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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他翻身站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还记得压低声音:“你怎么进来的?”

      石田家似乎请了两三个阴阳师。

      “当然是直接走进来。”

      至于守卫——当年他老爹对着母亲耍流氓的时候,外面可是隔五米一个花开院家的阴阳师站岗,还不是没看住雇主家的明珠。

      “也是,你可是魑魅魍魉之主的滑头鬼啊。”

      鲤伴被他真诚的感慨逗笑。

      “只是能力最基础的用法,倒是你,能瞒过阴阳师的探查,挺厉害的嘛。”

      元泉屋有时也会有阴阳师进去,但他们不会浪费灵力探查一个萍路相逢的茶师。

      被当做嫌疑人抓过来却不一样。

      他刚去到元泉屋就听说艾修被留在石田家,还是被他行踪太莫测连累。

      杀人的肯定不会是艾修,但一个妖怪路过杀人现场,即便不是他动的手,只要被阴阳师还是谁看到都是罪成定局。

      就像他此前分明只是按照惯例和那个虐杀人类的妖怪在开打前聊两句,在花开院直一看来就是一丘之貉,要不是那家伙打不过他,只怕没有分辩的余地就得步那妖怪的后尘。

      真被石田家的阴阳师发现艾修身份他绝对会被当场格杀了,现在还没传出来消息就说明还没有暴露。

      但鲤伴有点后怕,是他带来了麻烦,说好了保护偏僻又不在,艾修再弱一些,他回来说不定只能看到尸体了。

      艾修发现了他的歉意。

      “放心吧,我有保命的能力,再怎么样放弃这个身份逃跑也是没问题。

      没这么做只是担心这个身份顶了所有罪名,真正伤人的妖怪,却还能躲在暗处,再伺机害人。”

      鲤伴不会逃避自己的失误也不会为了未发生的事情太过纠结,心里决定此后遵守之前的诺言,面上就不再显露出优柔的姿态。

      “我想你就是这么考虑,找了个专业程度还可靠的阴阳师过来,他应该很快能够解决,我们在这儿等着就好。”

      鲤伴盘腿坐下,他身上并无灰尘,操作细微的妖怪可以做到用妖力保持身周的整洁,但艾修对他已经熟悉,能看出他的疲累,这会整个人都显得懒洋洋的,只睁开一只的眼睛都半垂着。

      “要不睡一会?”

      艾修问着已经将卷起的被子铺展。

      “他家的客房里只有一床被褥,我昨天躺过,不过在这之前闻着气味是干净的。”

      鲤伴没有拒绝。

      艾修抬手在半空一划,细细漆黑的裂纹从半空浮现,透露出静谧危险的感觉。

      鲤伴双眸睁开注视着这一幕,见到他将手伸进其中拿出一个厚朴神秘的石盘。

      “这是幻阵石盘,可以用来迷惑外界进来的人。”

      艾修解释道,随着他将这东西激活,鲤伴能感觉到周围和外界隔绝起来,有些像滑头鬼的畏,却是通过调动空气中的灵气达成。

      光这个石盘就是罕见的宝物,总归他此前没听说过有谁拥有这样的东西,更别说艾修凭空取物的能力。

      被他拐出笼子的小雀比他想象的更神秘些,那双平和纯净的眼睛却不会让人觉得莫测。

      石盘大概用的是人类术士的符文体系,而艾修一只天生嗜血的妖怪分明有胡作非为的能力,此前却宁肯忍耐本能也要站在人类立场上。

      这似乎印证了鲤伴的某些猜测。

      所以是因为被人类术士养大,因为被一直灌输进食是罪孽的事,才会养成这种克制内敛的性情吗?

