向窗外略过的高楼大厦。
丞一鹿嗯了声,他明明是个很健谈的人,对上梁远酌却仿佛喉咙被堵住,一肚子话挑三拣四都说不出口。
于是又接着沉默。
车内音乐到了高潮,传来动感的节拍,和女声轻快的歌词。
梁远酌突然开了口:“sny96女团,东华最近新捧的五人组。”
“额,好像是,你认识她们?”丞一鹿瞬间点开手机,想找到她们的物料跟梁远酌搭上话题。
“她们的歌挺不错,我的助理是她们的粉丝。”梁远酌回答。
话题已经结束,丞一鹿还没来得及打开该女团的简介界面。
万方广场已经到了。
梁远酌道了声谢,视线没在丞一鹿身上过多停留,开门离去。
留下丞一鹿愤愤地怒砸后座坐垫,心里发闷:这人还是那么难处,一句话都说不上……
却不知道,梁远酌离开他后,莫名其妙松了口气,他想起了前段时间的经历。
几日前——
居然诊所内,梁远酌脚步稳健,也没做任何挡脸措施,熟练地敲开了徐医生的门,听到了她柔和的一声“请进”。
心理咨询室内,徐易白发苍苍,遍布皱纹的脸和蔼安详,对常客梁远酌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坐在新制备的小沙发上。
“我看你最近拍的电影,演得是真的很不错。”徐易起身,给他倒了杯水,也从问诊凳坐上了小沙发。
“我觉得我最近病情加剧了。”梁远酌握住水杯,低着头略带沮丧。
徐易沉声问:“怎么?”
梁远酌叹了口气,语气轻飘飘的,更像是无能为力:“特别是拍了这部电影后,我感觉那种被监视感更加强烈了。我想可能是这片的题材是同性恋,我之前被这个黑料给折腾得险些退圈,现在公司为了宣发又让我跟我助理炒作,我真的觉得自己无时无刻都像是在演戏。”
“这种不适感,会因为跟那位男演员接触,而有所加剧吗?”徐易一针见血地问。
“对,这部戏他演得太好了,明明只是一个新人,我都说不清楚我怎么……”
梁远酌烦躁地捏了捏鼻梁,“在他面前我的拘束感是最强烈的。”
“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不工作出去散散心呢。”徐易双手交叠,显得姿态放松,像朋友一样循循善诱,说:
“远酌,你不缺钱,按你目前在圈里的影响力,即便暂停营业也是不会被观众遗忘的。艺术上的追求需要生活和时间磨练,如果缺乏岁月的沉淀,你又怎么能创造出丰满又立体的人物呢?不如放下角色,学着成为自己,好好放空吧。”
“我这次来,就是想说这个。”梁远酌显得很失落,沮丧,他好笑般说道:“我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扮演自己?我连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我打小就活在聚光灯下,一直在扮演着形形色色的人,荧幕前的我只会演戏,荧幕后的我也是。我仿佛已经为了成为演员,而失去了自我。”
徐易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家里是空的,除了一大堆纸箱子,什么都没有。一年365天,我有350多天都住在酒店或者横店。我没有家,自从父母过世后,我的生活里就只剩下拍戏,整天从头发到袜子都由公司安排,都有化妆师造型师替我拿定主意,我就像一个提线木偶,里里外外随时扮演。除了让粉丝,看到影迷喜欢,我甚至几乎快找不到自我。”
徐易问:“这个过程,现在你是觉得辛苦吗?”
“没有,就是跟丞一鹿拍了那部戏后,觉得再继续接剧本有些代入进不去。”梁远酌承认,非常颓败而又无奈地承认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居然是靠一个小众题材拿了影帝。开拍前我甚至觉得这个角色好弱智,却不料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社会反响,明明就是个毫无内涵的玛丽苏狗血剧情。”
徐易笑了笑,语气松快起来,仿佛真的在聊天,她说:“说实话,远酌,我作为一个观众,觉得余三辉这个角色是你从业以来扮演的,情感最为饱满和真诚的一个角色。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可能是一个同性恋呢?”
梁远酌随着她这话愣住了。
脑子里错综复杂,想起了丞一鹿的笑,网友都说那叫绿茶心机,可他却觉得那是蠢萌甜呆。
“我考虑过,但不敢确定。”梁远酌认真回答,“这么多年一直忙着拍戏,对情感和性向方面确实缺乏了关注。”
“我的建议是,去学着做自己,去想想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徐易说:“去养一条狗,或是种一片花,又或是爱一个人。什么都好,学着去真正地生活,而不是扮演。”
徐易随后,打开手边桌上某个蓝色盒子,拿出了只装了一粒药丸的小袋。
“我一直不推荐你用药物治疗。”
徐易撕开包装,拿了桌上水杯接上热水,说:“吃颗安眠药吧,安抚神经帮助睡眠的,这么一点剂量也没有什么副作用,你就放下工作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梁远酌接过吃下,应了。
回家后,发了那条轰动的“男朋友”微博,其实根本没有这个人,照片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