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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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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家是在几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姑父是一名中学老师,平时的时候很少在家,一个礼拜就星期六下午的时候回来,到了星期天下午又得回去学校上课。她家里还有一个行动不便的奶奶。在来的路上奶奶就叮嘱范皊到了大姑家里要跟着姐姐和妹妹一起叫“奶奶。”范皊却噘嘴道:“那是姐姐和妹妹的奶奶,不是我的奶奶。”
奶奶听了却笑了,她告诉范皊:“姐姐和妹妹的奶奶你也要叫她“奶奶”,她才会喜欢你的。”
范皊还是懂一点世故的,她知道她要到大姑家里长住,以后是要和姐姐妹妹的奶奶相处的,所以她看见大姑家的奶奶时还是甜甜地叫了她一声,但那个奶奶只是淡漠地应了一声,范皊却灵敏地感觉到了那个奶奶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欢迎她的到来。好在小孩子心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在大姑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才从大姑家奶奶的嘴里说出她并不喜欢自己的原因,但那原因却令范皊羞愧地低下了头。
她原本以为所有的人都忘记了那件事,只有自己还记得并且每次看见姐姐都是心怀愧疚的。那还是去年刚过完年大姑带着表姐落琴和表妹落庭来范皊家里串门,那时大人们都忙着在客厅聊天磕瓜子,只有她和表姐两个人房间里看电视,放的是什么电视她早已忘记了,她只记得看着电视的时候牙痒痒的难受,就在她“咯咯咯”地磨着牙时,她看见了坐在旁边的表姐,表姐比她大三岁,个子比她高不少,她正坐在床畔边看电视边晃荡着双腿,范皊鬼斧神差般张口就朝表姐膝盖上用力地咬了下去,她咬的很用力,表姐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声,范皊吓懵了,在还没有吸引大人过来时,她被吓的慌忙逃了出去藏了起来。范皊藏在家门口那条巨大的水沟下面一直都不敢出来。她知道家里的大人一定在找她,说不定爸爸还会狠狠地打她一顿。直到后来天黑了大人们才在那个水沟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范皊。她出来的时候大姑已经带着姐姐们回了家,或许是大人看见范皊知错,被吓的也不轻,只是教育了一翻并没有过多地责怪。
这件事一直是范皊心头的一根刺,她不知道自己那一下咬的究竟有多痛,事后却从大人的谈话间听得出来比她想像中的严重很多。尽管那时候她还小,从那以后她却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表姐。她没有当面对表姐倒过歉,可是表姐几次说到她咬她的时候,范皊心中是难过的,她心中还是很介意她们提那件事情的,但她也明白是自己的错,所以她不能够说什么。只是没想到过了那么久,她以为所有的人都淡忘了时,表姐的奶奶却知道这件事情,并且一直都没有忘记。却也因这件事情对她成见那么大。
好在大姑和姑父还有姐姐和妹妹们都对她不错,大姑是村里的代课老师,勤快能干,每天很早就起床为一大家子做好早饭,安排好奶奶的午饭,把家里收拾的干净整洁后才骑着她那辆老载自行车往学校赶,姑父在家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双休日,他是一个满脸胡腮,黑瘦而话多的中学教师,说话平和,为人和蔼,每次在家吃饭的时候,他都要求孩子们坐在八仙桌上吃,不允许端着碗走家过户的,大姑待姑父极好,只要姑父在家,大姑便会买鱼杀鸡,饭菜做的比平时还要丰盛,待姑父入座,又会在为他桌前准备好一杯小酒,他便一边吃着酒菜,一边教导她们三个小孩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酒毕,大姑又会为他添好饭端给他。
姑父是一个细心的老师,也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只要他在家,轮到菜里有鱼,他都会为她们三个小孩将碗里的鱼刺剔干净再让她们吃。双休日的时候,三个小孩是必须要看一上午书的,因为大姑是村学校的代课老师,姐姐和妹妹很早就入了学,姐姐还飘过几级,本该读二年级的她已经坐在了四年级的教室。妹妹比她早一年入学,也能够认识很多字了,唯独范皊还处于一个连简单的数字都不会写的状态。为此姑父对她的学习抓的比姐姐妺妺们还要严格一些,本该轮到范皊干的一些简单家务活,姑父都会让做完作业的姐姐去做,而她则被姑父监视着练笔写字。很多时候姐姐和妹妹做完了学校和姑父布置的作业去玩时,只有范皊还坐在写字桌前,姑父正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她写着那些简单的数字与笔画。