      若是如此,那人类术士大概是个刻薄冷漠之人,对妖怪发自内心的提防和抵触,又因为未知原因教养他。

      留下小妖怪的性命也未必是出于什么善心,说不定只是馋他的能力。

      术士家族捕捉强大妖怪的后代世代役使他们是寻常的事,平安时期安倍晴明就曾经如此,只是具体方法看各自作风。

      有些是施法强行奴役,这种一旦被挣脱控制就会受到反噬,也不能最大限度让妖怪发挥战力。

      但也有些是以羁绊束缚,妄图大妖此后守护他的家族,缺点就是妖怪总是天然桀骜,最初的羁绊死去后未必还愿意老实供后代驱使。

      鲤伴并不觉得妖怪为了感情和牵绊为人类战斗有什么不好,毕竟他本身就是人类和妖怪相恋相爱的结晶。

      在他看来只要是羁绊,人类和人类也好,妖怪和妖怪也好,妖怪和人类也好,都是很纯粹温暖的情谊。

      但人类术士和妖怪的关系,还是前者比较多,后者中真正纯粹的尤为稀少。更多是弱小又贪求的人没有底气控制,妄图在妖怪还小时候蒙蔽利用。

      洗脑艾修的人类大概是想走后一条路,但又做不到发自内心信任妖怪,才给他灌输这些,这样就只是虚情假意而已。

      鲤伴看着还在给他整理被褥的艾修,对方颅骨圆润的脑袋上发丝柔软又蓬松,总有种无害的毛茸茸感,和他温和性格给人的感觉很像。

      想到他可能曾经也是像这样一腔温暖的感情都对着一个只想利用他的人类渣术士倾注,鲤伴忍不住生出些怜意。

      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类术士会放任艾修一只妖外出流浪,死掉之前没有做些准备吗?

      或许是死得太突然,没来得及吧。

      总归现在艾修是他的同伴了,此后便该肆意快活下去。

      这样想着,鲤伴忽然升起些得意的心绪,像是大盗窃走了某些刻板深沉之辈小心看护的珍宝,又像是坏学生带歪了乖巧的同窗。

      内心几度猜测,鲤伴却没有追问或打探这些,很自然地钻进艾修给铺好的被褥里,放任困意袭来。

      闭上眼睛时想起元泉屋里那个艾修此前照看的小孩好像出了些事,又想着元泉川利看着应该无妨,干脆没跟艾修讲。

      艾修拿了本孟子在翻着,听着旁边平稳清浅的呼吸声,原本看不进去的枯燥文字竟然也能稍微读一读。

      想杀鲤伴的人或妖怪很多,有些单纯为了扬名,或干脆就是仇家。

      所以自离开奴良组以来鲤伴都是浅眠,在野外时候干脆就闭目养神,这会嗅着被子上些许清涩的茶叶味道却觉得宁静,一觉睡到了晚上,养足了精神。

      在他们或闲或睡的时候,阴阳师们却没鲤伴想的顺利。

      花开院直一用那袋从铃木秀彦房间外面收集的土施行阴阳术,确认了石田健成的尸体上残余的是相同的妖力波动。

      有这两种东西在,还涉及了杀身的因果。

      如果在场有一位精通占卜的阴阳师,起个卦说不定就能直接找到罪魁祸首。

      花开院家的传承还算全面,涉及也比较广泛,但花开院直一只有一人不可能全精,他擅长的也只是战斗方面,符箓和御神,封印也算有涉猎,卜筮就很抓瞎了。

      这种在阴阳师里也是稀少的特殊人才,偶然出现几个,高明点的供在家里,一般些的负责对外交际,充当高深莫测的门面或敛财,总归都在政治中心的城市或繁华地带。

      这里是哪里?

      是山恶水险、穷得只剩下民风淳朴的盛冈藩啊。

      东北地区的妖怪们大多是靠实力说话,用爪牙拼杀,很少搞技术流的,在场无一例外也都是侧重战斗的术士。

      所以忽然遇到一个画风不对的妖怪,对付起来就各种觉得专业不对口。

      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其他阴阳师们面面相觑,一个实力不强在一众大佬面前一直安静如鸡的年轻阴阳师颤巍巍举起手,他自觉在卜筮上有些天份,想要试一试。

      这一试就折腾了许久,年轻阴阳师看着终于显露出有用信息的卦象抹了把额头的汗。

      “卜出结果了?”

      “咳,只是个大概的范围,那妖怪就在这座城里边……”

      石田家主和铃木家主表情一僵,眼里都透出一句话:你在玩我?

      灵力消耗过度导致说话大喘气的阴阳师慢慢补全:“但卦象显示的中心,却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虽然……不能断言,但那妖怪很可能就在我们的附近。”

      铃木家主表情凝重。

      “还能更精确吗?”

      占卜的术士摇头。

      铃木家主看向石田家主,面上挂着忧心,眼神却意味深长:

      “那妖怪袭击像是很有目的性,若说寻常为了吃人或是什么,不该是现在这样。此前虽说也对我儿子出手,却似乎并不执着,我担心……这是冲着石田兄你来的呀。”

      先前因为查出是妖怪,石田家主下意识抛开某个可能,现在铃木家主这样说,显然是有了和他先前同样的怀疑。

      假设妖怪的行为是有人在操控,那暗处的人只要不是漫无目的杀人的狂魔,纵妖杀人总要有动机的。

      或是利益冲突,或是仇恨嫉妒。

      石田健成的死就很符合利益冲突这一点。

      石田家主后院里小妾不少,因为妻子强势,此前还传出他心疼小老婆,不想心怜的美人在妻子手下艰难讨生活,所以要在外头养外室的话。

      除了石田家中三子,还有四个庶女一个庶子,外面是否有私生子就不清楚了,八成是有的,贵族们不觉得私生子是什么丢人的事,反而是一种保存血脉的策略。

      俗话说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至少这一窝死绝了还能从外面端。

      石田健成的死,除了他的亲生父母,石田家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符合利益冲突以及仇恨嫉妒的动机。

      至于铃木秀彦,铃木家主私下以为纯纯是被牵连,动机更明显,妥妥的嫉妒啊。

      不来方城谁不知道铃木秀彦就是蜜罐子里长大的,父母恩爱又宠溺他,没有争夺的兄弟,一生下来就是条一眼能望到头的平坦大道。

      嫉妒铃木秀彦很难理解吗?

      就连和铃木秀彦是铁哥们的苍庭航汰也有嫉妒得质壁分离的时候,也就是铃木秀彦本身性格还算讨人喜欢也没什么傲气和架子,不然他俩竹马竹马的情分早拆货了。

      石田家主沉住气,表明态度:“不论作乱的是人是妖,尽快将祸首找到才好。

      后日若还没有结果我会禀报南部氏大人申请彻查。在这之前,我本身自当作为表率,还请诸位不用顾及什么,有什么神通法术都用出来,石田家所有人皆会配合!”

      “承胜……”

      “咳……咳咳……无事,母亲。”

      门外廊道传来声响,有女人带着哭腔的喊声,另一道是属于青年男子的,明显能够听出沙哑无力。

      除了花开院直一是刚到这里不明情况,其他本地的立刻明白了门外的是谁。

      那位传闻中总是和病重、可惜挂钩的石田家长子。

      石田家主神情闪过复杂,看着他大概是过分优秀所以被天妒收走了健康的长子被搀扶着走进来,瘦削到只剩一把骨头的年轻人一进门就让人嗅到厚重的药味和暮气。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眉头却烦躁地竖起斥责:“你出来做什么。”

      久病的人大多是怨念消沉的,石田承胜却双眸平静,被父亲斥责也不生气,只虚弱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他深了两口呼吸,才勉强平稳地将一话说全:

      “听闻来了花开院家的大人,有望查出杀害健成的真凶,这两天昏昏沉沉,不知道还能维持清醒多久,到底让我在旁看一看吧。”

      石田家主沉默下来。

      在艾修面前表现得强势的贵妇人此刻腰背都不再挺直,像个被生活打压的寻常老妇,满脸不能接受这样结果的悲戚。

      石田承胜注视着停在房间中央的灵柩,缓慢走过去,路过花开院直一的身边,他顿住,侧头看向这位同时惊疑看过来的阴阳师,他笑了笑。

      这抹笑和煦宁静,在他枯瘦到颧骨高耸的脸上,依旧能够看出被众人称道的君子如玉的风采。

      “花开院大人,人死后真的会堕入地狱吗?”

      花开院直一手指微蜷。

      “善者入天国,恶者才会在地狱遭受刑罚。”

      病重的公子掩唇,侧过头咳了良久,他看着弟弟的灵柩继续问。

      “妖怪死后呢?”

      “伤人为恶者,也会下地狱。”

      花开院直一回答着,走近石田承胜,伸手像是要扶住他。

      石田承胜侧头和他对视,右手搭向他的手,瘦骨嶙峋的腕上一串佛珠黑沉,正中心悬着一粒莹白微黄的吊坠,青年深深的眼窝里,眼神和笑容依旧平静。

      “那我注定要下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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