跟其他孩子一样。范皊最开始上学是即开心又兴奋的,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就开始抵触,每天她们吃过早饭是由姐姐带着她和妹妹一去学校,学校离家里有一段路程,中间她们要经过一片龙田,龙田里是一片绿肥油油的稻田,有一段时间范皊心里特别不情愿去的,几次在上学路上因和妹妹起争执了她都故意坐在路边上不肯走,任姐姐怎么叫她拉她就是不动,姐姐没办法,只能大声喊着告诉姑姑她不肯去学校,姑姑听见了便叫她们自己先走。范皊知道后是极开心的,她一个人坐在田埂上,抓虫斗草的,以为终于可以赖一天学,可是没有令她想到的却是在这时见大姑骑着那辆凤凰牌老式自行车过来了。看见了范皊既不打她也不骂她,而是拎起她就往自行车后架上一放,叫她抓稳,蹬着自行车就往学校奔去。范皊尝试过几次要赖学的打算,大姑都是一言不发地坚持把她送到学校,从此后她心里便也打消了赖学的念头。
姐姐落琴在班里有一个特别要好的女同学叫陈立新,她经常会同到姐姐和她们一起上下学,她们两个人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范皊和落庭最喜欢的就是走在她们中间然后竖起耳朵听那些懂的或不懂的话题。每当她们两个看见都会嫌弃她们走的太前,然后再将范皊和妺妺推到一边。然后她们慢慢地走着,范皊和落庭又会乐不思彼地插在中间,或有的时候实在被惹恼了她则会牵着落庭的手,两个人相互搂着肩气呼呼地走开。
范皊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下午放完学后坐在马路边上听陈立新讲一些有趣的故事,陈立新就是一本故事大王,里面有着数不清的故事,她每天的故事都是不重复的,有些是她看书看来的,有些是她自己编来的,更多的还是她从大人嘴里听来的。她特会讲鬼故事,而且那些鬼故事都是她从大人那里听来的,既恐怖又邪门。她们每天下午放完学走到半路要分开时就会找一处空地坐下,然后听着她讲一些她听到的鬼怪山精的故事,每次范皊都听得心惊胆战,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又仔细聆听,生怕错过哪个细节,直到太阳落山,家鸡归巢,众人才意识到天色已晚,于是又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告别回家。范皊每次看到那轮西沉的太阳就恨不得它永远不要落山,这样就可以多听几个故事。
有喜欢也有期盼。范皊的期盼便是每隔一个礼拜的星期五,那是范皊和爷爷奶奶约定好回家的日子,也是她日日夜夜盼望归心似箭的日子。有时是大姑送她回去的,有时爷爷奶奶会来接她。在家的日子很短暂,眨眼间便很快就到了星期天,那时她又不得不启程回到大姑家。来回的路程是比较远的,大概要走两个小时,那时的交通还不便利,基本上都是靠两只脚走,又是乡间小道,唯一的交通工具自行车都是走一段骑一段的。星期天吃过早饭,奶奶会提前煮好几个鸡蛋让范皊带着回去路上吃,有时是爷爷将她送回去,也有很多次她是跟着婶子回去。婶子的娘家就在她们所在的那所村小学附近,据说婶子还是大姑作媒嫁给叔叔的。婶子刚嫁过来不久,叔叔又出门打工去了,所以她经常时不时地会回娘家。轮到爷爷送她回去的时候,爷爷会推着辆自行车,在范皊走累了耍横的时候就用自行车推着她走。可是跟婶子回去就完全是靠两条腿,婶子并不骑自行车,每回都是后面背着一个背包,两只手各提一袋东西,范皊不得不在后面跟着她,经常婶子都是走一段路,然后停下来回头等范皊。范皊觉得和婶子回大姑家的那条路是她走过的所有路中最漫长的一条,好不容易到了婶子娘家,这时姐姐和妺妺也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大概姐姐和妹妹确实比范皊更讨人喜欢,婶子和她们说话时眼神和语气都是温温柔柔的,那是从未和范皊说话时有过的表情,虽然婶子和她说话时也是嘴角似有似无地含着一丝笑,但她却总感觉那丝笑里面有种意味不明。
她们平时不用上课的时候,姐姐会带着范皊和妹妹去左邻右舍找同伴,窜窜门,或者背着竹娄拿着竹耙去屋后那片松林里耙松针,再带回家里烧火煮饭用。每个月的山林开放日,屋场里的乡亲们则会一家大小一大清早就背着竹娄带着竹耙去远处那片茂密的山林里面耙满几娄子枯黄的松针再带回家里用来烧火煮饭用。那一带山林里的树木异常茂密,有守山人在看着,传闻中的守山人都是一些麻风病人,树林里面有他们居住的房子,平日大家都害怕不敢进去,只有到了山林开放日他们才不在山里。人们也才敢进去里面耙几娄子松针,带几捆干枯的树枝回家。